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OT 創作馬拉松,正式起跑閃亮星─語風稿件大募集

1.

      倘若,你的壽命僅剩一天,你最想完成的是——

      蘇晌有一個不為人知的秘密——她能被動的預知自己的死亡。

      這能力的出現毫無預警,一如它消失的莫名其妙。

      這個能力第一次出現時是五歲。那是一種既神奇又虛幻的感受,好像一部分的自己正常生活著,而一部份的自己卻漂浮在無引力的空間裡,每當她休息或是夜深人靜時,就會有個聲音低語著告訴她——她的壽命,剩餘4485天。

      第一次被迫得知自己壽命的時候,她嚇得在深夜嚎啕大哭,惹的父母圍在她身邊不斷安慰她,還以為她做了惡夢。蘇晌並不明白所謂「剩餘壽命」是什麼意思,她只覺得在空間中失重,與身旁呢喃的絮語令人懼怕。

      就這樣,起初她進到空間時總是哭,讓父母一度以為她被什麼不乾淨的東西纏上了,但她也不知道該從何解釋。過了一段時間,她開始習慣在空間中的玄乎感,甚至覺得有趣,嘗試在當中控制自己的身體與移動。

      至於耳畔旁一日日倒數的聲音她也不在意了,只是覺得有點吵,而什麼四千,什麼壽命,她也都不是很懂   。

      這個能力持續了一年多就消失了。剛開始挺不習慣的,但久了蘇晌也幾乎遺忘的一乾二淨。畢竟才五、六歲多的孩子,對於「死亡」的概念都還是模模糊糊的,那個令人發怵的倒數空間對小蘇晌而言只是隨時可以被取代的遊樂場所。

      於是她跟所有人一樣,慢慢長大了。

      有著雞毛蒜皮的煩惱,成天被課業追著跑,最大的煩惱是段考考砸了,煩躁的是在放學走出校門時天空墜下一顆顆斗大的雨滴,而自己卻沒帶傘,對未來有著無限迷惘,卻也由衷期待著。

      可命運何其慘忍,在蘇晌高中二年級的一天夜半裡,伴隨著陣雨下的磅礡雷聲,久違的失重感和低語再次出現在蘇晌的生活中,那個低沉的聲音包裹住她。

      蘇晌的能力突然回來了。

      這次,只剩下三天。

      她的人生將在三天後落下結尾。

      蘇晌意外的冷靜,可能是因為對此沒有真實感,突然被不自然的力量告知死期將至,除了恐懼更多是不敢置信的荒謬。蘇晌花了一天多的時間去思索自己該怎麼辦,而得出的結果只有:沒怎麼辦。

      「如果早點知道就好了。」人們總愛說這句話,但實際上,提早得知又能如何?

      死亡是無法改變的。它不是只要認真就學會的課業,努力就能掙到的錢,亦不是拚搏就有機會的夢想。它是既定事實,無法改變的結局,蘇晌在清楚不過。

      所以她不會,也不打算去尋求他人的幫助或做什麼改變自己命運的事,畢竟她也不知道自己會怎麼死,這麼聽著似乎有些消極,但她是真心如此認為。

      什麼預言,什麼超能力,在別人耳裡聽著就像笑話。

      ——壽命,剩兩天。

      一大早,蘇晌依舊早早起床,穿上制服去學校了。

      像個沒事人。

      蘇晌也沒想過自己能冷靜到這種程度,明明生命的終結可能正逼向她。

      她也曾質疑,這一切說不定只是她的妄想,兩天後自己仍會在這世上蹦躂,繼續糾結於無關緊要的問題。

      可是人大抵是這樣的,即便帶有不確定性,但總歸是會怕的,否則為什麼那麼多人會對發誓存有恐懼?

      因為賭不起。

      「如果真的發生了怎麼辦?」哪怕只有微乎其微的機率,也會讓人心存畏懼,於是那些空泛的自我安慰都毫無意義,因為誰也不知道那是真是假。

      她不敢和其他人提起這件事,一來是無憑無據,不太會有人相信,二來是如果說出口,她內心中勉強用理性包裹住的恐懼好像也會跟著宣洩而出,再也抑制不住。

      國文、生物、公民、美術,一堂一堂接續的課程間只有短短十分鐘的休息時間,讓蘇晌挽留不住的十分鐘。

      她陪同學去找老師,在走廊跟朋友拍照,和校狗玩耍......不夠,不夠,還是不夠,蘇晌無力地想,她還有好多好多事想做,無數瑣碎的小事、偉大的夢想,那不是一朝一夕能完成的,她想用未來長長的時光來達成。

      「蘇晌,走啊,去買午餐。」黃荷媜見蘇晌桌上還擺著方才美術課作業時,忍不住多看了幾眼。老師要他們用線條來畫自己,過去、現在、未來的自己都可以,而蘇晌的紙上佈滿了黑線,幾乎要將整張紙畫滿。

