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OT 創作馬拉松,正式起跑閃亮星─無聊種子稿件大募集

雨淋绿竹影

      火光滔天的都城落下一场大雨,卫桥给来查案的官差开门,一个人淋着雨。

      她的亲人不是死了就是失踪了,十几年如一日被捧在手心的生活化为虚影。

      门打开时的那副场景,即使是讨厌别人在他面前表露出心如死灰的神情的晋三,面对此种遭遇和眼前的景象让他也于心不忍,树倒猢狲散,偌大的院子就剩她一个人,满室寂寥凄清,因而善心大发地替她遮雨。

      伞下方寸间被遮住得是已经完全淋湿的人,没淋湿的人立在雨里站着给她撑伞。

      卫夫子出殡下葬就在前几日,就算有有官差要将父亲尸首带走,只要不供出来墓穴在哪,也没人会在这种时侯真去为了掘墓而四处寻找。晋三看着卫桥垂着头,把查案的令牌和文书递到她眼前,等她瞧过后,她立刻就如纸片般落下,跪在地上拽着他的衣摆一角,不住地抽泣起来。

      旁的官差要扶她起来,被晋三挡走了。

      “姑娘也不要为难我们,我们也是秉公办事,这卫夫子到底是被杀人灭口,遭人暗算了,还是只是出了意外,交给我们查查,也好给卫大人一个交代。”晋三旁边的黑胖和颜悦色的,朝她说得恳切。

      卫桥早已捏定主意,立刻摆出一副泫然欲泣的表情朝一行人顾盼。天上正下着雨,脸上挂着的是泪是雨,谁也猜不出。她先是瞥了一眼矮胖等人,之后攥住晋三衣摆的手使劲一扯。

      那官差锁着眉低头瞥她一眼,没撑伞的手搭在腰间,碰了碰佩刀的刀把。

      只见她抬起头来,松开一只抓衣服的手,面朝男人伸手徒劳地抹了把脸上的水珠,晋纾胸腔里那颗心就不由自主地咚咚乱跳起来。

      卫父子的死因错综复杂,动乱年间,就是狗也能被拖出来做替死鬼,明枪暗箭里,受波及的人要一个个查出来是不可能的,即使现在听这少女哭一通,讲她自己是如何沦落飘零,再什么都不做直接打道回府也未尝不可。

      如是想着,晋三仍板着一张脸,边盘算边等着听她的说辞。被她那张雨水冲淋,火光摇曳下映出的脸勾走了心神。这人还穿着白色的孝服,全身扑在他一只脚上,湿漉漉的眼睛,一张一阖的嘴唇,声音太小了,她在说什么?

      俯身凑近一听,“大人,大人......”连着好几声,纤细的手臂从袖子里探出来,攀住他的两条胳膊,把身子凑得更近,吐出来的气氤氲成一小块烘在颈间,“大人,求你怜我。”

      听得他一哆嗦,猛地直起身,挣开卫桥的手,打伞撑正到近旁,堪堪遮住两人头上的雨水。

      “好,好好。”忍不住连声道好,自顾笑起来。等晋三止住笑,低头再看,那张小脸上又落满了水滴。

      貌姿端丽,我见犹怜。

      晋三抚摸她的脸,卫桥闭上眼,试图回避一瞬间现实。

      不料下颚被狠狠一捏,那官差居高临下地,用很严厉的眼神看着她,想要从她惊惧吃痛的表情上洞穿些什么。

      那双兔般温顺的眼睛里能藏着些什么想法呢?

      “还要我怜惜你吗?”晋三贴近她,几乎是面贴面的距离。

      伞下的光影昏暗斑驳,卫桥把自己的手心覆盖在晋纾的手背上,低眉望手去,纤细的手指钻进大掌的缝隙里,掰开那只手,再抬眸对视那双眼睛。

            听了一会雨滴打在伞面的声音,她垂下头,让声音闷在雨里,“要的,大人。”

   多番讨好,几次顺从,只要为首的高兴了,便可省去诸多为难。

      矮胖眼珠一转,凑在晋三跟前低声问,“您打算......”,见上司一挥手,他立刻清清嗓子,摆出一副官派来,响亮地开嗓:“卫姑娘才华横溢,美貌无双,如今父兄遭难,未曾婚配,今,奉仁泽君之言‘广纳贤才’,聘卫姑娘为门客,进润山居。”说罢,晋三扶起她,朝她挤出一个温和儒雅的笑,再仔细看了看卫桥这张脸。

      冠冕堂皇地,礼节备至地,同时确认她是难得的一颗宝珠。

      门外那群或当值或打杂的随从里,聪明的朝没想明白始末的投去一个了然的眼神,轻微地骚动了一阵,给晋三腾出一条道来,出去的路上晋三瞥见队伍里有一名矮个子,皮肤也细嫩白皙,顿时点燃了他的心思。

