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OT 創作馬拉松,正式起跑閃亮星─無聊種子稿件大募集

人熊

你聽說過人熊嗎?

傳聞深山之中的野生黑熊,會在林間遠處模仿人類站立與招手,如果有沒看清楚的登山客受到矇騙靠上前去,人熊就會瞬間襲殺那個上了當的人類,再將對方吃下肚子。

人生大半時間都居住在高度開發城市的我們,聽著這個都市傳說就像是在聽天方夜譚一樣,根本完全無法想像這個故事到底有多麼駭人。

可是我沒有想到,真正的人熊傳說卻是遠遠比這些流言蜚語還要更加恐怖上幾百倍……   。

我的阿嬤今年已經七十歲了。

尤於她食量異於常人的大,一餐總能獨自一人吃掉將近十公斤的食物。

於是三個月前我便幫她在知名網路平台註冊帳號並開起了吃播。

吃播是現在網路直播裡面最熱門的類型之一,不出意外,阿嬤那驚人的食量很快便收獲了一大批死忠的粉絲。

每每開播,線上觀看人數總是不下數萬人,最誇張的一次,直播間人數更是暴漲到了二、三十萬,火爆程度讓平台不得不緊急派出官方人員進來幫忙管理維持秩序與言論。

有網友留言說,自從看了我阿嬤吃播以後,就連困擾許久的厭食症都給治好了;更有幾個孩子的媽媽感謝說道,家裡孩子平常總是不愛吃飯,直到看到我阿嬤吃播的影片,現在吃飯都能夠一口氣連吃好幾碗。

下飯阿嬤,是網友們給我阿嬤取的網路綽號。

今晚,我又幫阿嬤準時的開起了直播,在她面前正擺著滿滿的幾大盆牛肉。

阿嬤一邊微笑一邊說著一貫的開場白:「各位網路小朋友們晚安,今天阿嬤啊,給你們直播大口吃牛肉。」

直播間很快就湧進了一批為數不少的觀眾,有很多都是常來的粉絲。

「我又來看阿嬤吃飯啦!」一名死忠粉率先發出彈幕。

「阿嬤根本就是減肥路上的絆腳石(T   ^   T),這叫正在減肥的我怎麼活啊!」又一位女網友發言哀嚎。

「阿嬤!阿嬤!我今天也要跟著阿嬤一起好好吃飯。」

我笑咪咪的看著這些彈幕飛快地滑過,突然,一條與直播間氣氛格格不入的發言深深的印入了我的眼簾。

「這哪是什麼吃播阿嬤!這分明是一隻吃了人的人熊啊!」

我盯著那條發言微微地皺了皺眉。

阿嬤沒讀過幾年書不認識幾個字,加上年紀大了眼睛有老花,所以也不會看彈幕,只是低著頭不停地吃著桌上的牛肉。

「這是一隻披了人皮的人熊!妳阿嬤早就被人熊給吃了!」

又是一條讓人不悅的彈幕直接彈了上來,我看了非常的不高興。

這人是不是有病?

無緣無故的說我阿嬤死了?而且還被一隻熊當作像是布偶裝一樣穿在身上偽裝是我阿嬤?

