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OT 創作馬拉松,正式起跑閃亮星─無聊種子稿件大募集

04.陰影

 

      但是謝宛祈也不知道要講什麼啊!她只有參加過幹部訓練,那時候只有交代該做什麼,每天還要寫教學日誌,現在又沒有什麼繪畫競賽,或什麼或語文競賽……等一下,直笛比賽!她剛才在走回教室時,經過公佈欄上的海報有看見,她不太確定這種活動跟學藝有沒有關係,但有說就好!

      於是謝宛祈的心跳驚滔駭浪般地湧動起來,她努力抬起沉重的雙腿走上講台,接下吳芮嫻遞給她的麥克風。

      如果坐在前排位子,可以看見她手上的麥克風微微地顫抖著,她開口說話,聲音細細地:「我、我是學藝股長,呃,今、今天我要報告的是…呃,聽、聽說有班際比賽…」

      她只敢偷瞄著班導的頭髮,見髮絲上下抖動幾下,像是對著自己點頭,她才得到鼓勵似的接著說:「呃,但我也不清楚有什麼比賽…我現在只知道有直笛的比賽…班上同學都要參加。」

      謝宛祈說到一半,她不小心又往台下撇一眼,看見有同學對她豎起大拇指,還有姚笙喬正摀著嘴,彎著眼快要看不見眼珠的樣子,她趕快吞口水說完。

      「嗯…所以希望老師可以幫我們講解!報告完畢!!」說完她就想原地土遁,自己到底在結巴什麼?!而且為什麼簡榆欣和林芷熙要幫她拍手,害她以為講得很好一樣!

 

      班導輕拍謝宛祈的背,接回麥克風後說:「謝謝宛祈給我這麼剛好可以接話的機會,我正好要等班會開完就提這件事呢。」

      這話說得謝宛祈很不好意思,她想,不愧是老師,感覺被她搞得尷尬的氣氛都消散了。

      拖著痠軟的雙腿回座位坐下後,她的臉依然滾燙著,她只敢盯著黑板看,但背後一股衝擊—姚笙喬狂拍她的背—讓她覺得很痛耶!

      班導吳芮嫺繼續說:「學藝剛好提到,我們這學期的比賽呢,一個是教室布置比賽,和班際直笛賽,還有班際籃球賽。」

 

      吳芮嫻點開電腦裡的簡報,將螢幕畫面投影在白布上,好幾個日期赫然出現在眼前,會先遇到的是班際直笛比賽和教室布置,而班際籃球比賽是期末考結束下一周,剛好比完賽就放暑假了。

 

      「而教室佈置是每年都有的活動,應該不久後就會有消息了,我就留給學藝股長下次報告吧!」已經散熱得差不多的謝宛祈正轉頭與姚笙喬用眼神對戰,她聞言一驚,她還要自己找人嗎?

      「所以今天我先說明比較近的直笛賽,時間是十月二十四號到二十五號,也就是第一次期中考兩個禮拜後。各位在音樂課時已經拿到直笛了吧?我們用學校發的直笛參賽就好了。」

      「等一下呢,我想要請大家幫忙想一下要吹什麼歌,都可以提出來,最後我們再投票。學校規定要每一班都出三首歌,所以我們要選三首歌出來給音樂老師,她會幫忙印樂譜。」

      「老師,那我們什麼時候要練習呀?我家是賣吃的,每天回家都要幫忙怎麼辦啊?」

 

      「對啊!我晚上還要去補習班餒,回家很晚了也不能吹直笛…」

      見台下的同學紛紛舉手發問,吳芮嫻等到最後一個人說完話。

 

      「嗯…說得也是。老師覺得大家還是以課業為重,如果不能自主練習的同學,可以在學校練習呀,音樂課就能練習了,還有班會,如果沒有重要的事情要宣布,等開完班會我可以讓你們練習呀。」

      吳芮嫺似乎很鼓勵參加這些校內活動,但很顯然班上有一些人開始皺眉頭撅起嘴,一臉看起來很抗拒的樣子,還有人轉頭跟隔壁桌的同學抱怨自己沒空做這些等等,音量大得像是故意說給她聽的一樣。

 

      「先聽我說,各位,我知道你們可能不想花時間在這種事上,不過這些活動都是必須參加的,而且能得名的話,所有人都能加分,這對你們上大學很有幫助呀。老師就拜託你們,至少在學校練習也好,好嗎?」

 

