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OT 閃亮星─無聊種子稿件大募集

劍柄綁蝴蝶結 一

十月中旬的氣溫還殘有盛夏的尾韻,浸泡在悶熱潮濕空氣彷彿置身沸騰的大海。穿越連結兩棟校舍的穿廊,似乎能嗅到海風中淡淡的鹹,學校近海的優點大抵如此,翻起的書頁都成了浪花。許聽夏快步走到校園偏僻的角落,綠蔭搖曳,斑駁的影子掠過她的面頰。

花叢後是不規則的石板小道,順著路徑轉彎再踏上鮮少人知曉的樓梯,校舍一角的空教室成排,還不過中午,不到陽光來訪的時間,走廊盡頭的玻璃窗乾淨,微弱光線照射出窗框的形狀,細小的粉塵飛揚,她卻不覺得鼻癢。

推開門,迎面而來的強風讓許聽夏不得不閉眼,再次睜眼卻被陽光亮地抬起手。指縫中倚在窗邊的身影單薄,看不清卻依然能感覺到尖銳的目光停留於來者的髮梢。

好慢。不容小覷的存在感搭著少女上揚的尾音,許聽夏聽聞無奈地嘆了口氣。

「不去上課小心出席率不夠。」許聽夏忽略對方的視線,用力的關上窗戶,碰的一聲嚇得靠窗的姚海忍不住肩膀聳起,看向許聽夏的眼神帶著一絲不難察覺的討好。

「別把我說得像是不常上課一樣——今天是例外、是例外。」

熟門熟路地找到在其中一張空桌子內的遙控器,拆開才發現裡頭的電池憑空消失,轉頭看了眼盤腿坐在由幾個課桌拼成的大桌子上,一副無辜模樣的姚海,許聽夏索性又將遙控放回抽屜,轉而將窗戶半開。

「你今天心情不好?」

認識時間不長但好歹也有兩年,許聽夏自詡對眼前可以被世界貼上外星人標籤的朋友稱得上了解,對方的問句十有八九是察覺到矛盾後的再次確認,沒有惡意但不懂修飾,有時落在耳裡倒顯得刺耳,姚海也因此受到不少惡意,不過本人坦然的像是沒注意那些流言般繼續我行我素。許聽夏皺了皺眉頭,在對方直勾勾的目光下身體快於思考,先一步走向對她從來是毫無保留的姚海。

身高差距本就不大,與琥珀色的眼睛對視像是在注視一罐透明的蜂蜜罐,沈澱的暗色不透光。許聽夏不嗜甜,她任由對方扯住自己制服下擺,也由著她在自己身上找到她想要的答案。先移開視線的是姚海,之前的氣場瞬間消散,笑得天真無邪,「真是搞不懂你!」

「我也搞不懂你⋯⋯」低喃道,在姚海疑惑的眼神中,許聽夏伸手推開湊近的腦袋,「好了,說說什麼叫我們有正經工作了?」

啊、差點忘記。像是卡通人物靈光乍現,姚海哼著不知名的旋律,俯身從倒在地下的書包拉出筆電。銀色的機身比想像中乾淨,許聽夏想起她最近新購入的貼紙,還來不及貼在屬於自己的電腦上,或許姚海會喜歡?許聽夏順著對方的指尖看向郵件內容,為了方便閱讀,姚海將電腦放在大腿間的空間,壓低螢幕。

檸檬水攤,這是收件人的名字。為了打發時間創立的帳號,美名曰萬事屋,但在許聽夏眼裡不過是滿足姚海的中二病。漫畫裡的劇情熱血,佔領地球的宇宙人壓縮了人類的生活空間,抗爭過後歸於平常,寫著萬事屋的看板搖搖欲墜。那天放學路上,手上租來的漫畫被她夾在手指中,許聽夏拉著根本沒在看路的姚海,一下閃躲在路邊玩球的小學生,一下子要擔心變化快速的紅綠燈,放學路被她玩成跑跑薑餅人,在BONUS時間裡姚海突然反抓許聽夏的手腕,笑嘻嘻地邀請她一起來成立萬事屋,許聽夏沒有回話,或許姚海本是從漫畫中爬出來的外星人,急切地佔領目光所及之處,人類無力招架。夕陽將街道染上金黃,千篇一律的景色不再單調,是與否也不再重要。

「這次不是找貓咪哦。」

「上一次是找貓,上上次是幫忙澆花⋯⋯你的鑰匙還給那個人了嗎?」

現實當然不如漫畫,但奇怪的是姚海總能把它變成童話。姚海故作苦惱地低下頭,大有就這樣帶過的打算,許聽夏索性將這個話題掐斷,視線放回郵件上,每閱讀一個字許聽夏眼裡的不解更濃,她扭頭看向伸手晃動窗簾的人,遲疑地開口道:綁架?

「沒錯——終於讓我等到這種委託了!啊啊、命運就是這個意思!」興高采烈地哼起歌,要不是被許聽夏靠著肩膀,指不定已經在桌上跳起舞來,「而且啊⋯⋯痛!」

哀號聲喚不起許聽夏的良知,選擇性忽略了對方口中許聽夏是惡魔、仗著我喜歡你就這樣動手動腳的埋怨,她的語氣強硬,指腹捏著臉頰的力道加重,打理整齊的頭髮在打鬧中變得亂七八糟,像是共情了許聽夏的恨鐵不成鋼,暖風撞擊窗簾的聲響蓋過斷斷續續的狡辯和每個禮拜至少一次的說教。只有豔陽知曉校園角落藏著喧鬧的青春。

「雖然我早知道你是笨蛋!但這次會讓我要去監獄才能見到你!你這個白癡!」

不曉得是觸碰到姚海的哪根神經,捂著剛掙脫出的臉頰,雙眼一亮,絲毫沒有做錯事的認知,「你會來監獄看我?」

「你還知道綁架犯法?」不滿的輕哼充滿不信任,許聽夏重新將亂糟糟的馬尾整理好,像是愛漂亮的黃金獵犬,忠誠又聰明,偶爾失態反而相當可愛。

「又不一定是真的綁架,你看——我的顧客都是我家附近的鄰居,然後就是要我們幫忙顧弟弟的學生,說不定綁架⋯⋯嗯、只是要我們幫忙找人?跟找貓咪沒有區別⋯⋯待會一起去見委託人吧?」停頓片刻,上吊的眼尾總讓人產生墜入陷阱的錯覺,「你不喜歡就拒絕,我都聽你的。」

一時不知道如何回應,因為一則訊息穿越大半個學校,現在又把主動權交付給自己,任誰都無法立刻回答這沉重的信任,但現在的情況除了答應沒有其他選項,許聽夏徑直往挖了洞的坑跳,莫名的悸動牽引著她,未知帶來的趣味讓她每每無法拒絕姚海的任何要求。

「當然要去。」

「嗯嗯、那我會保護你的。」

「我保護你還差不多。」

強風不講理地破開窗簾,海浪似的弧捲走焦躁的細沙,為不久後的相逢獻上一場荒唐的沙塵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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