這種劇情就連恐怖電影都不願意拍了,更何況是在這個到處都有人在裝神弄鬼的現代網路上。

很快,阿嬤直播間裡的死忠粉絲們也漸漸發現了不對勁,紛紛開始攻訐起這個胡亂說話的網友。

「你這樣抹黑阿嬤,該不會是別的吃播主播眼紅,開了分身進來故意人身攻擊的吧?」一網友忿忿說著。

「阿嬤這麼慈祥,吃相這麼可愛,你竟然說阿嬤是一隻吃人的熊?」

「別理這個人,他可能是職業網路訟棍,目的就是要激怒網友噴他,好提告網友賺取和解金!」

沒想到那人卻是又發了條彈幕:「呵,本法師捉了一輩子妖魔鬼怪,一眼就能認得出來對方到底是人還是鬼。」

「我問妳,妳阿嬤以前是不是沒這麼能吃?是突然之間食量才變大的?」

「我如果沒猜錯的話,應該是幾個月前才出現變化的吧?」

我盯著螢幕愣了一下,因為阿嬤的的確確是幾個月前的某一天,胃口突然變得特別好,食量也跟著變大的。

仔細一想,好像就是從她跟團去旅行回來之後;在這之前,阿嬤就跟其他的老人家一模一樣,胃口一般,整天不是清湯寡水,就是素粥小菜,根本吃不了許多東西。

可是自從阿嬤回來以後,不僅僅是整個人胖了一大圈,就連精神跟食量都不像是一個七十歲的老人。

我當時一時興起給她拍了幾部影片上傳到網路,沒想到就這樣成了網紅。

這時直播間的彈幕又開始刷了起來。

「阿嬤還真的是幾個月前才開始直播的欸。」

「這算什麼?往前去翻一翻看看第一部影片發佈的日期不就知道了嗎?」

「現在都什麼年代了,還有神棍用這套在網路上騙人呢。」

網友們七嘴八舌的討論著,多數人都不信這人的胡說八道,可那個人仍舊是不依不饒,又打了一句:「你阿嬤是不是連作息時間都變了?」

「她現在生活作息應該是日夜顛倒,白天睡覺,到了傍晚才肯起來活動,這是熊的習性!」

我看著彈幕又是一驚,沒想到又被他說中了。

那次旅行回來後,阿嬤的作息整個大變,從原來的早睡早起,變得比我這個當代大學生還要能熬夜。

我曾經問過阿嬤怎麼了,是不是身體出了什麼問題,需不需要去醫院給醫生看看。

可她卻只是笑著說,當時旅行團裡有幾名年輕人,晚上在民宿裡整夜整夜的不睡覺,自己也就是跟他們一起住久了被帶壞了作息,她現在覺得這樣也挺好的,用不著擔心。

一開始我爸媽還煩惱這樣下去時間久了,阿嬤身體會撐不住,可是幾個月過去,阿嬤不但沒有任何病痛,精神反而跟著越來越好,就連人都看上去年輕了不少。

眼看直播間的留言越來越多,像是失控的電梯一般飛快地往上竄,阿嬤不由得放下手上的食物,抬頭問我:「乖孫欸,網友都在說些什麼啊?」

我急忙隨便找了個藉口搪塞:「沒什麼啦,阿嬤,他們都在說妳吃東西的時候很有趣很可愛呢。」

阿嬤聽了我說的話後,相當開心的笑了起來,就連臉上的皺紋都舒展開了,隨即又繼續吃起桌上那幾盤肉。

我長呼了一口氣,將視線又移回手機螢幕上,那人又發出了一條新的彈幕:「還有你阿嬤的嗅覺也突然變得異常靈敏,我說的對不對?」

他的確沒說錯,阿嬤的鼻子變得甚至比家裡養的大黃還要靈敏,有一次我進她房間,想看看她睡覺時被子有沒有蓋好,我明明已經刻意放輕了腳步聲,但還是被阿嬤給發現了。

她起身朝我笑著說:「乖孫欸,妳還在門外的時候我就聞到妳身上的味道啦。」

這人說的種種巧合讓我心底開始有了些許不安。

那人又說:「妳阿嬤也是幾個月前開始,身上的毛髮由白翻黑,如果我沒猜錯的話,就連她現在的牙齒也都是新長出來的。」

我偷偷抬起頭看了一眼正沉浸在吃飯當中的阿嬤,她隱隱約約間露出的牙齒尖的並不像是人類該有的。

那人又說中了,自從阿嬤回來後,不但本來滿頭白髮變得烏黑,就連假牙都不需要戴了,嘴裡長出了新牙。

我雖然有些納悶,可是我覺得這對阿嬤來說是件好事,也就沒有特別放在心上,現在仔細想想,細思極恐。

很快直播間裡就有熱心網友貼出了阿嬤幾個月前剛開始直播時畫面截圖。

「哇靠,雖然我覺得這人說的話都是在胡說八道,可是阿嬤幾個月前的直播裡,的確沒幾顆真牙,都是靠假牙吃的食物,有幾次吃的太急假牙還掉了出來。」網友提出強力證據。

「真的耶,這怪人說的該不會是真的吧?怎麼會有成年人而且還是個老人長出新牙的啊?」

「你們不要嚇我啊,我一個人住而且還怕鬼,這大晚上的是要我躲去哪!」

「大家不要聽這人鬼扯,本人是大明山醫學院在讀學生,我曾經聽我老師說過,成年人長出新牙是有實際案例的,雖然這種案例的發生率是幾千萬分之一,微乎其微,但還是有可能的。」

「可是你們都沒有人覺得阿嬤的眼睛也變得怪怪的嗎?我剛剛去翻了幾個月前的影片,那時候阿嬤的眼睛還是瞳孔跟眼白分明的。」

「別再說了,我怕死了,我現在越看阿嬤的眼睛就越是覺得嚇人Σ(゚д゚lll)。」

眼看直播間內的彈幕開始亂作一團,我連忙切斷直播下線,阿嬤見我把手機跟直播都關了,有些不明所以,問我:「乖孫欸,怎麼不播了啊?阿嬤才剛開始吃沒多久。」

「沒……   沒什麼,我跟網友們說家裡訊號不好,今天直播提早結束了……   。」

「阿餒啊,這樣還有些吃不下飯的小朋友要怎麼辦才好?」阿嬤表情顯得有些失望。

我盯著阿嬤的眼睛,發現她的眼睛確實如同網友們說的一樣,之前阿嬤的眼睛是黑白分明的,就是個正常人,可是現在她的瞳孔卻是看著既黑又大,已經幾乎要把眼白處都給蓋住了,比起以前像是大了一倍不止。

老實說,這樣盯著看是真的十分瘮人。

可是我又想起以前在網路上看到過有人說,老人年紀大了以後,眼睛是會有變化的。

我使勁搖了搖頭,努力說服自己,那個怪人肯定是在騙人,現在是二十一世紀,西元二零二四年,飛機滿天飛,汽車滿地跑,人人手中都有一台智慧型手機,怎麼可能會有什麼精怪吃人後再偽裝成人的荒唐故事發生在現實世界。

眼前的是我的親阿嬤,才不可能是一隻吃了人的人熊。

阿嬤雖然抱怨著直播關了,但還是將桌上的食物一掃而空,吃完後還意猶未盡的舔了舔嘴唇,滿足的笑了起來。

我看見她咧嘴笑的時候,新長的牙齒清晰可見,尖的嚇人,比起之前彷彿更加銳利了,仔細一看,更像是某種野獸的牙齒。

「乖孫欸,阿嬤沒吃飽,妳能不能再給阿嬤煮個幾盤?」

阿嬤一邊摸了摸自己的肚子一邊說著。

我這才發現,阿嬤現在一餐的食量,已經遠遠超過我跟爸爸媽媽三個人一整天吃的食物總和了。

而且阿嬤尤其酷愛吃肉,之前我媽去菜市場買菜的時候,買的肉量就連攤販老闆都以為我們家是不是又多養了幾隻大狗,他還開玩笑的說,不知道的人會認為我們家在開動物園餵養什麼大型猛獸。

