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OT 創作馬拉松,正式起跑閃亮星─語風稿件大募集

01

      如何一秒引起注目,李詩光這個人示範得十分恰當。

      北部第一男校政崁高中剛結束第一次段考,一年二十九班的一些人正為了人生第一次不及格而崩潰亂叫時,導師蔡蓉芮就領著一名長劉海、身形略瘦的學生走進教室。

      「來,各位同學,請、坐、下──」蔡蓉芮露出微笑,輕聲說道。班上同學見狀紛紛收起打鬧心情回坐位。大家都知道這位表面和善的班導,實際上變臉轉為撒旦式怒吼,是全棟大樓都聽得見的程度。

      「跟大家介紹,我們有位新同學轉進來。」導師手比向講台上的陌生面孔。「詩光,要不要跟全班同學自我介紹?」

      「大家好,我叫李詩光。木子李,詩人的詩,陽光的光。」新同學露出笑容,很有朝氣地說,和他深褐色長劉海遮住眼眸、陰陰的上半臉形成對比。

      「我會預言。我看得見未來。」

      話語落下,原本還沉浸在分數夢魘中的同學,都把目光射向眼前這位轉學生。

      雖然說這間學校怪人、奇葩多是常態,但赤裸裸講出如此中二的自我介紹的人,倒是第一次看見。

      解仁輝坐在倒數第二排,看著似乎很享受注目的轉學生,微微皺了下眉頭。這位李詩光頭髮很有個性,衣服也不紮,手插口袋,一副吊兒郎當的樣子,還講些奇怪的話,是他最不擅長打交道的類型。

      不過在視線停留的那一個頓點,李詩光的目光似乎也迎向他,朝他一笑。

      是否是看錯?解仁輝還未反應過來同時,座位旁燙著玉米鬚頭的曾王添悄聲道:「你確定他那個被頭髮遮住的眼睛,可以看得見未來?」

      「人家說不定是隱藏狠角色啊!那個瀏海是要封印住眼力,不然會失控之類的。」一名身材微胖、滿臉鬍渣的同學轉過頭來說。他卡其色制服上名字繡著「張昱驊」。

      「抱歉,跟你這個中二死宅講是我不對。」曾王添翻了個白眼。

      「你說你會預言,是怎樣的預言?」一名坐在角落的同學舉手。

      「就是我知道即將發生什麼事。」李詩光指著外面湛藍的天空。「像是下午會下雨。」

      「白癡喔,天氣預報說最近會有午後雷陣雨。」曾王添不屑說道,但沒壓低音量,讓全班都聽得見。「啊,講太大聲了。」

      「你為什麼可以轉學過來?」另一名前排同學舉手發問。

      政崁高中是藉由考試分發入學,集中了全台灣數一數二的男性菁英,不像一般國小、國中可以隨時遷出轉入,轉學生在這個奇特的時間來,的確是令人好奇,不少同學也點了點頭。

      原本班導還有些猶豫,不過李詩光直接回答:「因為我是僑生,特殊管道入學。」

      「僑生是外國人吧?你是外國人?」

      「我父母是外交官,我之前在國外念書長大。」

      「哦──」

      「好了同學,有問題下課再問,我們待會要檢討英文考卷。」蔡蓉芮打斷對話。「詩光,你就坐在仁輝後面吧,那邊還有個空位。」

      解仁輝一驚,班上唯一的空位就在他後面,他剛剛還沒意識到自己必須要和這位神奇的轉學生離那麼近。

      「嗨。」李詩光放下書包後,向他打了招呼。

      解仁輝意思點了點頭,準備拿出筆袋,後面又傳來聲音:「解仁輝,可以借我一枝筆嗎?我忘記帶了。」

      解仁輝驚愕回頭,說:「你怎麼知道我的名字?」

      「因為我會預言啊──」李詩光露出痞笑,他似乎滿意這個反應。「沒啦,你制服上有名字。」

      「……怪人。」解仁輝咕噥,還是拿了一支筆給他。

      老師在前方一一唱名發下手寫作答卷,每個人幾乎有一半都被紅筆批改過,再一次領會到高中第一學府不是那麼好混。尤其曾王添考試前信心滿滿說國中英文沒考過一百以外的分數,現在作答卷上實實在在少了個零,加上選擇題讀卡分數,不及格已成定局。