      趁着雨夜行人规避,狸猫换太子的把戏也没人会注意到。

      正准备合上外门之时,卫桥见晋三又折返回来,稍稍松开关门的手,正想问他还有什么事没交代清楚,门被不小的力道向内推开,连带着门后的她被推得趔趄几下,还来不及反应,那人破门而入,解下外袍裹在卫桥身上,拦腰拎起少女像扛米袋一样地将人扛了出去。

      骑在马背上,后头的晋纾像是一堵墙,卫桥躲在前面,那人替她遮住雨水,屏蔽风声。冥冥之中注定了,他们从现在开始就再也不能回头。

            少女隐隐为自己的前路感到不安,贴着晋三,饮鸩止渴般的缩在那男人的怀里,但还是不足以让她的内心平静下来,望着脚下泥泞的官道,他们走在正中间,趁现在还没走出多远,跳下去还有逃跑的机会。

      行路之前,晋三是先把卫桥抱上马,然后才上马紧贴着她,与之共坐在一张马鞍上,狭窄的马鞍面被晋三的臀腿占满,卫桥被挤得几乎是坐在他大腿上,屁股贴着胯骨,两只侧在一边的腿在颠簸中偶尔蹭过晋三的腿,腰肢被牢牢地被握在他手里,整个上半身被框在扯缰绳的两条手臂之间。

      随着马行走的颠簸,卫桥感受被雨淋湿的衣服里透出热的体温,顺着喷薄在后颈上的气息扭头看去,顿时心跳如擂鼓般。

      曾经见过的野狼盯着过路行人的眼神,对视一眼就能感觉到那种野兽的饥渴和兴奋,在他眼中闪烁着对女人的,本能中无法抑制的食欲。

      这令卫桥感到尤为恐慌和抗拒。

      他有一只手掌按在自己的小腹上,温温热热的,在路口转弯时又松开手去抓缰绳,改用手臂搂着。

      安抚和焦虑混杂在一起,晋纾十分敏锐地察觉到了她的心神不宁。

      就这样恍惚着,拐出了小路走上官道。

      在街景的变换中,卫桥猛然意识到不对,这条路根本不是通向润山居的,她转过头问他:“你要带我去哪?这条路根本不对!“晋纾没有回答,情急之下。卫桥直接回过头一口咬在裸露的肩颈皮肤上,她尝到了嘴里的血腥味,皱了下眉后更重地噬咬进肉里。

      试图推开晋纾困住自己的手臂。但是,晋纾没有像她想象中那样吃痛然后松手,反而很高兴的笑起来,低下头对着自己的耳朵说:“牙口不错嘛。”

      她意识到,藏在这人好面皮下的,是狂放而狠厉的一只野兽。

      卫桥的话令他产生了极大的不爽,即使那只是轻轻的一句,“让我回去。”

            肮脏的亡国贱妾之血流淌在身体里一天,生母对他的恨与屈辱就在他心里存在一天,永恒无法抹除。晋纾印象中那个女人总是对他说,‘让我回去。’‘你回去吧。’这种话,从见第一面起,不论什么时候,不论什么处境,生母都不愿意仔细看他,敷衍两句后,就笑吟吟地沉默。至于旁的,主母和家主,也常轻蔑地用同样的话打发他走。其实他从来不想回去,内心的渴望如潮汐般起起伏伏,无论退潮多少次,涨潮都会照旧出现在第二天。

      而这次,情绪上的不甘和一直压抑着的控制欲促使晋三打开欲望的摇篮,狂跳的心里像存在着一片正在海啸的水域。

      他肩膀上的血混着雨水往下淌,而现在,终于,晋纾能拒绝这个要求,他不仅不放她回去,还要把她留在身边,狠戾地打算着,要直到死亡的那天命运把他们分开才放手。

      没听到回应,卫桥重复了一遍。晋三就恼了,也低头一口咬在她肩膀.“我们这算什么?以牙还牙还是刎颈之交呢?”