我強裝鎮定的對著阿嬤勸說:「阿嬤,妳今天吃太多了,這樣對身體不好,等明天吧,明天我再煮給妳吃。」

那一瞬間,我肉眼可見的看到阿嬤臉色變了。

她把眼睛微瞇成狹長的一條線,直勾勾的瞪著我,不過也就只有那麼一瞬間,沒過一會,阿嬤就又恢復成了平常和藹可親的笑臉。

「吼啦,哇災啦,乖孫欸。」

可是我真真實實地被她剛才的那副模樣給徹底嚇到了。

阿嬤又笑著摸了摸肚子,說她要回房間看電視順便睡一下,我心不在焉地點了點頭,等到阿嬤離開以後,我的手機卻是收到了剛才在直播間裡說我阿嬤已經死了的那人發來的私訊。

我打開手機一看,那人在私訊裡還在追問:「人熊身上是會有野獸味道的,就算牠披著人皮,那異味也掩蓋不了,妳阿嬤是不是開始頻繁的使用了一些很能遮掩味道的東西?」

我心裡一驚,阿嬤最近真的經常往身上噴灑大量的花露水與香粉,味道濃郁到就連我爸都說不動她,我媽還半開玩笑的問阿嬤說:「是不是在旅行團裡偷偷交了新的老伴?」

我後背一陣發麻,涼意從脊髓骨一路竄上了頭皮。

那人繼續發著私訊:「那人熊很快就會對妳們家下手的。」

他在私訊裡詳詳細細的說明了一切始末。

那人說自己是某宮廟的駐廟法師,道號清雲,這種人熊精怪在吃了人之後會將人皮披在身上,幻化成人;更恐怖的是,如果牠吃了對方的腦袋,就會擁有被吃之人所有的記憶。

他追捕這隻人熊已經好幾年了,之前這人熊躲在山裡的一處果園,牠吃了那果園的男主人,偽裝成對方跟對方的老婆兒子一起生活長達一年半之久。

等到他發現人熊蹤跡追去果園時,人熊已經消失不見了,果園深處的住宅裡只留下三張已經腐爛許久的人皮。

「我有理由懷疑,妳阿嬤就是我正在追捕的那隻人熊。」

「我最後一次發現牠的蹤跡,是在玉里山附近。」

看到玉里山三個字,我立刻瞪大了雙眼,因為阿嬤參加的旅行團,就是去的玉里山,這旅行團還是我親自幫她報名的,當時她還開心的叫上幾個認識多年的老閨蜜陪她一起去。

我嚇得冷汗直流,難道阿嬤真的被人熊吃了?

「妳要是還不信,可以拿塊生肉到妳阿嬤房間藏起來,人熊是無法抵擋肉塊誘惑的。」清雲法師繼續說著。

我用著已經顫抖到不聽使喚的兩隻手一個字一個字地回覆訊息:「法師,要是我阿嬤真的是你說的那隻人熊的話,我跟爸爸媽媽該怎麼辦?」

「逃!帶著妳爸媽快逃!逃的越遠越好!人熊一但將妳們都當成了牠的食物,就一定要吃掉妳們才會罷休!」

「如果妳阿嬤真的是我在追捕的那隻人熊,牠已經吃了不少人了,法力高強,我也不一定能有辦法拿下牠。」

我看著清雲法師傳來的訊息,全身不住地顫抖著,但我還是決定先照他說的方法試一試,從冰箱拿出一塊生肉,偷偷藏在阿嬤房間裡。

由於阿嬤現在作息不正常,我也不敢確定阿嬤這時間是不是還醒著,強忍著睏意,好不容易熬到了天快亮的時候,我才躡手躡腳的走到阿嬤房間門口。

隔著門縫,我看到她已經躺下睡著了,頭是朝內的看不見我,我小心翼翼地推開房門,阿嬤正打著響亮的呼嚕聲,像是已經睡沉了。

我嘗試著將生肉偷偷藏進她床邊旁衣櫃的一處角落裡,那塊生肉因為解凍的血水,整塊看上去血淋淋的,十分噁心。

如果我阿嬤真的是人類,就肯定不會去吃這樣的東西。

正當我準備轉身藏肉的時候,我卻瞥見了旁邊梳妝台鏡子裡的畫面,本該睡著的阿嬤,已經在不知道什麼時候睜開了雙眼,她表情冰冷的斜著眼睛看向我,眼裡像是冒著幽幽的綠光,把我嚇得完全不知所措。

「乖孫欸,妳一大清早跑到阿嬤房間裡來是在做什麼?」她冷冷問著。

「沒……   沒,我就是進來看看阿嬤妳被子有沒有蓋好。」我慌亂解釋著。

「妳忘記妳去年被子沒蓋好,病了好幾個月,把爸媽都給嚇壞了……   。」

我一邊撒著謊一邊擠出笑臉,阿嬤看著我若有所思的點點頭說:「乖孫放心,阿嬤現在都有好好蓋被子,倒是乖孫妳是不是在我房間放了什麼東西?」

阿嬤用力的吸了幾下鼻子,我連忙解釋說:「沒有沒有,是大黃整晚不睡覺纏著我不放,我就想著拿塊肉餵餵牠,然後順路經過妳房間就想著進來看看妳睡了沒……   。」

我只能將藏在背後的生肉拿了出來,可是當我拿出來的那一瞬間,阿嬤卻是突然兩眼睜得老大,我切切實實的看見她吞嚥了好幾口口水,就像是餓了許久的人突然見到食物一樣。

我的心沉了下來,這塊生肉散發著一股十分濃烈的腥味,正常人類聞著都會覺得噁心,可是阿嬤看著卻是一副恨不得馬上就將生肉給吞下肚的樣子。

阿嬤兩顆眼珠子轉了轉,說:「阿嬤昨天晚上就沒吃飽,現在看妳拿著肉又餓了,乖孫欸,妳再去煮點肉給阿嬤吃好不好?」

我聞言故意提著生肉走到阿嬤面前,阿嬤卻是厭惡的捂住鼻子說著:「這塊生肉太腥,臭死了,難怪我會被它嗆醒。」

看著阿嬤臉上嫌棄的表情十分真實,我只好答應她說:「好!我現在就去給阿嬤煮肉。」

說完我提著生肉就要離開,沒想到我手上一滑,裝著生肉的袋子一不小心就掉在了地上,我下意識彎腰去撿時,不經意往後一瞥,阿嬤正低垂著頭,兩個眼眸漆黑的嚇人,死死的直盯著我看。

