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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道長

      「沈師兄!來和我們堆雪人呀!」

        春日將至,寒風依舊帶著冬日的餘溫,像個捨不得回家的孩子。白雪仍覆蓋著大地,陽光透過雲層,灑進清漣山一座道觀中。

        清漣山派四個大字寫在這座不算大的道觀的門上,幾個小孩正興高采烈的堆著雪人,白雪覆蓋著古樸的屋頂,寒冷的空氣中透露著一絲絲和諧與靜謐。

      偶爾,有的小孩嬉鬧著,推倒了同伴的雪人,瞬間引來一陣歡笑和抗議,隨後又開始重建新的作品。

      小孩們穿著藍白交織的道服,衣袍在寒風中微微飄揚,臉頰被寒風染得紅潤,卻也不在意寒冷,專心致志的捏著手上的雪球。

   孩子們正堆著雪人,餘光中看見一人從過道裡向他們走來。

      來人叫作沈傾舟,是這群小孩的師兄,大他們十來歲,穿著和他們一般的道服。道服以潔白的布料為主,映襯著淡藍色的飾邊,衣袖寬大,垂落如雲,輕盈的布料隨著手臂擺動微微飄揚著。胸前精緻的藍色紋樣是清漣山派獨有的標誌,盛開的雲紋猶如流動的水波,襯得那人如晨曦中的雲霞,風雅清逸。

    沈傾舟的出現,讓這群小孩眼睛一亮,笑聲中帶著崇敬,紛紛拱手作揖,恭敬的道:「沈師兄!」

   

    「舟哥哥!快來!快來!阿竹和我要堆一個特別大特別大的雪人!你快來幫我們!」

    院子的另一邊,江煙行更是大聲叫喚道。

  「阿煙,提醒你多少遍了,要和其他人一樣叫師兄,不可無禮。」祝竹笙站在江煙行身旁,拉拉他的衣角。

  「無妨,竹笙,不必如此拘謹,我們倆本就是寄人籬下,多虧有你們和師父收留,才有這麼一個像樣的家,以入派的順序來說,我該叫你們師兄才對。」沈傾舟蹲下身,將手放在兩個孩子的頭上,莞爾一笑。

  「今天就大家一起堆這個特別特別大的雪人吧!」他拍拍衣襬沾上的雪花,又彎下身抓了一把雪,搭在了江煙行堆出來的大雪球上。

    其他孩子們看他們玩得歡,也紛紛湊過來,隨著雪團增大,笑聲在道觀的院子裡此起彼落。

  「道長!道長!開開門吶!」

    是夢。

    沈傾舟睜開眼,一個破舊小廟簡陋的天花板映入眼簾,四周牆面斑駁,儼然不是夢裡清新質樸的道觀樣子。

    敲門聲仍未消停,沈傾舟趕忙應了一聲,擔心門外之人再以如此力道,他這本就不穩固的門,怕是會連門框一起散架。

    沈傾舟稍微整理了一下思緒,緩緩走到門口,推開了門。

  「道長,求求您,幫幫我們吧,村中最近怪事頻傳,好多戶人家的孩子都高燒不退,我們實在是沒辦法了,聽說您習過武、修過仙,您一定要幫幫我們吶!」門外是一名穿著樸素的婦人,眼神焦急,嘴唇微微發抖,一見到沈傾舟,就一臉像是溺水的人抓住浮木,不肯撒手。

    向來不慣肢體接觸,沈傾舟以一個不易察覺的方式撥開了婦人的手,示意她進入小廟。

「蘇大娘,您說,孩子發高燒,能否詳細說明?」沈傾舟道。

    蘇大娘忍住淚水,點點頭,道:「這些天裡,幾乎每戶人家的孩子都接連發了高燒,找了許多大夫都查不出病因,只知道他們會在子時醒來,嘴裡喃喃,不知道念叨什麼,接著又繼續不醒人事。」

    沈傾舟若有所思,心裡明白這絕非尋常疾病。

    蘇大娘看他沒反應,心中愈加不安,連忙又拉起他的雙手,懇切的道:「道長,我知道村裡之前對您有所顧忌,我們都是些平凡之人,活了這麼久,壓根沒聽過什麼修仙啊、御劍的。還請您大人有大量,不要見外,一定要幫幫我們啊!」

    聽完這番話,沈傾舟好氣又好笑。在這個仙門百家如雨後春筍的時代,沒聽過修仙、御劍?那你們那些小孩玩的假符咒、假陣法又是誰教他們的?作夢夢到的?

    他來到這個村子時,歷經長途奔波,身無分文,衣衫襤褸,那時的他滿是疲憊,只想找個地方歇腳,整個村子的居民卻當他是個叫花子,嫌棄的給了他幾個白麵饅頭便將他打發離開。不得已找到村外這個已經荒廢了的小破廟才勉強能遮風擋雨。

    他在這裡待了十天半月,村裡的孩子們對新事物總是特別好奇,每天都有幾個小毛頭從家裡溜出來,圍在他周圍,目不轉睛的。

    一天他在廟外隨意撿了一個樹枝練劍法,專注之際,他瞥見一群孩子蹲在廟旁石頭邊,也撿了幾根樹枝,依樣畫葫蘆的學著他的動作。

    見沈傾舟發現了他們,這群孩子趕忙蹲回石頭後面,面面相覷,神情緊張。片刻,一個帶頭的小男孩鼓起勇氣從石頭後走出來,結結巴巴的問道:「……叔叔,你也是神仙嗎?」

      神仙?

