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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真實身分

      遲疑片刻後,馬尾女警趕緊追問:「根據店員所述,這位小姐並沒有付錢。」

      老莫不屑地說:「別問他,這傢伙不老實,他肯定是瞎猜。」

      「我是考古兼歷史專家,在語言方面也有些研究。你們不信我,總相信那邊的消防小哥,他看見這位姑娘的時後,我也在場。」令臣用下巴指向豪生。

      「哦?」豪生立刻收到來自老莫的關切眼神。

      「那天是晚上,而且我忙著救災,沒有仔細看市長秘書身旁的是誰。」

      「市長秘書?」老莫盯著豪生。

      糟糕,豪生暗叫不妙,這不擺明自己曾見過他嗎?

      「我的意思是,那天我忙著救人,沒注意到旁邊有誰。」

      「也就是說豪生也無法證明你的話。」老莫瞪著鍾離說。

      其他警察點頭稱是,畢竟他是上銬的犯人,無法保證他不是在耍狡詐手段,騙取警方信任。

      令臣頷首,聳肩笑了笑,沒有解釋疑問,他向哀愁的女子說出一樣的腔調。

      眾人吃驚的圍著兩人,聽他們一來一往問答。其中有個中部出生的警察,他仔細聆聽後確實覺得有點像鹿港腔,但只有聲音像,即便認真聽還是難以了解意思。

      「她說她有付錢,是店員不收。」令臣似乎跟女子達成協議,他比著女子,女子便從口袋裡拿出一錠圓銀子,他接過銀圓摸了摸,又仔細查看,雖然上著銬,動作仍不馬虎:「這是真的本洋,也就是西班牙早期流入中國的銀元,用來付便利商店的帳綽綽有餘。看這前是佛頭,後面雙柱洋,成色極好,重恰好七錢二分,錯不了。這錠本洋保存良好,現在價值不下百萬。」

      「都什麽年代,又不是演電視劇,誰買東西用銀兩?再說,你怎麽確定那是真的銀子?」老莫嗤道:「你手是秤陀嗎,說七錢就七錢?」

      「不好意思,是七錢二分。大人,倒不是我厲害,只是這些銀圓我摸的多,熟能生巧,若實在不信拿個秤來不就明明白白了。再說你不如換個方向想,若這位姑娘想魚目混珠,拿假鈔就好了,何必用這種東西招人耳目?」

      令臣說得雖然有道理,老莫基於多年與犯人周旋的直覺,仍覺得其中大有文章。他說:「就算這銀圓是真的,那銀圓又是從哪來,如果她真的是收藏家,不至於買個麵包的錢都沒有。那她為何非得用銀圓,不用現金?很有可能是從博物館或古董商那裡偷來的。」

      「說的有道理,這點我尚未弄清楚,姑娘似乎也很惶恐。」令臣把銀圓還給女子。

      若照老莫所說,女子又是罪加一等。

      「會不會是她從對岸的博物館偷了銀圓,偷渡來台灣變賣吧?」馬尾女警猜測道。

      「幾位的想法都很具創意,只是一個文物竊賊特地去超商亮銀圓,實在難以想像。她不如去銀樓或當鋪換錢。」

      儘管語言不通,女子還是從現場氣氛發現不對勁,她只好再向令臣說話。

      「幾位警察大人,基於無罪推定原則,在沒有充分證據下,你們不該妄下定論。」      

      「先證明她不是偷渡的大陸客,還有她又不是古代人,幹嘛用銀子付帳?難不成她是穿越來的?」

      「古人買幾樣小東西,也不動用銀兩,估計這姑娘走投無路了,身上真的沒錢,才使用本洋。」令臣丟下但書,「當然這只是假設,也許如大人所說,她從某個朝代來也說不定。」

      他的話在老莫聽來就像諷刺。

      「還有一個最關鍵的地方,我們憑什麽相信你的話,誰知道你是不是胡亂說一通,我看先把這位小姐送到移民署,讓他們請個人協助調查。」老莫壓根不信任他,「然後再查清楚你跟昨晚的毒品交易有何牽連。」

      令臣突然動了一下,手銬鏗鐺作響,雖然知道他沒法站起來,老莫還是吃了一驚。他的體型雖非特別巨大,但每一寸結實的肌肉充滿力量,散發強悍與精力,彷彿只要他想,掙脫手銬並非難事。