「啊──!」

我一個驚嚇,連忙起身轉過頭看向她,阿嬤卻還是之前那個和藹的模樣,就彷彿我剛剛彎腰時所看見的,只是我的一個錯覺。

心有餘悸的來到廚房,我將這件事一字不漏的打成訊息傳給清雲法師,清雲法師也還沒睡,沒幾分鐘就回覆訊息給我:「看來這隻人熊吃了太多人,智商已經高到深不可測,牠學會了隱忍,甚至能夠抵抗野獸天性對肉食的渴望。」

「牠已經嚐過人肉,等牠對一般肉食失去興趣的時候,就會對妳們下手了。」

我著急的說:「法師,快救救我!」

清雲法師回覆說:「別怕,妳將地址傳給我,我給妳送去一種我專門研製用來毒殺人熊的毒藥,人熊的警惕性非常強,所以我之前才一直沒有機會能夠得手,但是妳現在就有可以下手的機會。」

「可是我猜想這人熊現在的實力程度,毒藥很可能只會讓牠暫時變得虛弱,不過沒關係,只要牠將毒藥吃下去,我就應該能夠擊殺牠!」

我看著訊息有些猶豫,我還是不願意相信阿嬤已經死了,而且還被一隻熊披著皮,要我親手給自己阿嬤下毒,只要是個正常人都是不可能做到的。

清雲法師見我遲遲沒有回覆訊息給他,又是發來幾則訊息:「我知道妳現在還沒有辦法完全相信這個事實,這樣,妳找個機會偷偷看看妳阿嬤脖子正後方是不是有一道長長的傷口。」

「人熊要披著人皮,也不是完全毫無痕跡的。」

「那痕跡就是脖子後面的傷口。」

我剛準備要回覆清雲法師,眼角就瞥見廚房門口站著一道身影,阿嬤眼神冰冷,不知道在門口站了多久,我打了一個大大的冷顫:「阿嬤,妳要嚇死我嗎?妳是什麼時候過來的,我怎麼都沒有聽見妳的聲音。」

阿嬤臉上突然露出一種相當古怪的神情,語調陰陽怪氣的說:「乖孫欸,妳沒聽過老人常常在說,動物走路是沒有聲音的嗎?」

我聽著這句話,突然又是一個冷顫從腳底板抖到了頭皮上,阿嬤卻不合時宜的看著我笑了笑說:「我是跟妳開玩笑啦,看看妳多大人了還這麼膽小,老人常常在說,人一但年紀大了,就會像貓一樣走路都沒有聲音啦。」

阿嬤自顧自的說著,又是吸了好幾下鼻子:「乖孫欸,好香啊,妳是不是快煮好了?」

她盯著我,還不停咧著嘴笑著,我突然發現,阿嬤笑起來有點可怕,她的嘴角高到幾乎都要貼近耳垂了,露出發尖的森然利齒。

我已經不知道她是在說我煮的肉香,還是在說我的肉香了。

阿嬤徑直走過我的身邊,看著鍋裡的肉摸了摸肚子說:「阿嬤都餓一晚了,快要忍不住了。」

我清晰的聽見阿嬤的肚子傳來咕嚕嚕的響聲,她盯著鍋子,喉嚨裡又像是剛才在房間時突然看到生肉一樣,不斷地吞嚥著口水。

我安撫著她說:「阿嬤,妳別急,這肉還要燉上一段時間,還沒完全煮熟呢。」

可是阿嬤像是已經餓到受不了了,拿了支大湯匙,直接就將一大塊肉給舀了出來。

她彷彿感覺不到燙,將滾燙但還半生不熟的肉塊全部塞進嘴裡,狼吞虎嚥的咀嚼著,就連骨頭都被她咀嚼的嘎嘣作響,未熟的血水更是順著她的嘴邊流了滿地都是。

看著阿嬤這副恐怖的模樣,我開始傾向相信面前這個東西根本就不是我的阿嬤,而是那隻吃了人的人熊。

她背對我,佝僂著身體大口吃著肉,完全忘了我還在這裡,我輕悄悄地靠近她背後,想要驗證清雲法師說的,阿嬤的脖子後邊到底是不是真的有一道傷口。

正當我的手緩緩的伸向阿嬤,就要掀開她頭髮的時候,阿嬤卻突然停下進食的動作,雖然依舊背對著我,沒有轉過頭來,但眼珠卻是擠到了眼角處,惡狠狠的盯著我。

她慢慢張開了嘴,發出比起平常還要更加陰沉的聲音問我:「乖孫欸,妳要做什麼?」

我又撒了個謊:「沒啊,沒,阿嬤妳脖子上有隻蚊子,我是要幫妳拍掉牠啊。」

我已經開始習慣撒謊了,說的臉不紅氣不喘。

阿嬤卻是繼續用著陰沉的聲音說:「是這樣嗎?」

但我沒想到的是,阿嬤竟然伸手主動掀開了自己脖子後邊的頭髮,我看見她脖子上乾乾凈凈,根本沒有什麼所謂人熊披著人皮的痕跡傷口。

我徹底鬆了一口氣,這說明阿嬤根本就不是什麼人熊,我的阿嬤是活生生的人類。

一想到我只是因為聽信網友一面之詞,就懷疑起了自己的阿嬤,我的內心感到深深地愧疚;從小爸爸媽媽忙著工作,三天兩頭都不見得回來一趟,是阿嬤親手將我撫養帶大的,阿嬤對我可以說是無微不至,甚至可以說,爸爸都沒有我跟阿嬤親。