    沈傾舟大笑,道:「叔叔是神仙的話還需要住在這個小破廟裡嗎?」

    一群孩子像被他突然的反應嚇到,剛剛提問的男孩愣了一下,又說道:「因為我娘說神仙會站在劍上飛,還會用很厲害的法術,叔叔你的動作看起來就很像我娘說的那樣,我以後也要當神仙!」

    另一個身高較高的孩子也忍不住說道:「我爹也說了,現在很多神仙都有自己的宗派,只要加入他們,他們就會教我們!」

  「叔叔,我聽我娘說有一個會畫符咒的那個派系,你是神仙,你能幫我看看我畫的對不對嗎!」又另一個孩子揮著手上一張皺皺的紙,上頭還有不明所以的塗鴉。

    沈傾舟接過那張紙,忍俊不禁,道:「你們這些小傢伙,符咒可不是這麼隨便畫的,要有特殊的紙,你們有嗎?叫你爹爹娘親去街上給你買啊?」

    孩子們互相對望,面露困惑之色,顯然不太明白什麼叫特殊的紙。看著這些小傢伙,沈傾舟想起了清漣山上那些,吵著要和他一起堆雪人的小師弟們。

    又想著這些孩子大抵是把父母講的床邊故事聽岔了,把修仙,聽成了神仙。

    從那之後,這群孩子每天都會來村外找他,一口一個神仙叔叔的要他教他們一些法術。他們的父母知道後,卻耳提面命的叮囑他們別靠近村外那個叫花子,什麼修仙御劍,當成床邊故事哄哄孩子便罷了,一個叫花子,連孩子都騙,良心不會痛嗎?

    沈傾舟憋住心中一百個吐槽,將自己的手從蘇大娘的手中抽出,問道:「大致情況我理解了,發高燒之前,這些孩子有做過什麼特別的舉動嗎?」

 

    蘇大娘微微皺眉,回憶道:「好似是有的,幾個月前,村外那個山丘上突然長了一棵大樹,大約有三層樓那麼高吧?之前也不怎麼注意到那裡,不知道有棵這麼樣的樹,孩子們愛玩就隨他們去了。」

    她想了想,又說:「後來一戶人家的孩子去那裡之後一夜沒回來,他爹娘急得半死,到處找,沒想到隔天一早自己就回來了,但話也說不清楚,他爹娘也只當受驚了,人回來就好,當天晚上就發高燒了。」

    「之後幾個發燒的孩子都是這樣的,有的過兩三天才回來,久的甚至七八天都沒回來,這些回來的孩子都像失了魂一樣,連夜到隔壁雲水鎮找了幾個大夫回來都說找不出原因,這才來找道長您,您一定要幫幫我們吶!」

    最後幾個字蘇大娘咬得特別用力,似乎仍在擔心沈傾舟拒絕他們的請求。

    沈傾舟聽完,心中對那棵大樹產生了幾分警惕。

  「大娘,您說的那棵樹,您可曾見過什麼奇怪的現象?或者聽過有關它的傳聞?」他問道。

    蘇大娘微微搖頭,「我們村裡的人對那棵樹都不太在意,只覺得突然長出來有些怪異。直到孩子們回來後,大家才開始警覺,但也沒人敢靠近。」

    她又深吸一口氣,繼續道:「不過,有些老人說過,以前那片地方似乎有些靈異的故事,說是山丘底下埋著什麼東西,但具體是什麼,沒有人知道。」

  「大娘,您能帶我去那棵樹那裡看看嗎?」沈傾舟問道。

  「這⋯⋯」蘇大娘有些猶豫,支支吾吾。

  「沒事大娘,這樣好了,您告訴我那棵大樹的位置,我今晚就去那裡,定替村裡的人查出真相。」

    沈傾舟看出那人的難言之隱,也是,像他們這樣的鄉野人士,頂多聽聽一些修仙傳聞,知道有此事,當當飯後家常的話題,卻也不會去深探,更不用說其他的什麼邪魔妖祟,那是避之唯恐不及。

   

    「就在村口朝西北方那個山丘上。」蘇大娘伸出指頭,向門口的方向指了指。

    「繞過村口會看到一個指示牌,再往裡走就能看到山丘了,道長,您千萬要小心啊!」她的語氣中流露萬分擔憂,一方面害怕那棵樹真是什麼邪祟所化,一方面則擔心萬一連沈傾舟都無法解決問題,村裡的那些孩子該怎麼辦?

    沈傾舟道:「放心吧大娘,您先回村子,讓這些生病孩子的爹娘把門窗都關好,無論外頭有什麼聲響都別開門。」

    蘇大娘用力的點點頭,感激地向沈傾舟道謝,在離開小廟的路上她頻頻回頭,心中的擔憂揮之不去。

    送走蘇大娘,沈傾舟也算是終於從那場堆雪人的夢中完全清醒。踏出小廟,穿過一片小樹林,耳邊傳來潺潺流水聲,一片清澈的溪流出現在樹林的盡頭。

    他走到溪邊,一張對他來說熟悉卻又陌生的臉孔映在水面上,伸手撩起水面,漣漪蕩漾開來,將這張臉的輪廓打散,思緒飄向遠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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