      不過除了沾有他指紋的槍,以及監視器拍到他跟毒販幹架,再無其他證據。

      事情發展至此,豪生也漸漸緩復情緒,這些跡象足夠證明女子是普通人,但還有一點,也是讓豪生最在意的點尚未釐清。

      「令臣先生、呃──」

      「你果然記得我。」令臣笑說。

      「我、那天有聽到市長秘書介紹考古專家的名字叫令臣,只是我無法確定是不是他。」看著老莫殺氣騰騰的眼神,豪生趕緊解釋。

      「抱歉,方才一直閒聊,忘了跟諸位自我介紹,我叫令臣,命令的令,臣服的臣。」

      「鬼才相信。」老莫嗤道。

      「雖然聽起來奇怪,但這可是貨真價實的名字。」

      「那個,令臣先生,能幫我問這位小姐,兩個禮拜前為什麽會出現在倒塌大樓裡嗎?」

      「小豪,你還覺得她是鬼啊?」馬尾女警問。

      「不是啊,學姊,我相信她是人,我只是很好奇她為什麽要逃走。既然她現在被當成小偷抓,表示她肯定餓得受不了,如果不逃走不就能得到妥善照顧嗎?」豪生丟出疑問。

      令臣便詢問那名女子。

      「喂,你們真的相信那傢伙的話啊?」老莫阻攔道說。他認為令臣只是個狡猾的毒販,剛才說的根本都是胡謅。

      那女子疑惑地看向豪生,豪生還是感到不寒而慄,但至少沒一開始這麽怕。

      老莫的顧慮不無道理,因為無人可以驗證令臣的話是否屬實。儘管令臣笑容友善,但警員們能從他挺立的坐姿感受一股威壓。老一點的警員看多被押進來故作瀟灑、肆意囂叫的人,令臣的眼神堅定不亂,絕非故作鎮靜,光是這一點就讓人提防。再說即使是在外頭跋扈的,進到這裡沒有不被老莫教訓的服服貼貼,令臣卻無一絲動搖。

      讓豪生意外的是老莫沒有大發脾氣,上前狠狠削令臣一頓。他聽說老莫在以前單位是個人見人怕的煞星,粗爆脾氣,三天兩頭頂撞上司,再橫的罪犯見到老莫都成小貓。

      當然那已是多年前的傳言,現在的老莫雖然眼神依然狠戾,但起碼會先談過一番才動手。像令臣這種態度,肯定被判為倨傲,老莫卻不動他。

      豪生也從八卦王前輩那聽過老莫絕非肌肉發達容易腦子熱的類型,他當警察多年,對各類人洞察明悉,急如火的脾性下仍縝密分析。所以像令臣這種既不吃軟也不吃硬,城府又不曉幾許深的人,反倒抱持觀望。

      令臣的自信並非建立在看似傲然的語言,而是有真本事。

      「學長,你要我查的資料出來了,那個人真的叫令臣,現在就讀北京大學歷史文化資源研究所。」一名年紀比豪生大幾歲的警員拿著幾張資料走出來,遞給老莫看。

      「北大研究所?」老莫不敢置信,因為這份資料不可能造假。

      眾人看著一副軍人或打手模樣的令臣,想不到他的學歷竟然這麽高。昨晚審問時,他便告知自己叫令臣,由於身上沒身分證,老莫根本不相信這麽奇怪的名字是真實姓名。若是中國人口多,姓氏雜,叫這名字還有可能,但令臣的戶籍乃道地台灣人。

      不過資料姓名欄明確寫著「令臣」。學歷欄上寫著台灣大學歷史系畢,並同時擁有牛津大學人類考古學碩士、耶魯大學文化人類碩士學位,現於北大歷研攻讀博士。

      怪不得為何他能分辨銀圓真假,還有聽出女子的口音。

      「但,難道北大博士生就不會販毒嗎?學歷高也不能說明那支槍不是他的。」老莫還是存有疑慮。

      令臣的樣貌卻沒有學生的清氣,當然社會上也不缺一副道貌岸然卻成天作姦犯科的高知識份子。那安適的表情裡浮動一股野獸般的氣息,老莫根據多年辦案經驗,知道那是從危險地方淬鍊出來的氣質。