阿嬤見我傻傻的站在後面,疑惑的問:「乖孫欸,妳這兩天怎麼看起來怪怪的?」

我揉了揉鼻子跟眼睛,對著阿嬤笑了笑說:「沒有啦,阿嬤,這肉還沒煮熟,妳吃了會生病,我再給妳煮一下,妳等等再吃。」

聽到我這樣說,阿嬤也相當聽話的點了點頭,直接走出廚房,就坐到客廳的沙發上去了。

我突然覺得阿嬤這些看似怪異的舉動,可能只是因為年紀大了,電視跟網路不也常常在宣導,有些老人年紀大了之後,容易會有什麼帕金森氏症,可能就有這些症狀。

隱隱約約還記得文章跟報導裡面有說,這些症狀包含了會出現一些不受控的行為,就像現在的阿嬤這樣。

我拿出手機給那位清雲法師發去訊息:「我剛剛看了我阿嬤的脖子,根本就沒有你說的什麼痕跡還是傷口,她才不是你說的什麼人熊精怪!」

清雲法師很快就回覆過來:「這不可能!妳阿嬤絕對是人熊裝的!我是絕對不會認錯的!」

「如果她脖子後邊沒有傷口,那還有一種可能,就是牠披了兩張人皮,只有這樣才能解釋為什麼沒有半點痕跡!」

我看著訊息感覺有點無語,這人怎麼說話越來越像是來騙錢還是騙色的神棍。

就在這時候,我的帳號突然又收到了另一則陌生訊息,訊息開頭就說自己是一位常年在山上打獵的老獵人,今早下了山手機才連上網路,正在上網時看到有網友提起了昨天晚上的直播,他便連忙循線找了過來。

他在訊息裡問到,有沒有一位自稱叫清雲法師的人跟我聯繫過,還謊騙我說,我阿嬤是一隻人熊偽裝的。

老獵人說:「妳千萬不能相信這個自稱叫清雲的人說的話!他才是人熊偽裝的!」

這反轉來的太突然,太意外了,意外到我一時半刻竟然完全反應不過來。

老獵人繼續說,這清雲本來是他的搭檔,他們兩人聯手追捕這隻人熊很多年了,這隻人熊是他們搭檔以來遇過最為狡猾的一隻,他們一路追到玉里山附近,沒想到中了人熊的詭計,兩人失去了聯繫,等到他發現的時候,清雲已經被人熊給吃了,人熊披上清雲的人皮,就這樣消失不見。

「妳阿嬤幾個月前去過玉里山對吧?人熊這種精怪對看上的食物執念非常深,牠一定是在那個時候就已經盯上妳阿嬤了!」

「牠很可能當下沒能找到機會下手,現在好不容易透過網路發現了妳阿嬤的行蹤,牠是不是已經私下跟妳要地址了?」

我盯著手機,內心發出一陣惡寒,那位自稱的「清雲法師」剛剛確實才跟我要過地址,說是要拿他專門研製的毒藥過來,幸好我還沒有來得及給他。

「人熊一但知道妳們的位置,牠就會馬上過去吃了妳們全家!」

「我沒有辦法獨自一人對付這隻人熊,所以妳千萬不能給牠妳家的地址,知道嗎?」老獵人不停傳來訊息試圖提醒我。

看著兩人發來的訊息,我覺得毛骨悚然,難怪這清雲會知道這麼多關於人熊的細節,還知道阿嬤去過玉里山,原來他才是那隻人熊!

一想到自己竟然差一點就相信他,我全身都冒出了冷汗,連忙給老獵人傳去訊息問說:「如果人熊真的找上門來,我該怎麼辦?」

老獵人一下就傳來訊息說:「別怕,人熊這種東西雖然嗅覺靈敏,但是視力卻不太好,這樣,我曾經聽別的獵人說過一種方法,可以暫時讓那隻人熊聞不到妳們的氣味,妳想辦法去找來一隻五黑犬,記住!一定是要全黑的那種,一根雜毛都不能有,就連舌頭都要是黑的!」

「再用這隻五黑犬的血,混合榕樹根下的土,攪拌後塗抹在身上就能暫時掩蓋住妳們的氣味,這樣人熊就找不到妳們了!」

社區的公園裡種有不少榕樹,這土倒不是什麼大問題,可是這個所謂的五黑犬……   ,讓我不由得頭痛了起來。

突然,略感沉重的腦袋靈光一閃,我拍著頭大叫出聲!

對啊!

附近鄰居吳阿姨養的狗,大黃出門散步時認識的狗友不就正是這個什麼五黑犬嗎?

也不知道是不是真有所謂的老天爺在幫我,這一下兩樣東西都齊全了。

我連忙出門來到吳阿姨家,吳阿姨也不知道我借狗是想要做什麼,我只能是又一次臉不紅氣不喘地撒了個謊說帶家裡大黃外出散步時發生了車禍,醫生說手術需要輸血,我才來跟她借狗試試看能不能跟大黃匹配輸點血。

吳阿姨沒有任何懷疑,只是當我要將她家的狗牽走的時候,她看著我,似乎欲言又止。

「吳阿姨,妳是不是有什麼事想要跟我說?」

我停下腳步回頭看著她,她盯著我幾秒,往周遭看了看,確認附近四周都沒人後,這才開口問我:「小嵐……   ,妳家……   妳家沒出什麼事吧?」

我聽完呆愣了一下,用眼神示意自己不明白她為什麼這麼問,吳阿姨繼續說著:「可能是我老了有點眼花吧,前幾天半夜我睡不著,牽狗出門散步時,才剛經過妳家附近就看見妳家二樓窗戶沒關,那一天有點下雨,我以為是妳們家疏忽了沒關到窗,就想著過去敲個門提醒一下妳們……   。」