      「蘇晌,你畫的是什麼啊?」黃荷媜好奇的問,一整張黑漆漆的就像亂畫一樣。

      「我的未來。」

      「蛤?」

      「沒有啦,我畫的是我出生前,一切都還未知,所以是黑暗的。」她隨口亂謅,實際上,她也不知道自己在畫什麼。

      一整日,上課時老師說的話她根本無法聽進去,頭暈暈的,心悸個不停,只能如發洩般將黑色佈滿在紙上,「走吧,去買午餐。」

      午餐時間的餐廳人聲鼎沸,大家都過著與平常無異的生活,蘇晌也是一樣。但她買了一直很想吃吃看,卻礙於價錢高,總想著「下一次再吃」的餐點。因為那些下一次,那些未來,如今都黑漆漆的,不知道在哪裡。

      午休蘇晌格外不想睡覺,正科她不敢翹課,午休還是敢的。

      午休時間多半只有風紀在講台管理秩序,而風紀又是個不怎麼管事的,打完鐘,蘇晌走出教室,他瞧也沒瞧一眼。

      校園內格外安靜,就像這世界只剩下她。神將她獨自遺留在世界的一隅,將殘酷的情況全丟於她不堪負荷的小小的身板,卻要她撐起,站直,裝作沒事,所有酸楚都只能堵於嘴邊,最終嚥回肚子裡。

      偶爾,蘇晌也會短暫忘了生命倒數的期限,這不如生病,病魔會時時折磨著你。但會讓你在突然安靜的某個瞬間憶起,讓恐懼竄入你的四肢百骸,任憑它凌遲,卻無能為力。

      才第二天,蘇晌已經險些撐不住了。

      她不敢想像到了明天,生命倒數終結的這一天,她還有辦法像沒事一樣嗎?

      她緩步至樓梯間,路上沒碰著一個人,諾大的校園此刻就像一個空城。

      她停下腳步。由樹木打下的幢幢遮在她身上,她不知道要去哪裡?去哪裡才能算做不浪費生命?無力感幾乎要將她壓垮。

      樓梯間傳出腳步聲將她從負面的情緒裡拯救出來,她下意識的就往聲音的方向看去,沒幾秒,男孩子的身影就映入眼簾。

      是盛松。他手上還拿著便當和飲料,似乎是剛從學生美食餐廳回來。

      「蘇晌?妳怎麼在這裡?」

      蘇晌抿嘴沒回,反問道:「你呢?怎麼現在才要吃午餐?」

      「我剛剛去社練。明天就要表演了,社長要我們抓緊練習。」

      「啊,你們明天要在週會上表演對吧?熱舞社真辛苦。」

      但也能留下美好的回憶。蘇晌心想,在未來想起時能說出一句「我的青春很精采」。

      那她呢?她還有機會能說出這一句話嗎?

      蘇晌向來是墨守成規的,她總是去選擇最平穩的路,不能確定自己會不會做,能不能成功的事,她多半是在多次躊躇後仍選擇放棄。

      說好聽一點是捨去非必要的事,其實不過就是為自己的怯懦找一個藉口。

      「嗯,今天放學也要留下來練習。」盛松說,「妳不回教室嗎?」

      「不想睡覺,所以,」蘇晌聳肩,「就在外面繞繞,順便熟悉一下校園,我對我們學校真的超不熟的。」

      盛松看著女孩疲憊的神情,一點也不像不想睡覺的模樣。

      但他沒多說什麼,只是自然的道:「剛好,我也不想回教室吃飯。」

      「帶妳去個地方,順便熟悉校園。」

      蘇晌看著他的笑顏,愣是沒有應答。但當盛松舉步時她還是跟了上去。

      她小心翼翼的走在離他幾步之遙的地方,呼吸和腳步都不自主的放輕,怕自己會錯意,怕他改變心意,要她別跟著他了。蘇晌跟盛松雖說同班,但沒什麼交流,甚至說是陌生人也不為過。方才盛松那般自然熟先和她搭話就很令她吃驚了,何況還讓她跟他一起逛校園,著實不合常理又唐突。

      但蘇晌心中並無不悅,相反,她挺開心的。

      盛松參加的社團是熱門的熱舞社,而且還是副社長兼舞教,跳起舞來特別有魅力,也出去比過賽,因此在女生間頗受歡迎。跟蘇晌這種窩在舒適圈不願出來的人是完全不同的,他是個敢於挑戰,突破自我的人。

      蘇晌對他的認識不深,朋友圈不同,交談的機會自是甚少。不過因為同一個班,男生們的交談聲也會傳到她耳裡,於是她無意間知道他有一個姐姐,知道他喜歡的歌手是伍佰,除了跳舞以外其實也喜歡唱歌,他也有在音樂課上唱過歌,歌喉意外的很不錯。

      盛松是個受歡迎的人,也許是這個原因,蘇晌有時候也會不自覺地偷瞄他幾眼。

      就是一種對風雲人物的好奇與吸引力吧,如果她跟他變熟會是怎樣呢?雖然是不可能的。

      沒想到機會來的如此猝不及防。她覷著眼前背影挺拔頎長的男孩子,恍惚地想。

      雖然離變熟還有一段距離,但她從來沒想過會有這樣一天,他們會在走廊上閒聊,然後一起去一個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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