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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高貝爾

子喬徹夜不能成眠,腦海中不斷浮現出方才詭異的紫光。一個成年人的身軀怎麼可以像幻象般猛然消失?她的思緒中閃過一個念頭:難道......,他是鬼嗎?  

然而,一直以來的接觸,晚餐的對話,一切都來得那麼真實,從來不曾有任何靈異的感覺,她直覺這件事不能單純以鬼神之說解釋。

「一點兒的鬼魅影子也沒有,鬼是這樣的嗎?一位鬼主席又如何應付CEO的繁重工作?……難道是超自然能力?」

一方面,她自問並沒有什麼科幻小說女主角那種探秘精神,只想走為上著。可是,心神未定之下也便膽小如鼠,沒法子大氣地跑到機場另購一張機票馬上離開。在內心不斷爭扎之間,昏昏沉沉地在床上輾轉反側,又斷斷續續的似眠非眠,便已經到了翌日早上。與柏克本來約了日本的工作伙伴加藤先生在飯店樓下開早餐會議,子喬決定先看看二人是否出現再說。

麗思酒店的咖啡室門口,子喬躲在茶色玻璃門側小心張望。柏克似乎沒有出現,加藤先生又不知道長什麼樣子。忽然身後一陣微暖,回頭只見柏克帶著一副調皮又好色的笑意俯下身在她的髮絲上說:「噢!早上的頭髮真香!」

從沒見過這麼輕挑的柏克,內心的驚恐頓時被氣惱取代了!挺起腰正要哼聲時,一位高個子的日藉人仕站起來向著他們這邊揮手,柏克隨即走上前去。

這位加藤先生非常的大眾臉,就是你說不出特徵卻又像在哪兒見過的一副認真老實人相貌。子喬彷彿完全回到現實世界,加藤先生就在面前,柏克亦一切如常,難道昨晚是自己神經錯亂了?

這一次加滕先生準備給高貝爾介紹一間在日本很有規模的科技發展公司:川崎科硏。由於川崎有意在亞洲尋找投資機會,他們的團隊正考慮入股高貝爾作為策略性投資者。這幾個月高貝爾在洽商新的入股人,是因為公司在美國上市以來股價一直沒有起色。柏克打算在今年推出新產品醫藥平台之時把公司在美國除牌,再在亞洲另行上市,希望把公司重新定位並吸納新的投資者。

高貝爾擁有高質的軟件設計師,尤其是總部從歐洲搬至亞洲後成本大大減低,隨著智能手機流動程式的盛行,網上遊戲產品的業務可謂蒸蒸日上。可是,業務的進展沒有在股價上反映出來,是柏克一直以來的煩惱。這有可能是股價一直低落以至市值太低。公司交投量少而且缺乏分析師的硏究涵蓋,機構投資者不重視,散戶也不願意碰觸。

柏克表面上雖然總是表現得不在乎,可是子喬明白他其實對即將推出的醫藥平台寄與厚望,這也是他心目中代表著願意「榮休」的一個重要里程碑。

川崎科研的辦公室在東京車站附近的丸之內大樓,很新穎的裝潢,一派科技公司的習慣,員工都不打領帶,一個個以上班休閒服的裝扮。接待處旁的小偏廳放了一張雪白的弧形皮沙發,配上鮮艷的短毛地毯,讓人眼前一亮。沙發後一排及胸高度的燈箱,展示了一些科技產品的模型。有閃亮亮的晶片板、看上去極高端的智能電話,還有不知名的金屬器具。

子喬正想走上前細看,負責這項目的今時先生騎著一台直立式的小型電動車從走廊駛出來。聽加藤先生說今時一直為這種單人電動車而著迷,相信已經投資不少資金。很多年後,子喬曾經在機場看過清潔工就是騎著這種直立電動車來回大堂撿垃圾。看上去似乎確是把撿垃圾變成既高檔又休閒的工作。還有就是一些遊樂園內也有電動直立車。這種車卻也甚少其他用途,也不知道該視為成功還是不成功的發明。

"Nice   to   meet   you!"   今時先生帶著很重的日本口音打招呼,然後把電動車停在一間玻璃房間的門口,帶領眾人魚貫地進入一個日光充沛的會議室,感覺一片欣欣向榮。

這次是子喬第一次聽到柏克對客戶介紹他的背景。

三十多年前,一間歐洲化工廠發生大爆炸。事後公司主動與正在大學進行大腦細胞科研工作的柏克接洽,出資希望柏克與他的團隊帶領一項科研項目。數年後,柏克與團隊成功研發了一種以大腦運作模式為基礎的自動化安全系統,能準確地計算在任何化學品合成發生意外前切斷電源避免大型爆炸再發生。當年他也因此在歐洲得到了學術界的重要獎項,研發出來的技術為他賺了第一桶金。