「沒想到我才剛想走上前,就看到一團大黑影從那個窗戶爬了出來,我當時嚇壞了,因為那東西看著就像……   ,就像……   。」

吳阿姨的臉上露出相當恐懼的表情接著說:「熊!像一隻熊!可是卻長著人類的腦袋……   。」

我整個人聽完身體都僵硬了,只能顫顫巍巍的開口問她:「阿姨,妳確定妳看到一隻熊從我家二樓爬了出來?」

「唉呀,所以我才說有可能是我眼花了嘛,那東西長著人的腦袋,怎麼想都不合理,可是我確實是看到了……   。」

吳阿姨的語氣也開始變得不太肯定。

「那妳有看清楚那張人臉是誰嗎?」我緊張的屏住呼吸追問著。

吳阿姨搖了搖頭:「那東西一下子就不見了,我沒看清楚牠的臉……   。」

牽著狗到附近藥局買完針筒回到家後,我整個人魂不守舍,惶恐不安,如果那隻人熊早就找到我家了,為什麼還沒對我們下手?還是……   ?

一個極為恐怖的想法在我腦海裡揮之不去,人熊可以穿上不同人的人皮,如果人熊早就已經藏在我家了,會不會……   ?

這個想法一出現,我嚇得全身發毛。

可是老獵人說那個「清雲法師」才是真正的人熊,如果人熊早就藏在我家裡了,那「清雲法師」又何必再繞這麼一大圈從網路上找我跟我要家裡的地址呢?

這兩件事情分明是互相產生矛盾的,正當我困惑的時候,那個「清雲法師」巧合的又傳來一則訊息:「我突然想起一件事,如果有一位自稱是山上老獵人的人聯繫妳,不論他說了什麼,妳都千萬不要相信!」

啊?這又是哪一齣戲?我的腦袋徹底當機。

清雲法師:「那傢伙是我的搭檔,一直和我一起追捕著那隻人熊,不過就在追到玉里山的時候,我們中了計,等我發現他的時候,他已經被那人熊給吃了!人熊披上他的人皮,我才會失去了那人熊的蹤跡。」

我完全混亂了,兩個人說著同樣一件事,卻是互相指責對方才是人熊精怪;可是我還是從中發現了一個漏洞,立刻回覆訊息問清雲法師:「等等!你先是說我阿嬤是那人熊偽裝的,現在又說你那個前搭檔也是那人熊偽裝的,同一隻人熊怎麼可能同時偽裝成兩個人?」

他回:「為虎作倀這成語妳一個大學生總該有聽過吧?說的就是老虎能夠將吃掉的人化作倀鬼操縱自如,這人熊也有同樣類似的能力,能夠操縱所吃掉之人的皮囊,而且牠實力越強,能操縱的皮囊就越多!」

「那老獵人是不是跟妳說了我才是人熊,妳仔細想想,我要真的是那人熊,怎麼還會大費周章多此一舉教妳如何分辨妳阿嬤是不是被那人熊披了皮?」

我突然被這清雲法師給說服了,便將那老獵人教我如何暫時躲避人熊的這件事也告訴他。

清雲法師回覆:「妳可別告訴我妳真的去弄了?」

我猶豫了一下,還是老實回答他:「是,但還沒來得及塗在身上。」

畢竟,要我一個死大學生去學怎麼抽一隻狗的血,這難度不亞於要我在大二時就修完大學全部學分。

清雲法師聽到我說還沒來得及用,顯然是鬆了一口氣:「黑狗血是至陽之物,五黑犬更是至陽中的至陽,而那榕樹根土卻是至陰,古人說榕樹下易聚陰魂,根下土陰氣極重,這兩種東西混在一起,不但不能消去妳們的氣味,反而會成為一種指引,就好比黑暗汪洋中的燈塔一樣,就算妳們跑到了天涯海角,那人熊都能找到妳們,這樣說妳明白嗎?」

清雲法師說的與那老獵人完全相反,我腦袋又混亂了起來,但我總有一種直覺,這兩個人,肯定有一個在說謊。

一時之間,我不知道該相信什麼,清雲法師又傳來訊息要我好好想想我阿嬤之前跟現在的差別,他說只要我仔細對比,一定能發現不對勁的地方。

我坐在沙發上,滑著手機翻出了以前我給阿嬤拍的影片跟照片,照片裡的阿嬤表情十分慈祥。

可是我越看最近拍的影片,就越覺得這不像是我阿嬤,就在我看到某一段影片時,我深深地倒抽了一口涼氣。

那是有一次,我不小心將東西掉在地上,我蹲下來去撿的時候,阿嬤的臉孔出現了可怕的變化,她的眼睛就像是就要凸出到眼眶外面去了,那是一種極度貪婪的眼神,直直的盯著我所在的方向,彷彿要將我活生生吞下去一樣。

但是下一秒,她就又恢復正常,我頭皮發麻,只覺得全身上下好像都有蟲蟻在爬,突然,我感覺自己脖子上涼涼的,就好像是有什麼東西在一旁不停的吹氣。

我急得一轉頭,沙發後面趴著的正是阿嬤,她的臉色鐵青,對著我的脖子一口一口地呼著氣。

我嚇得大叫:「阿嬤!妳在幹什麼!?」

這種情況讓我的理智整個差點崩潰,阿嬤卻是幽幽的盯著我問:「乖孫欸,妳怎麼突然在看我以前的照片?」

「難道我現在變化很大嗎?」

阿嬤將整張臉湊近到我的面前,讓我能非常清楚的感受到她的呼吸噴灑在我的臉上,我從她身上還聞到了一種很詭異的味道,那味道似曾相似,有一次有隻老鼠死在我家櫥櫃裡,過了一兩個禮拜我們才發現,打開時就是這種味道。

冷汗從我的鼻尖滑落,直到現在阿嬤貼著我如此靠近,我這才注意到阿嬤臉上長出許多細小的絨毛,而且還都是黑色的,會有正常人臉上長出黑色的絨毛嗎?