      那些有怨言的人,聽到可以加分,他們的眼睛微微睜大,頭上的惡魔角都縮回去,變回原本那天真無邪,青春又可愛的小高中生們了,雖然看起來沒有變得神情雀躍,但至少比剛才不情不願的模樣好了許多,吳芮嫻心想,唉,還是小朋友呀。

      她才讓眾人開始提出意見,最後選出了最近流行的〈你的聲音〉和風靡全球的〈我的天〉以及許多人失戀會聽的〈她不屬於我〉,還有其他韓國當紅團體的歌曲,但吳芮嫺以那些不適合用直笛演奏為由駁回了,謝宛祈默默握拳在心裡舉國歡慶,她喜歡〈我的天〉!而且直笛比長笛好吹多了。

 

      決定好曲目後,剩下的一點時間則是解釋籃球比賽。比賽分男女組,三人對三人,贏的隊伍就晉級,有趣的是,還有可能對到同班隊伍。而練習也是利用體育課時間,或自行找時間練習,這些都是後話了。

      終於響起了每個人早上一醒來就十分期待能聽到的聲音,放學鐘。

      謝宛祈騎著腳踏車,她從遠處看見家門口背對著她的顏睿香,手上正握著鑰匙準備插上去。

      「媽媽!」她趕緊先出聲表示門不用鎖,便下車改成用牽的走向門口。

 

      「唉呀,祈祈那麼早就回來了。媽媽臨時有事要出門,晚餐妳自己叫外送喔。」顏睿香說,身上飄散出一股濃厚香水味,臉上還有淡妝。

 

      「好吧。」謝宛祈目送顏睿香踩著高跟鞋消失在視線外才關上了門。

 

      這次又是跟上次那個男的出去嗎?

 

      謝宛祈想,早知道回來的路上買個便當就好,現在到家就不想出門了。

 

      她拿起手機,點開外送軟體,目光在各種餐點之間游移。最終,她決定選了個自己最愛的炸雞。點完餐後,她抱著期待,提起便當袋走進廚房,她吃完午餐時會洗一次,回到家也會重新用水沖過。

      水龍頭的水聲伴著她的思緒,讓她放鬆了些。

      洗完便當盒後,她抽出一張餐巾紙,擦乾手指,然後坐到電腦桌前打開電腦,隨意點開一部影片。螢幕上開始播放搞笑片段,讓謝宛祈忍不住笑出聲,也讓她心裡的孤獨感似乎在那一剎消散了許多。

 

      影片看到一半,她突然想到樂隊好像有資料要看,於是點開群組,這時手機的通知鈴聲響起,接著聽見外面有機車引擎聲由遠至近,最後在她的家門口停止了   。

       

      謝宛祈提著塑膠袋,從裡面散發出剛炸好的熱氣和炸雞的香味在空氣中瀰漫開來,她決定先填飽肚子,再來看群組這篇論文。

      大快朵頤一番後,謝宛祈才將洪啟祥給的資料看完,大概有三個重點,決定表演曲目、校隊意願報名、校隊考試項目。

 

      她想了一下,先去網路上搜尋看看其他樂隊上傳的錄影,都聽過一輪以後,她深思,覺得〈星河戰爭〉的和諧度特別高,尤其這一首是今年新出的電影鉅作主題曲,如果在比賽前能夠練習好,表演時還會有加分效果,前提是只有校隊能出校外比賽。

      謝宛祈不知道自己是否要報名校隊然後考試,先不提她連聲音都吹不出來這件事。

      她是個連上國文課被指名要念課文,坐著念就好那種,她都會緊張到手心滲出手汗的人。

      今天站在台上時,謝宛祈的肢體連帶著所有細胞都在顫抖,她是真的很害怕被人注視著的感覺,國中的時候,大家看著她的眼神都讓她坐如針氈,明明自己什麼也沒做,為什麼…她現在一回想起來,瞬間感覺到一股寒冷從心底升上來。

      謝宛祈雙手撐著額頭,電腦螢幕上依然播放著人群歡笑的畫面,只是沒有聲音。

      她盯著電腦桌,努力揮散腦子裡那些畫面,調整了一會兒呼吸,整理好思緒,她告訴自己,上台表演樂器肯定比上台親自說話還要簡單一點,而且她身邊還會有很多人呢,只要她好好練習一定可以的。

      於是她將垃圾處理好後,從包包裡拿出長笛盒,只取出了吹頭管的部分,她連聲音都吹不出來呢。

 