八十年代中柏克創立了高貝爾科技,公司後來在科技泡沫爆破後開始轉型各式的科技平台。這次的醫學平台,是一個實時連接醫學資訊、醫生、病人與藥劑業的新概念,可在病歷更新上做到既保密又快捷的效果,方便醫生按照病人的最新情況立時改變配方,目前公司在法國已有聯合醫院和糖尿病病人開始在試用。

到項目估值的部份,本來是由子喬來作介紹的。柏克卻一把壓住她的手腕,然後自己一口氣把索價、股本和投資回報等資料通通給搶著說了。反正老闆就是老闆,子喬只好客套地與川崎的同事說有問題可以與她通電郵,也就算是給了面子表示柏克才是主角她只是跟班。

今時先生與同事們不住點頭,但一如所有日本人的作風,你永遠無法知道到底他們是否真的感興趣。

這時,今時先生卻忽然問了一個與醫藥平台毫無關係的問題:「你們公司好像擁有Augmented   Reality的技術?」

Augmented   Reality   (AR),也被稱為「擴增實境」,是利用智能設備把一些預先製作好的電腦片段加在實境上,使預設內容立體化地在現場呈現出來。既然川崎的同事有興趣,柏克也就即時做了一個示範。他從公事包掏出高貝爾的年報,翻到最後有QR   code的一頁。然後,用ipad放在上面,畫面慢慢變化成有趣的影像,先是一個卡通人物從高貝爾的商標爬出來,跳一下肯肯舞,再在頁上遊走,帶出了去年的遊戲產品。這種技術像是把虛擬的人物投射到現實世界中,很是有趣。  

卡通人物爬回高貝爾的商標後,片段完了。高貝爾已擁有這技術好幾年了,柏克都是放在遊戲程式上,只視為一種娛樂性副助技術。近來的AR科技其實越來越盛行,他曾經說過若能投入更多科研的資源,以AR融入現實世界製造Mixed   Reality,發展空間無限。

想不到原來今時先生也有這樣的遠見。柏克答應了可以再提供相關資料,而進一步涉及到AR技術和專利的內容,就需要與川崎先簽下保密協議(NDA-Non   disclosure   agreement)。

會議結束後,大家與川崎的團隊在大廈頂層的西餐廳共晉午餐。看著窗外的藍天白雲,這次工幹算是圓滿結束,子喬的心情輕鬆了不少,但在心底又暗暗盤算著,如何開始另覓工作離開高貝爾。她一停下來便對昨晚上演的一幕超自然魔法念念不忘。其實,在理智上她本來也沒法跟柏克那種曖昧的工作態度合作下去,何况現在還在這靈異的陰霾下還是驚魂未定?

********************

子喬凝視著柏克的身影,他正在把手提電腦放上飛機艙的頂櫃。他的每一寸肌肉看上去也像個人,長腿、下巴很是齊整,怎麼可能是鬼魂呢?

忽然,他回過頭來正正對上了子喬的大眼睛。她一下驚惶失措,眼珠一陣亂晃後低頭含胸看著地板。

柏克露出一個驚喜的微笑,輕輕地合上頂櫃,倚在商務艙坐位旁的靠板上:「怎麼今天好像話很少?不高興我把你的介紹部份搶去了?」

其實她根本不介意,但想一下乾脆將錯就錯:「也無所謂,不過當透明人的感覺怪怪的,所以後來我也插了一點嘴。」

「你剛才表現得很大方,也很鎮定!卓雯第一次與我外出開會後,嚇得不發一言眼眶都紅了,那時她才二十歲。」

「......   可能是我比她當年大一點吧......   我以前的工作也要見客戶的。不過她現在已經獨當一面了!」的確,她現在的職位比子喬高很多。更何況,為什麼要與卓雯比較?

下飛機後,柏克很有風度地不讓子喬提任何行李,把她在日本機場買的和菓子及出差用的手提電腦全部拿去扛在肩膀上。

「讓我自己提吧……」

話說出來後子喬馬上後悔了,因為反而被柏克以那種曖昧的眼神凝望著,好像她的話有多無謂似的。

「在我面前不要逞強。」他一副大男人的表情別過臉去。「走吧!」

柏克的身影高大,這壯碩的身軀內藏著他依然滿載情感和夢想的心……

出了閘口,正打算分道揚鑣,誰知道一位高大的年輕人帶著一個溫文儒雅,親切得有點攝魂的微笑向他們邁步走來。

"Papa!"   年輕人一手拿過了柏克手上的東西。他的笑容像陽光,溫暖無比,明明是為了討好父親而來的,卻表現得從容不迫,感覺一點不過火也不造作。

此時柏克已經板起了臉道:「你倒是比我想像中還要快,明天到辦公室來不就成了嗎?」他轉過頭正式地介紹:「這位是子喬,東西都是她的。」

帥哥溫潤如玉又彬彬有禮地握著子喬的手,真的很難不教人對他產生好感。

「Laurent   Gaubert,新同事。你可以稱我為路康。」

一下子,她忽然明白到,二公子已正式登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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