「阿嬤,妳都這麼大年紀了,當然有變化啊,我這不是懷念妳年輕時漂亮的樣子,才會拿出來看一看嘛。」

我再一次撒了個謊。

阿嬤只是淡淡「哦」了聲,便慢悠悠的的轉身離開了,我望著她的背影,看上去似乎又比之前更胖了一圈。

我才剛深深呼上幾口氣,清雲法師又是給我傳來了訊息:「早上妳說妳阿嬤脖子後邊沒有痕跡,牠一定是披了兩張人皮!妳去找一把裁縫剪刀,在尾端纏上一條紅線,然後用它輕輕劃破妳阿嬤的皮膚,我敢跟妳保證,下面肯定還有一層皮!」

同一時間,那老獵人也同樣傳來了訊息,他問我找齊兩樣東西塗抹在身上了沒?

我故意將我去借狗時,吳阿姨看到我家出現人熊的事告訴他,想看看他會怎麼說,大概過了快要十分鐘,老獵人這才回覆了一個讓我全身都起了雞皮疙瘩的訊息:「如果那人熊已經藏在妳家裡,很有可能妳那鄰居早就不是人了,我曾經聽我那死去的搭檔提起過,這人熊有一種能操縱吃掉之人皮囊的能力,牠肯定是操縱妳那鄰居阿姨的皮囊,想要試探試探妳是不是已經知道了。」

「再跟妳說一件事,妳千萬要做好心理準備,這人熊,有將最好最嫩最美味的食物留到最後才吃的習性。」

我看著訊息感覺心臟都要停了,急著拼命打字問那老獵人:「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老獵人說:「妳的家人鄰居很可能都被那人熊給吃了,現在所有在妳身邊的人,都只是被牠操縱的皮囊而已。」

「人熊是一種非常狡猾的精怪,尤其特別喜歡玩弄人,而妳,就是那個牠要留到最後才享用的美味佳餚。」

「妳快將黑狗血跟榕樹根土抹在身上,然後逃的遠遠的,或許還能保住一條性命。」老獵人又傳來一句提醒。

現在就算再給我幾個腦袋我都覺得不夠用了,因為我又仔細地思考了老獵人說的話,也是相當有可信度。

「我身邊的所有人都早就被人熊給吃了。」

一股陰冷的無助感突然死死地纏繞著我。

我苦思了很久,突然想到給跟我阿嬤一起去玉里山旅遊的那幾位阿婆打電話問問,說不定她們會知道一些蛛絲馬跡。

前面幾個人的電話不是關機,就是響了很久都沒人接,直到我給最後一位陳阿婆家裡打去電話,這才終於有人接了。

不過接電話的人並不是陳阿婆,而是她的兒子陳叔叔,陳叔叔聲音聽起來十分疲憊,但我還是開了口:「陳叔叔,我是小嵐,請問陳阿婆在不在?」

「我媽她……   失蹤了,妳不知道嗎?」陳叔叔感覺正在努力克制自己壓抑許久的情緒說著。

我震驚的呆站在原地,連忙追問是怎麼一回事,陳叔叔哽咽的說:「當初陪著妳阿嬤去玉里山旅遊的幾位老人,全部都失蹤了……   ,只有妳阿嬤一個人回來,我們給妳家裡打了許多次電話,可是都才剛接通就被妳爸媽給掛斷。」

「我甚至親自去過妳家問妳阿嬤,她卻只會說她什麼都不知道……   。」

掛斷電話後,我的內心久久無法平靜,因為我完全不知道發生了這些事情。

阿嬤,甚至是爸爸媽媽,都沒人有跟我提起過,之前有次吃飯我還提到了陳阿婆,他們三人更是沒有任何反應,只是吱吱嗚嗚應付了幾句就帶過了,難道真的像老獵人說的,我身邊的人,都已經被那人熊吃掉了嗎?

突破盲點後的細思極恐,讓我完全無法呼吸。

就在這時候,我突然感覺身後傳來好幾道被強烈注視著的目光,我一轉身,就看見爸爸媽媽跟阿嬤不知道什麼時候一起站在了我的後面。

他們就這樣面無表情的盯著我,直到又過了幾分鐘後,我媽才慢悠悠開口問了句:「妳在跟誰打電話呢……   ?」

她咧嘴笑著,嘴唇上的紅色相當鮮豔,像是抹了血一樣,可是我媽平常是完全不塗口紅的人,更何況是這種艷紅包,我突然想到,家裡的大黃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沒了蹤影,似乎從昨晚就沒見到過了。

「我……   我剛跟我同學講電話呢。」

我心跳加速,兩個手掌上全是汗,我媽「哦」了一聲,說:「今天別再出門了,我跟妳爸剛去買了新鮮的牛羊肉,我給妳們好好做一頓大餐。」

她刻意在「大餐」兩個字上放緩了語速,並且加重語氣,對面三個人同時將眼睛瞇成一條線,就這樣盯著我看,我全身不停地顫抖了起來,急忙點了點頭後,就逃竄回了自己房間,鎖緊房門,這才稍微安心了一點。

雖然我已經完全相信了老獵人說的話,但我還是想再確認一下,我翻出了小學時美勞課用過的裁縫剪刀,仔細地綁上紅線,緊緊握在手中。

大概下午四點,我依照阿嬤最近幾個月的作息,猜測她現在應該正在睡覺,稍早之前,我按著老獵人教我的方法,上網臨時抱佛腳查了查該怎麼抽取犬類的血液,吳阿姨的狗很乖,一點都沒有反抗,就這樣被我試驗了幾次後抽出一大管血。

我將黑狗血跟榕樹根土混一起塗抹在身上,才又偷偷溜進了阿嬤的房間,事到如今,清雲法師跟老獵人兩人說的話我都必須信,我已經沒有退路了。

果然,這次阿嬤沒有醒來,呼嚕聲打的滿屋響,完全沒有半點要醒過來的意思,我站在阿嬤床前,床邊地上有幾根顯眼的黑色毛髮吸引了我的注意,我輕手輕腳地撿起來仔細一捏,這毛髮非常粗硬,根本就不是人類身上會有的東西,我一下子就聯想到了熊毛。

我呼吸急促,拿出裁縫剪刀輕輕的劃開阿嬤手臂上的皮膚,我一臉的不可置信,阿嬤的皮膚下面,竟然真的還有一層皮!

