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甯之天真的想著謠言終會止於智者，可令她意外的是，他們班上的智者顯然有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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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踏入排演教室，許甯之就感受到某些人的目光不如以往溫和，大多數人帶著明顯的好奇，而總是待在林宣妤周遭的那群人，則是帶著明顯的敵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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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動聲色的環顧四周，沒看見小魚和李翔人影，表情冷靜，彷彿不曾看過那篇貼文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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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甯之在教室角落坐下，才拿出劇本看了幾眼，金髮三姐妹盛氣凌人的站到她面前，拿出她受訪的那支影片，口氣不太好的問：「妳幹嘛這樣陰陽怪氣啊？至少宣妤都是靠自己努力得到角色，哪像妳⋯⋯後台那麼硬，也難怪每次系上演出女主角都是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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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這意思是說她演得不好喔？」許甯之放下劇本，嘴角微勾，雖然坐在地上仰頭看著她們，但氣勢一點都沒輸。「不就是靠自己努力才會只拿到那些角色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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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無視眼前幾個人鐵青的臉色，聳聳肩：「如果她要演也可以啊？演出結果自己負責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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卻沒想到一語成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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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宣妤最後沒有接下娜拉這個角色，原因一半是她聽說的，一半是她自己看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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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她的角色在戲裡不算有太重的戲份，只有在前半段比較頻繁出現，所以她排後半段的戲她不出席也影響不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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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這很反常，林宣妤不是會缺席排演的人。許甯之雖然不在意她出席與否，但還是有些好奇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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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次自主排練，許甯之排到一半餓了，出了排演教室後，餘光瞥見鮮少出現在校園中的林宣妤上在系館附近，鐵製圍欄外停著一輛保母車，像是在等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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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髮三姐妹仍然圍繞在她身邊，嗓門大到她遠遠的都能聽清楚她們的對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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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妤，妳接下來都不來學校了嗎？」三姐妹其中一個開了口，語氣有些不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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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個一點也不客氣的搶在林宣妤開口前回答：「廢話，宣妤要到外縣市拍電影，是要怎麼來學校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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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甯之垂下眼，盯著磁磚上的裂縫，半晌，她抬頭，表情與平時無異，接著轉過身，重新走進排演教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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廢寢忘食的練習沒有讓她因此而得到讚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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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倒數第二個整排，所有人都出席的排練裡，她用盡全力展現出這幾週以來的練習成果，可在排練結束後，她還喘著氣，水都還沒喝上一口，就從鏡中看見老師滿臉愁容，站在她身後：「甯之，妳這次的表演⋯⋯該怎麼說呢？有點用力，妳的情緒和肢體都有點綁手綁腳⋯⋯最近還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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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甯之愣了幾秒，渾身像被浸在冰水裡，錐心刺骨的凍，她連關節都變得僵硬，緩了幾個呼吸，她才乾澀的開口：「我一直都是這樣表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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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喝了口水，再深深吸氣，深深吐氣，才後知後覺地意識到，她剛才⋯⋯是被覺得表演太過匠氣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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念頭一浮出，她微微瞪大了眼，似是在試著讀懂眼前人的情緒，她想知道老師是不是搞錯了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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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甯之，我記得妳媽媽也曾經演過這個角色，要不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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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師還沒說完，被她冷硬的打斷：「你現在是要我參考她的表演嗎？你要不要乾脆叫我複製貼上她的演出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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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師不是那個意思⋯⋯」老師還想辯解，被她冷漠的眼神阻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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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甯之提高了聲量，想讓所有教室裡的人都聽清楚。「她是她，他們是他們，我是我。少拿你們自以為的標準套用在我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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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洩完這幾個月因為父母身分被公開而累積下來的怨氣，她立刻恢復了平常冷靜的狀態，口氣也變得和緩，「謝謝老師，我會再想辦法調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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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課，學生們鳥獸散，許甯之手裡拿著一罐鋁箔包奶茶，站在排演教室不遠處，低著頭似乎在思考些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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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魚一見她手上拿著含糖飲料，心中警鈴大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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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她心情不好時才會出現的舉動，平常的她非常注意體態，若是用她自己的話來說，就是——她要為了一切的機會準備，而自我管理是當中最基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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演員的身體不是自己的身體，是角色的身體。小魚忘了是哪個老師曾經說過，而許甯之也抱持著同樣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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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魚走近她，拍了拍她的肩。許甯之身軀一陣，被她嚇了一跳，但在意識到來人是小魚以後，眼神變得溫和許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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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想要不要去排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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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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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這樣了還要排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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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甯之安靜了幾秒，吐出一個很輕微的嗯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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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這麼拼命到底是為了什麼？」小魚大大嘆了口氣，老是見到好友為了戲過分控制自己的飲食、把大半時間都花在排練上，唯一自由的時間是她睡覺的時候，她要如何不擔心許甯之的身心狀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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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甯之沒有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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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之前一直都是這樣表演，他稱讚的跟什麼一樣？現在咧？看到那白痴文章就開始覺得妳演不好，然後妳還真的把他的話聽進去。」小魚忍不住替她打抱不平，餘光看見朝她們走來的李翔，「李翔，你評評理，你覺得她演得很差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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