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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3 (4) 高塔 The tower

      她的世界,是從甚麼時候開始產生偏斜的呢?

      譚欣瑜全身癱軟的躺在租屋處的床舖上,呆呆望著天花板,腦袋中突然升起這個問題。

     

      或許是從潘志堯的那場婚禮開始的吧。

     

      說也奇怪,為什麼是那時候開始產生質變的呢?

      不對,真正的事件起源,應該是從那個免費體檢開始的。

      對,就是那個莫名其妙的體檢活動。他們這間小公司,從來沒有辦過這種福利活動,但說甚麼因為老闆的姪子在做健康中心的業務員,所以為了人情捧場作業績,他們每個員工都意外獲得一次全身健檢的資格。

      當初跟爸媽說這件事情的時候,他們也是舉雙手贊成的,畢竟現在做個全身健檢可要花上不少錢,加上他們平常就挺瞧不起這間破破的小公司,一聽到有福利可享用,立刻就要女兒把握住,千萬可別幫老闆省錢了。

      於是譚欣瑜不假思索地將自己可用的時間填了上去。

      過了不久,果然就收到醫院寄來的資料袋跟檢體蒐集盒。

      這公司成員極少,每個員工都身兼多職,就連她一號微小的助理職,也是供全公司的職員派使,所以當公司說每天只能讓一位同仁前往醫院體檢時,她也未曾猶豫過。

      出發前的那天,她還接到醫院的電話,那頭的聲音明亮且陽光,認真的交代她隔天體檢的注意事項以及交通方式,萬分貼心。而她也認真的查過醫院的資訊,連GOOGLE   MAP都設定好路線,確保隔天不會因為迷路而錯過檢測時間。

      隔天,她便搭著捷運來到這間醫院。

      這醫院是個十層樓的新建築,外表看起來潔白明亮,上頭還掛著碩大的醫院招牌。她順著指示走進去,並在護理師的引導下,來到提供健檢的相關樓層。

      整層樓的裝潢非常華麗,裡面的護理人員非常多,雖然大家都戴著口罩,但看得出來大家都親切地朝她微笑。

      只是稍嫌古怪的是,整層樓似乎只有她一個民眾。

      「今天只有我預約嗎?」她已經穿好醫院的病服,跟著護理師走向檢測病房裡。

      那位護理師先是一愣,隨後轉過頭親切的回答:「是的,因為醫院剛開幕不久,所以並未提供太多數量供民眾預約。」

      「哇,那今天我不就是包場了嗎?」她躺上檢測床,幽了自己一默。

      「是的,譚小姐妳真的很幸運。」她微笑的在儀器上擺弄著,「以後也會一直這樣幸運下去的。」

     

      或許因為只有她一個人,所以整個體檢的流程非常順暢,甚至比原本預估的結束時間還要早一個小時,當她到頂樓餐廳區用餐時,整個空間裡依舊只有她一人。

      「我們都是十二點左右輪流用餐的,所以現在只有妳一個人很正常噢。」那位帶領她的護理師微笑的解釋道,「請您好好享用這一餐,等一下吃飽之後就可以直接離開囉,如果有問題的話,我們會有專人再打電話與您聯繫。」

      說完,那位護理師便離開了。

      整個餐廳又只剩下她一個人。

      因為想說為了體檢方便而沒帶上手機,如今她有點懊悔,早知道就帶上了,現在吃飯沒配點3C,感覺都不像個現代人。

      好險這裡的景致還算不錯,從十樓的窗邊往外看去,可以鳥瞰整個市景。

      她總覺得自己好久沒有這樣靜下來看景了。

      每天都這樣庸庸碌碌的生活著,白天努力當個小螺絲,晚上努力敲鍵盤,閒暇時候還要努力到處看小說新作補充能量,除此之外也要了解時事脈動,否則還會被讀者嫌棄自己的文字有年代感。

      譚欣瑜挖了一口芙蓉豆腐,心裡頓時也被這幅美景觸動,覺得胸口有些溫熱。

      或許這就是創作者都有的毛病吧,容易過度敏感,容易為了小事感動。

     

