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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 一人

「你明天要記得拿去學校埋喔!」

由於五人放學後在學校逗留太久,準備關門的警衛便把他們請離了學校,以至於那個裝滿紙條的鐵盒來不及埋進土裡。

又因為明後兩天是假日的關係,大家的住家普遍都有一段距離,於是這個任務便落在了住所離學校最近的江仲祐身上。

「哎呀知道了啦,埋在之前野餐的那個樹下嘛,你已經講了五次了。」

江仲祐不耐煩的回答道。

「好啦好啦,我就怕你忘記啊!那我要走了喔。」

徐夏茉不甘示弱的回應著江仲祐,但或許是也感受到他的厭煩,於是草草結束了這個話題準備回家。

看著徐夏茉的身影消失在轉角處,江仲祐才轉身走進家門,難得沒有排班的他準備洗個溫暖的熱水澡後,就窩上床打幾把電動。

不過一打開門,江仲祐就感受到了不對勁。

地上的廢紙與酒瓶明顯被強行挪出了一條道路,破舊的沙發上有著一個看起來就價值不菲的包包,廚房裡鍋碗瓢盆碰撞的聲音在空蕩蕩的家中也顯得格外清晰。

提高警覺的江仲祐拿著一旁的掃把緩緩走向廚房,廚房內的聲音卻戛然而止。

緊接著,一個熟悉的身影出現在江仲祐眼前。

「仲祐?」

一個略為肥胖的女人走出廚房,與眼前的少年對視。

「你為什麼在這裡。」

「你是怎麼跟你的救命恩人講話的啊?要不是我,你早就死在這個家裡了。」

女人對於江仲祐的質問顯得有些不滿,勁直走向沙發上坐下,還不忘拍了拍上面的灰塵。

「坐著吧,我有些話要和你說。」

面對這個要求,江仲祐只能照做,但眉目間早已透漏出對這個女人無法抑制的憤怒。

柳懷安,江仲祐的阿姨,在大學剛畢業那年就和某個稍有聲望的集團董事長結婚,在丈夫死後更是繼承大量財產,過上衣食無憂的生活。在江仲祐的父母被捕入獄後,負責支付江仲祐的學費。

「就直說了吧!年底我就要和你姨丈移居法國了。沒辦法帶你去,也沒辦法繼續支付你的學費。」

她所說的姨丈,是一間跨國企業的經理,也是她的第二任丈夫。

「當初把我爸媽弄進牢裡,把他們工廠的股份移轉到自己手上,還要當作沒事一樣逃到國外?」

江仲祐努力克制著自己的怒火,眼神如刀一般狠狠注視著眼前的女人。

「你到底有沒有良心啊?」

「說話不用那麼過分,那是你媽的命。」

但柳懷安似乎沒有任何一絲歉意,一邊玩弄著手上新買的翡翠手環,一邊漫不經心的開口。

十年前,柳懷安大學剛畢業,透過朋友介紹認識了第一任丈夫。

身為董事長,他自然有錢有勢,被金錢名利沖昏頭的柳懷安立刻決定嫁給這位認識不到一個月的男人。儘管自己的姐姐不斷勸說著要她好好思考,但為了權勢,她毅然決然的穿上了婚紗。

然而,這就是惡夢的開始。

柳懷安丈夫所屬的公司,實際上經營著毒品買賣交易,因為是高層的關係,他自然可以得到一些好處。吸食毒品的精神恍惚加上名門望族的驕縱,使柳懷安的丈夫三不五時就會對著自己拳打腳踢。每每逃到姐姐家時,早已是數不清的傷口和佈滿瘀青的四肢。

終於,她再也受不了這樣的生活。在丈夫又因為吸食毒品而恍惚的癱倒在地時,拿起廚房的菜刀對準自己丈夫的胸口刺了下去。

來到丈夫的書房,準備拿走剩餘的錢離開台灣,赫然發現一本又一本的毒品交易紀錄上印的負責人姓名,是自己的名字。

於是,她將自己在那間公司的股份和經營權全部移轉到江仲祐的爸媽身上,並且在丈夫口袋裡放進了姐姐送給她的耳墜……

一場大火熊熊燃起,屍體和交易本在火花中成了一縷黑煙,留下的只剩在灰燼裡,反射著月光的圓形耳墜。

接著就是警方搜查了公司內部,逮捕了其餘高層和江仲祐的父母。並在圓形耳墜和柳懷安的金錢誘惑下,將江仲祐的媽媽再加上了一條殺人罪。

幫江仲祐支付學費,也單純只是法律將江仲祐的監護權移轉給柳懷安。但實際上,除了必要的學費,柳懷安並沒有給江仲祐任何的金錢援助,甚至也沒有給他一個住所。

「你已經成年了,我沒有義務要繼續扶養你。」

柳懷安大言不慚的說道,並且拿出一張單子。

「這是休學確認單,在上面簽個名。」

「你他媽憑什麼替我做決定啊!」

江仲祐再也沒辦法忍受柳懷安說的話,雙拳握得緊繃,眼神中凝結著所有的怒意和仇恨。

「要不然讓你爸媽付?」

「用在監獄裡辛苦勞動的薪水幫你繳學費?」

江仲祐一愣,腦海裡閃過獄中頭髮日益蒼白的父母,他怎麼忍心讓爸媽為自己擔憂。

「識相的話就簽一簽自己交去學校吧,我要走了,你真的很浪費我的時間。」

留下最後一句話,柳懷安一邊拿出大牌口紅和鏡子補妝,一邊頭也不回的離開了江仲祐的住所。

看向桌上那張休學確認單,江仲祐怎麼會甘心,但似乎,已經沒有其他選擇了。

想著在學校裡結交的那些朋友、那些老師。想著翁來學猴子拿桶子打鼓的樣子,想著高苡薰跟阿和故意放閃給他們看的畫面

想著夕陽下,和徐夏茉緊握的雙手。

望向那個裝滿紙條和相片的鐵盒,看著特別被自己裝上相框的五人合照,他不想用這種方式跟他們告別。

但他更不想讓年過半百的爸媽為自己操碎了心。

關上燈,爬上床,眼淚止不住的滴落在枕頭上。

又是自己一個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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