      卫桥被咬的眯出两滴泪,说:“我兄长还活着,我不能抛下家宅自谋出路,大人,我要等他回来。”

      晋三听罢立刻夹紧马背,一鞭子下去催马快跑,直到连宅子外望水塔的轮廓虚影都看不见了他才停下来。“你瞧,现在你回不去了。”

      共骑一匹马,在雨里晃悠着,晋三时不时说两句调戏的话,同去办案的一众人不一会就跟上来跟上来。就快走到一处分岔路口,晋纾跟矮胖交代了几句,调转马头,朝与府衙相反的方向走去--他们要回晋家的外宅,晋三住的院子。

      诸多门阀中,晋氏一族最为鼎盛,如日中天,现如今天下割据,时局动荡,晋纾生母身份尴尬,身份低位不高的庶子,能私有如此可观,可游,自然宜居的大宅子。入园见景,叠山理水,栽木移花,近水楼台,人间仙境,脚下没有一格砖染尘。即使这样也无不可,多得是比这更好的宅子归属在晋家,晋三的嫡亲大哥晋元缜所住的润山居,占地极广,甚至有门客在润山居独有一间雅室偏院。

      勒马停在大门前,晋纾蹬踏抬腿翻身下马,独留卫桥一个人站坐在马上。

      养在宅子里的淑女极少骑马,要骑也是稳健柔顺的母金鬟,走起路来四肢有力,行驶平稳。晋纾这匹短鬃黑,虽然个子极高,但野性难训,性格浮躁,一路上摇摇晃晃不肯好好走路,尤其是在官道和窄路不同路面上穿梭,一路走完折磨得卫桥头晕目眩。

          晋纾丝毫不受颠簸影响,潇洒地翻身下马,抱臂在侧旁观望卫桥颤颤巍巍地下马,她的手攥着缰绳,上身微倾伏在马背上,靠外的那只脚踩住脚蹬,就差一步撤脚踩地,这黑野马边不耐烦地仰头踢踏起来。

      以为马惊了的卫桥下意识攥紧了缰绳,不料马却挣动地更厉害。正无措着,晋纾眼疾手快地从鞍角上扯下马鞭,极其凌厉地抽打在马臀上,卫桥清晰地感受到了空气被割裂开的声音,整个人猛地僵在马背上。

      马很快便安静下来,听到动静的门房从打盹中清醒,迅速推开大门。

      映入他眼帘的便是,卫桥被晋纾从马背上接下来,横抱着走进院子。

      还没走到内宅卫桥就在他怀里回过神来,晋纾舍不得温香软玉在怀,不肯让她下来一直搂抱到寝间。两个人浑身湿透地坐在一张美人榻上,室内烛火昏黄摇曳,彼此的脸都落进对方眼里。

      两行清泪淌在面颊上。

      卫桥自己都没意识到自己是什么时候松了劲哭出来。

      “别哭啊,小美人,哭花了脸我可就不要了,”晋三嬉皮笑脸地逗她,见她扭过脸,便自顾自说起来,“好了,你再有放心不下的事情,如今也什么都做不了了,不如乖乖地讨我欢心,咱俩共度良宵,如何?”

      卫桥坐在晋三的腿上,偏过头不看他,气若游丝地断续吐出,“不,不要。”

      “不要什么,没事的,卫夫子也不会愿意看到你掉眼泪,”晋三伸手擦去她脸上的泪珠,“是不是,咱俩一见面你就哭,这都有一晚上了,还不休息一下?”

      晋纾单手接了一杯早上剩下的冷茶,从桌上拿起茶杯来递到卫桥嘴边。她伸手去接,晋三却没把杯子给她,他享受纤指搭在自己手上的感觉,亲自将茶水喂进她口中。

      春末夏初的茶味浓色浊,这泡红啼风味直接,宜提神,留到晚上才喝的最后一杯,红啼香直冲鼻腔头顶,入口极其苦涩且久不散去。

      虚虚搂着卫桥的姿势换作一个紧紧的熊抱,晋三把头搭在她肩窝,轻声细语道:“你担心你家里的那座宅子是不是?我遣人去给你看着,行吗?”

      在耳边的低语呢喃和着雷雨声,卫桥咋舌饮唾散去嘴里的苦味,紧绷的神经逐渐放松下来,许多天的坚持已经让她精疲力尽,晋纾的存在是如此令人安心,让少女此时此刻只想靠着他休息,哪怕的衣物还潮湿的黏在皮肤上。

      被一双藕臂搂住脖子后,晋纾注视着靠在自己身上的人,指间捏住卫桥的下巴使其朝视线方向稍稍转动,发丝上的水从额头滑过她闭上的眼睛,脸颊,嘴唇,最后停止在指尖,一滴分岔成两滴,滴落回湿透的衣服上。

      下一滴水的下落被嘴唇接住,吻碎在眉心。

      屏风外头,小厮早早拿出来红烛替换燃短的白烛,点上火光便阖门自去歇息了。

      即使见过很多“世面”,晋纾也觉得此时的卫桥是如此美丽而诱人,与各色玛瑙彩石一般璀璨夺目的妓女和丝帛相衬的美玉般的贵女不相重合,她是一颗新鲜的刚剖出来的珍珠,可食作养,可医为药,温润滋补,赏心悦目,细腻而有光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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