      用餐完之後,她將餐盤歸還給廚房阿姨,便直接搭電梯到樓下更衣以及拿隨身物品。

      正當她穿好衣服,揹著小包包,正準備等一下去市區逛逛再回家時,卻在電梯裡遇見面熟的人。

      那人看起來是個醫師,他穿著白袍,戴著醫用口罩,但是眉眼銳利,整個氣場強大,才一秒鐘的時間,譚欣瑜就聯想到記憶庫裡的那個他。

     

      在潘志堯的婚禮上,那座兼作吸菸區的觀景露臺,站在她身旁的沉默男子。

     

      原來他是醫師啊。

      那人走到她旁邊站好,卻沒有按樓層鍵,看來也是要到一樓的。

      當電梯門打開時,那沉默的男子貼心的替她按好延遲開門的按鈕,譚欣瑜禮貌的向他說聲謝謝,在那瞬間,她看見他胸口掛著的名牌上寫著「嚴聖安」三個大字。

      如果再給她多一點時間,或許還能看到他是哪個科室的。真可惜。

      但畢竟只是萍水相逢的關係,她也是有自知之明的,醫生這種存在,是跟她八竿子打不著的關係,就連銀行行員都瞧不起她了,更何況是高高在上的醫生?

      想到這裡,她便毫無懸念的走出醫院了。

     

      只是,她不知道過陣子之後,竟然會回到這裡,住上整整一個月。

     

      當天,她難得賺到一個假期,於是默默的來到市區逛逛。

      比起空無一人的醫院,市區的街道便顯得有些過份擁擠。

      尤其是當她到的時候正巧是十二點,許多上班族都出來用餐,把每間店都擠得水洩不通,她突然有點慶幸體檢的醫院有贈送免費的一餐,否則她現在要找個地方溫飽也有困難。

      因為人潮實在太洶湧,讓她想逛街的慾望也澆熄不少,正當她打算回去捷運站搭車時,卻在轉身的瞬間,感覺自己看到了兩道熟悉的身影。

      怎麼可能?

      她停下腳步,轉過身想看清一些,卻發現那兩人已經被人潮沖散,不知道到了何處。

      雖然不能肯定是不是自己眼花認錯人,但是其中一人是林心雅絕對沒錯,她從包尿布的時候就跟這號人物廝混在一起,看到現在都快三十年了,就算她化成灰也認識。

      但剛剛跟她並肩走在一起,還擁著她的肩的那個人——她皺起眉頭,拿起手機,打開通訊軟體,找到屬於鐘書諾的那條訊息欄。

     

      他們已經好多天沒有對話了。

      兩人的對話紀錄還停留在潘志堯婚禮的那個晚上,他問她要不要來找他。

      從那天之後,他沒再找過她,而她也沒有。

      雖然他們當時分開的時候隨口說了句之後再約,但譚欣瑜其實也沒放在心上,畢竟這年頭了,這種話已經從承諾變成一種招呼語般的存在,任誰都不會輕易當真。

      加上他們彼此之間也從未給過對方實質的名分,沒有肯定過對方的存在,似乎也沒資格管對方的私生活。

      但那個人不是別人,是她的好朋友林心雅啊。

      而且他們之間是怎麼搭上線的?她雖然曾經在某次吃飯時約上心雅一起用餐,但那天之後他們也從未再提起對方,林心雅這種人如此落落大方,如果喜歡一個人,完全都不會浪費力氣假裝。當初心雅也知道自己喜歡潘志堯的,但她說要去追他,還是直接追了,連一秒都不曾猶豫過。

      算了吧,問這麼多幹麼?

      就算鐘書諾想要追她,也不能說甚麼吧,反正他們也不是男女朋友,連背叛兩個字都談不上。

      她準備收起手機,卻在此時,那兩道身影又再度映入她的眼簾。

      那兩人在大街上忘情的摟摟抱抱,毫不掩飾地親吻對方,就像兩個大白天就喝酒的男女,互相貪婪著對方的嘴唇跟體溫。

      譚欣瑜理智上告訴自己無所謂,但心頭深處卻還是有點隱隱作痛。

      她考慮要不要追上去,問他們到底是甚麼關係。

      但就在邁開腳步的那一瞬間,她突然退縮了,她突然開始害怕他們會怎麼看她,害怕他們始終都聯合起來把她當個笑話。

      這樣太可悲了,她不想面對它。

      於是她轉身往後,朝著遠離他們的方向,拼命奔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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