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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一 你的寵愛,我的戰爭(3)

         還以為,這場雖無煙硝卻不會比真正拿槍的戰鬥遜色絲毫的硬仗,不會這麼早到來,但我忘了,早在我感受到那如針般細而銳利的敵意刺向我的同時,這場仗就已扣下了板機,開始了。

         「宋小姐。」

         我腳步一頓,在這裡會這麼叫我的人只有一個。而那聲音,自第一次交鋒以來,我便已不會忘記。

         「徐小姐,妳好。」

         帶著完美無缺的微笑,我轉頭,不以『徐編』稱呼她。而徐典儒聽到了,如我所料的面色有些微僵,我依然保持微笑,不動聲色。

         面對一個不尊重妳身分的人,我也不會給予她同等的尊重。

         「我已經聽說了宋小姐要擔任我們劇組的『劇本顧問』一職,所以特地來打聲招呼。」徐典儒笑笑,出乎我意料的直接說起靜深對我的任命。

         『我們劇組』啊……可真的是,把我當『外人』呢。雖說我確實是倚仗著陸導老婆的『特權』才得來『劇本顧問』這麼個身分,但如果Olivia在這裡,聽到我得靠老公才當得上劇本顧問,一定會大笑著說『天啊』,直呼不可思議吧!

      想到這裡,我實在壓不住冒泡似的浮現滿滿笑意,「不用這麼客氣,未來要相處的時間恐怕不短,要請徐小姐配合的地方只怕也不少……大家互相,劇組氣氛才會融洽啊!」

         可能是我笑容燦爛的讓她摸不著頭緒而警惕起來,又或這番輕描淡寫但其實意味模糊的話,聽在她耳裡可能另有一番意思吧。總之,她不說話了,而我僅是笑容可掬的與她對看。

         「那麼,我會拭目以待的。」徐典儒冷靜下來,重新掛上微笑,「先失陪了。」

         我笑著點點頭,不說什麼。

         但是已轉身走了幾步的徐典儒,像是忘了什麼似的,停下步伐,回頭對著我露出個一帶點抱歉的笑,說:

         「差點忘了。這段不長的期間……宋小姐,祝妳玩得愉快。」

         話說完,人真走了。

         我略有些反應不過來,接著失笑出聲。

         這人是在諷刺我是來這裡『玩』的啊,反應不慢嘛……

         當笑意沉靜下來,望著徐典儒離開的方向,我還是沒忍住,嘆了一口氣。面對一個毫不掩飾擺明了就是要搶妳老公的人,誰心情好得起來?雖然我信任他,但心中總免不了煩躁……同時,又有點好笑。

         感覺,像是回到大學那時剛認識他……那個『受歡迎的陸靜深』一樣。

         頭有點痛,但越想讓腦袋放空,什麼都不去思考,腦海中就越是不由自主的浮現,那年,我和他的相遇……

         『我如果愛你──絕不像攀援的凌霄花

         借你的高枝來炫耀自己

         我如果愛你──絕不學癡情的鳥兒

         為綠蔭重複單調的歌曲

         ……

         不,這些都還不夠!

         我必須是你近旁的一株木棉

         作為樹的形象和你站在一起

         ……

         我們分擔寒潮、風雷、霹靂

         我們共享霧靄、流嵐、虹霓

         彷彿永遠分離

         卻又終身相依

         這才是偉大的愛情

         堅貞就在這裡:

         愛──不僅愛你偉岸的身軀

         也愛你堅持的位置,足下的土地』

         坐在綠蔭遮蔽的樹下,我手捧著書,專注的看,不管氣溫如何炎熱、不聽蟬聲如何高亢,只一心一意的沉浸入眼前的這首詩,心弦強烈顫動。

         多麼堅定、多麼清冽的感情。

         不願讓愛情做為依附,也不願僅僅是奉獻,從不一廂情願,更不做盲目的支撐。我要愛情平等而獨立,同時能比肩共度,無論是危急或歡喜。我要心有靈犀,即使無言也能會意,你懂我,我也懂你。你如果勇往直前,我就為你吶喊搖旗,守護你堅持的道路;你如果垂頭喪氣,我就為你點亮光明,領航你不迷失方向。我們共享榮辱、冷暖相依。我對愛情的堅定,來自站在你的身旁,同進同退。

         是的,這也是我想要的愛情。

         「真好的詩,是妳寫的嗎?」

         我嚇了一跳,瞠眸向聲音的來源看去。

         那是一個不認識的男生,穿著微微汗濕的球衣,手裡還抱著一顆籃球,大約距離我五步遠,背光對著我開朗的笑。

         「我嚇到妳了嗎?」大概是見我隔了太久沒有回答他,他搔搔頭,接著竟然隨手將籃球放在草地上,就這麼把籃球當椅子坐了下來。

         「沒有……」不過我倒是很好奇你就這麼坐下來是什麼意思?

         「我沒別的意思,只是覺得妳念的這首詩感覺很好而已。那是妳寫的嗎?」他笑笑的,見我直直地看著他,也不閃躲,幽黑的目光澄澈的一點閃爍都沒有。

         原來我竟不知不覺中念出來了嗎?

         「不是。」感覺到臉頰發燙,我遲疑一下,「這是舒婷寫的《致橡樹》。」

         「橡樹?是那個樹的橡樹嗎?」得到答案,他似乎非常開心,朗朗笑意在臉上蔓延。

         我眨眨眼,忍不住露出笑容,「是啊,就是那個樹的橡樹。」

         面對他不知道的東西,得到答案後應該會有『就這樣了』而生出無聊的感覺,但他卻沒有,那雙彷彿會說話的眼裡滿滿都是對這首詩的好奇,也不像有其他意圖。態度一直都是禮貌的,卻自然的讓人不覺得彆扭。

         「妳可以再念一遍嗎?」

         聽到他這樣要求,我真的愣住了。卻見他第一次閃過我的探看,那張布著薄薄汗珠的臉上恍若浮現了一抹紅暈……或許是,天氣太熱了吧?

         我也收起呆愣的神情,稍稍轉開視線。有種自己不小心虧見什麼祕密一角的無措感。但為什麼,我覺得剛剛從臉頰上騰起的溫度,不降反升,有趨高的燙熱呢?

         「我、我是覺得妳的聲音輕輕柔柔的很好聽,和這首詩很搭……不對,我在說什麼……我的意思是……」

         我忍不住上揚之後便無法收回的微笑,在他越緊張就越無法自然的自語中輕輕朗誦起舒婷的《致橡樹》。

         『我如果愛你──絕不像攀援的凌霄花

         借你的高枝來炫耀自己……』

         然後在他微訝後彎起的笑容裡,在與他相視的眸光裡,淺淺的體會到舒婷訴說的那種愛情,或許就在此刻落入土裡,等待抽芽成長、迎接風雨,並且也共享日光。

         我有這樣的預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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