      「嘻嘻,我多你一分。」張昱驊拿著手上「11」的考卷,向曾王添炫耀。

      「吵死了,你也是個不及格仔啦!」曾王添推了他一把。

      不過輪到解仁輝時,老師反常地微笑道:「仁輝,考得不錯,繼續努力。」

      解仁輝看著自己手中只被批改一題的考卷,心中的石頭終於放下。他知道這個學校有許多厲害的人,所以他沒有像其他同學一樣參加社團,而是按照國中時期訂定每日讀書計畫,或是去車站旁的補習班上課,總算有了不錯的成果。

      另一方面,如果難看的成績被家人知道,大概免不了要被嚴厲的父親念一頓。

      「欸,解仁輝你到底考多少?」曾王添在解仁輝回位子的途中,翻開了他試卷一角。「幹!二十四!加上選擇題不就九十幾了?」

      「靠!怪物──」

      「害我們不能加分了啦!」

      「猛哥,教一下好不好?」

      起鬨的聲音此起彼落,解仁輝瞪了多事的曾王添一眼,抱緊考卷回到座位。

      「原來你成績那麼好。」李詩光的聲音從後方傳來。

      「還要努力。」解仁輝頭都沒回,只默默吐出四個字。跟剛剛一進教室就說出驚人之語的李詩光不同,他其實不太喜歡成為焦點,這讓他有種無法言喻的羞恥感。

      幸好,下課之後大家都圍繞在李詩光旁,只是連前面的解仁輝也一起被卡住,只能被動聽其他同學調查這位特別的新同學來歷。

      「欸你是今天才進來?這樣沒有考到第一次段考?」

      「對啊,因為有些事情耽誤。」

      「那你成績不就少一次?」

      「好像只會算兩次平均。」

      「你以前在哪裡念書?」

      「很多欸,美國、南非……家人去哪我就去哪。」

      「所以現在你爸媽在台灣?」

      「沒有,是我想回台灣。還好台灣有親戚家可以住。」

      「為什麼想回來?感覺國外很爽欸!」

      「嗯……」李詩光沉吟一陣,不同於剛才的活潑,語氣變得輕柔:「因為,這裡有我想見的人。」

      這句話落下時,不知為何,解仁輝感覺李詩光的視線從他背後射來。明明今天是初次見面,但解仁輝卻覺得,李詩光表現得一副認識他很久的樣子。

      又是錯覺嗎?

      「該不會是某個女生吧?現在在哪?」其他人沒注意到李詩光的反應,繼續嬉鬧。「正嗎?有照片嗎?」

      「秘密。」

      「嘖嘖。」

      「說到秘密,你不是說你看得見未來,你會告訴我們,代表這不是你的祕密?」另一名同學問。

      「對啊,你不怕被政府還是什麼組織知道,把你抓去研究?」張昱驊渾厚的聲音特別突出。

      「你們還當真喔?」李詩光做出誇張表情。「雖然我有時候是滿準的啦!」

      「跟你們說,常常不是有什麼某國神童精準預言,那大概是講一萬個預測,中了一個大家就把他捧為神。」曾王添不屑地說。

      「你好像不相信預言?」李詩光察覺這位同學不只一次吐槽。

      「我只相信我自己。」曾王添自信地說。「就算可能成真好了,對於我可以掌控的事,我認為我可以做出選擇,改變被預言的規則。」

      「然後英文段考不及格。」張昱驊說完,四周爆出笑聲。

      「幹,閉嘴。」

      「不過……」李詩光意味深長地搖了搖手指。「有些時候,不一定所有的選擇,都能改變最後的結果。」

      沒等到李詩光解釋這句的涵義,上課鐘就響了。下一節課是美術課,需要換到其他大樓的教室上課,一群人匆匆解散。

      不過解仁輝在抱著美術課本離開後,一直無法停止思考那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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