      天空從橙紅色逐漸轉為更深的暗橙,最後停留在青色。謝宛祈直至能吹出一點真正不是嘴巴發出來的聲響,她才稍作休息,這個姿勢讓作為初學者的她覺得臉頰變得十分僵硬,並且她認知到自己會時常練習的話,需要護唇膏,因為她現在嘴巴周圍痠疼,嘴唇也變得乾澀。

      她先將笛子內部擦乾,拿起手機一看,才發現媽媽在出門後有傳一則訊息:「祈祈,妳吃飽後記得要看書和寫作業,不用等媽媽回來,晚上早點睡。」

 

      她小心翼翼的把長笛收好後才回覆訊息:「我剛剛在練習長笛,學校要比賽,我有吹出聲音了喔。等一下再寫作業。」

 

      謝宛祈滑了一下畫面,離開聊天室的瞬間,她看見與林芷熙的聊天室多了一個未讀訊息,卻因為點太快,不小心點進去了。

 

      「啊,已讀了。」謝宛祈來不及關掉,手機畫面已經在聊天室了。

 

      林芷熙吃完晚餐後便回房間了,她一肩掛著側背包,闔上房門,將書包放下後,只拿了兩本書就走進了房間裡的另一扇門後面,她點了點動態牆上的按鈕,亮光一下子充滿了整間房間,她坐下後又覺得書桌還是太暗,便開啟了摺疊在桌下的桌燈,而後開始做作業,以及預習一點明天的課本內容。

      直到作業寫完,林芷熙才將手機重新開機,她打開LINE看有沒有家人的訊息,瀏覽至謝宛祈的聊天室時,停留了一瞬,她突然想到明天有健康檢查,不知道謝宛祈記不記得,畢竟她連自己是學藝股長都忘記過了,正義感萌發的她馬上傳訊息提醒。

 

      「我突然想到,明天有健康檢查...」林芷熙輸入到一半,覺得看起來太突然了,並且他們的聊天室還是剛加入好友時互相傳送貼圖的畫面,於是她全刪掉重打。

      「嘿,妳記得明天要帶證件喔...」這句話看起來很熱情,不像是林芷熙自己,也刪掉。

      「明天的健康檢查要記得帶證件...」好像在說謝宛祈記憶很差。有點尷尬,刪掉。

      「妳應該沒有忘記明天的健康檢查要帶證件吧?」訊息傳出後,顯示謝宛祈已讀。

 

      秒讀?林芷熙面色如常,實際心裡嚇一跳,她是想跟自己說什麼嗎?她盯著手機看,臉上神情疑似是雀躍的。

 

      回到謝宛祈這裡,她懊惱的看著手機裡的聊天室,自言自語說:「唉唷不小心已讀到了,只好回訊息了…要帶什麼證件啊?都帶好了。」

      「我真的忘了欸哈哈哈~」她回覆,但對面再也沒有訊息了。

      謝宛祈覺得自己是應該不是句點王啊,為什麼被已讀了呢?

 

      再晚一點,顏睿香打電話給謝宛祈,從另一頭傳來的背景音稍微吵雜,很像是在一個聚會裡,顏睿香自己聽不到就會講話很大聲,謝宛祈把手機擴音關掉都還能聽得很清楚。

 

      顏睿香要帶她跟那個男人吃飯,因為男人說要請客,但是時間是禮拜六中午,謝宛祈告訴她,以後每個禮拜六都要去學校練習社團,而顏睿香那頭一下子只剩背景雜音,而後才出聲說:「難得有人要請客,妳為了吹直笛不吃飯了嗎?」

 

      「是長笛啦!妳問他能不能改成晚上呀!一定要吃午餐嗎?」

      又來了。謝宛祈狠狠翻了十次白眼。

      「蛤?他晚上還要跟別人吃飯,唉,我問問他。妳有空多讀點書,不要一直玩電腦玩手機。」說完顏睿香也沒說再見就掛電話了。

 

      謝宛祈奮力吐出一口氣,媽媽的確辛苦,但每次不合她意就會這樣講話,而且那個男人每次都是請預約制的高級料理,顏睿香會帶著謝宛祈一起去吃,謝宛祈對他沒有意見,只是覺得這樣很不妥當,況且他們兩個到底是什麼關係,媽媽不講,謝宛祈自己也看得出來。

      所以有時候她會用其他理由推拖,每到這時,顏睿香就會說:「妳跟我出門一下會死嗎?」

      「妳是我女兒,我連要求妳陪我都不行!」

  

 

      謝宛祈邊想邊摳著手指,感覺全身都躁熱起來,她又嘆了好大一口氣,只能努力告訴自己,媽媽是愛她才會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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