      正因如此,老莫才會覺得他與昨晚的毒販有關。

      「嗯,我明白了。」令臣毫不在意眾人眼光忽變,沉著地說:「姑娘說她迷路了,正巧碰上大樓倒塌,當日穿的的確是白衣服。被救出來後,她因為慌張而離開,漂泊幾日,食物也吃完,才去商店買東西。她以為你們是見到本洋心生貪念,才把她捉來此地。」

      「銀圓的事呢?怎麽解釋?」老莫問。

      「她只說這麽多。」令臣搖搖頭,「不過她說她沒有犯法。」

      老莫嘆了一口氣,從口袋裡拿出菸盒。這下問下去也只是浪費時間。

      女子讀懂此時不被信任的氛圍,只得哀然地看著令臣,只是令臣見眾人不信,自己也只能聳聳肩無可奈何。女子把目光投向豪生,比被救出的那夜還要悽悽,豪生即使在夢中也沒見過這般楚憐。

      「令臣先生,你能問問她是從哪來的嗎──」

      令臣打斷豪生的請求,朝老莫莞爾道:「大人,能不能也讓我抽一口?我的雪茄放在外套裡,很不錯的牌子,你不如也試試看。」

      「等你說實話就可以。」

      令臣只是淺淺一笑。他只能證明女子是人,但身分不清,動機不明,包括他自己也仍被列為嫌疑犯。

      「既然她不肯說,我們只好聯絡相關單位來帶人。」馬尾女警無奈地說。

      女子抿嘴垂眉,形成一道凄美風景,讓男人們看得心生憐憫。但他們身為警察,當然要秉公處理。

      不知不覺鬧騰一小時,八卦王跑來警局找人兼打聽消息,問他怎麽送個飲料送這麽久。

      豪生準備離去,女子脈脈望著他,彷彿是把豪生當作最後一線生機。說不盡的哀愁濃縮在那一對漂亮的黑瞳子裡,但豪生束手無策,他只能點頭示意,快步走回消防局。

      回去後他並未說起方才的事,不過不消他說,很快八卦王就會得到消息,然後就傳得沸沸揚揚。想到明日上班會被問東問西,豪生不免感到頭疼,但剩下的一小時裡,豪生更在意女子的哀容,夢裡求救的情景又浮在眼前,不過這次祛除了恐懼,而是忖她是否真的有難言之隱。要解開這謎團,只能靠那位北大博士生令臣,但老莫的話也使他忌憚。

      豪生幾乎忘了回家打遊戲的事。一到下班時間,他換好衣服立刻衝到旁邊的警局,那女子已經不見蹤影,令臣依然被銬在原位,老莫一臉無可奈何地插腰坐在一旁桌子上。。

      櫃檯的警員問:「你又來送飲料啊?」

      「不,那位小姐呢?」

      「她喔,學姊好像帶去移民署了。」

      豪生錯愕地抓緊櫃檯,但旋即恢復神情,他不能做出失態的事。

      「方才我也勸過他們別這麽急躁,可是他們不聽。」令臣見到豪生,便知道豪生心裡挂念女子。

      「你倒是先關心自己吧,昨天進醫院的人有一個醒來了,他咬定你也是毒販。」老莫沉著臉說:「接下來你跟我去醫院對證,一旦屬實,直接移交地檢署。」

      老莫很不開心,畢竟費了這麽多時間,還是查出令臣在說謊,這簡直將他當成笨蛋。

      「光聽片面之詞,豈能定我的罪?」

      「有沒有罪,去對質就知道。帶走。」老莫喝道。

      令臣被強迫拉起來身時,一位身穿黑西裝,梳著油頭的男子嚴肅地走進警局,又是個豪生眼熟的人。

      「先生,請問你要報案嗎?」櫃檯警員問。

      「我來保釋令臣先生。」西裝男子推了推細框眼鏡,說:「能麻煩快一點嗎?」

      來者聲音相當耳熟,豪生抬頭一看,是那天代替市長前來慰問的秘書。

      「有沒有搞錯,他是毒販耶,你是哪來的律師?」老莫的耐心早被折騰完,沒好脾氣面對律師。

      「這是我的名片。」西裝男子將名片遞給老莫,頭銜印著市長秘書,他懇切地說:「這位令臣先生不是毒販,他是市長邀請回來參加台史博活動的專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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