我握著剪刀的手又開始不停地顫抖了起來,阿嬤手臂劃開的地方,沒有流出一滴血,既然已經確定了阿嬤是那人熊偽裝的,那爸爸媽媽估計也是凶多吉少了。

現在看來,不管是清雲法師還是老獵人,都沒有說謊,他們兩人教我的方法,全部都有效,他們應該都是活生生的人類,可他們又是為了什麼要互相污衊說對方是那人熊呢?

我幾乎是用逃的逃出阿嬤的房間,轉手就將房子裡的窗簾全都拉上,並將總電閘全給關了,我家方位不好,聽說當初建商為了能夠多個幾間房子可以出售,在幾個差強人意的位置上都加蓋了房子,我家就是其中之一。

只要拉上窗簾,就沒有任何光線能夠照得進房子裡面,我是因為想起了老獵人說過,人熊視力不好,才會突然想到這個辦法。

現在房子裡烏漆麻黑的,就像是黑夜一樣,我躲進了一旁的儲物櫃裡,兩手捂在嘴巴上,刻意放緩了呼吸。

一個小時後,「咯噔」一聲,阿嬤跟爸媽的房門同時打開,我透過櫃子縫隙隱約聽見他們似乎是走了出來。

「乖孫欸(乖女兒),妳在哪裡啊?」他們一起叫喚著我。

「快要吃晚飯了,乖孫欸(乖女兒)快出來啊!我們給妳做好吃的!」

「沒有妳,這晚飯我們可做不了啊……   。」

他們的聲音聽起來,格外詭異,就像是電影裡某種生物剛開始嘗試著模仿人類說話一樣,他們繞著房子,一圈圈不斷地在找我。

我捂緊嘴巴,不敢發出任何聲音,好幾次他們都從我面前經過了,可就是沒有發現到我。

看來老獵人教我塗抹在身上的東西,還真的是有兩下子,我趕忙掏出手機,給老獵人傳去訊息,給了他我家的地址,希望他可以想辦法來救救我。

老獵人沒幾秒就回了訊息,他說他現在的位置離我家不遠,不到半小時就能到。

「妳塗抹在身上的東西,可以維持兩個小時,妳躲好,不要隨便出去,我準備好必要的工具就立刻趕過去救妳!」

我眼珠子轉了轉,也給清雲法師傳去訊息,同樣給了他我家的地址,說:「我爸媽跟我阿嬤都被那人熊吃了,牠們現在正滿屋子找我,法師求你快來救我!」

不到一個小時的時間,這兩個人從前後門同時破門闖進了我家,老獵人一看見清雲法師,立刻警惕的舉起獵槍往後躲了幾步大罵:「人熊!你好大的膽子!」

清雲法師聽到後,揮舞手上的法器跟著怒罵:「放屁!你分明才是那個人熊!」

老獵人卻是冷笑一聲:「我親眼在玉里山上看到了你的衣服整件被撕碎散落在地,你還敢說自己不是人熊?」

清雲法師:「我才是那個看見你衣物被人熊撕碎散落一地的人,你就別再裝了!」

兩人開始爭吵了起來,那清雲法師一時間氣不過,竟然從包袱裡掏出一把利刃就往自己手臂一劃,一股鮮血直接流到地上。

老獵人見狀瞳孔放大,叫喊著:「等等……   !你沒死……   !?」

說完,老獵人拔出腳上的匕首,也跟著在自己手上劃了一刀,同樣是一股鮮血冒了出來。

清雲法師也是一臉的不敢相信,衝到老獵人面前大叫:「不是……,你怎麼沒死……   !?」

他們兩人突然像是同時意識到了什麼,臉色瞬間變得非常難看,也是在這個時候,我家的前後門齊齊「砰」的一聲,被不知名的力量給重重的關上了。

而我也從櫃子裡面,飛撲出來,直接將兩人撲倒在地,那原本還在到處尋找我的爸媽跟阿嬤三人,一下子就像是被洩了氣的氣球,變成三張軟趴趴的人皮,一個個癱落在地面上。

清雲法師跟老獵人的臉上浮現出一片慘白,清雲法師抬起逐漸失去力氣的手顫抖著指向我:「原來……   妳才是那人熊……   !」

老獵人也惡狠狠的盯著我,雙眼冒火,兩隻手不斷掙扎:「妳是故意把我們騙來這裡的……   ?」

我瞇起雙眼,對著他們一陣狂笑:「你們這兩個老東西,一直追著我不放,在玉里山時我就想除掉你們了,可是我又捨不得讓你們這麼簡單的死去。」

「所以我才想了這個辦法,騙你們過來,我故意用那老人的皮囊當上了網紅,讓你們發現,只要我沒有在直播上露過臉,你們就肯定會上當,誤以為那老人才是人熊。」

「這次,我玩得很高興,所以你們可以去死了。」

兩人還想反抗,拼命地掙扎著,可是我早就褪去了人皮,兩隻像水桶一般粗的熊臂,死死地掐著他們的脖子。

下一秒,兩聲淒厲異常的慘叫接連從這漆黑的房子傳了出去,但隨即就又恢復了原狀,整個社區一點聲音都沒有,安靜的十分恐怖。

我舔了舔嘴唇上還沒乾透的鮮血,意猶未盡的走了出來:「還有兩個。」

「這次,我該想個什麼辦法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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