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完老江指示的任務，林文羽不可思議地重複確認道：「你要我們負責新餐廳的情人節檔期企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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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不下去的同事笑著出聲：「老江，你真的要讓兩個實習生負責這麼大的企劃嗎？雖然只是一間新餐廳，但情人節可是重頭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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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江雙手抱胸，冷笑道：「那有什麼關係？我這叫放權，有人想要好好表現，我就給他們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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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文羽無聲嘆息，和黃曜曦悄悄交換一個眼神，知道這是老江故意的報復。他們毫無經驗，怎麼可能承擔這麼大型的企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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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眼前沒有其他退路，她迎上老江挑釁般的神情，應了聲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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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接下來的日子，從了解過去情人節檔期的歷史資料，到重新擬定新企劃、決定最後方向，兩人一起開始連續加班的地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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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趕時間，林文羽經常把早餐放到變成午餐，中午忙起來忘記吃時，午餐便又變成了晚餐，胃痛的毛病也雪上加霜，發作得更加頻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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鄰近半夜的週五，辦公室早已空無一人，林文羽低頭埋首打字，黃曜曦看看時間，又看林文羽呵欠連連、頭都快撞上鍵盤的樣子，率先開口道：「今天到這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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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我還沒做完。」林文羽聲音幾乎要帶了哭腔，「我還沒有打完要給總監的企劃介紹，怎麼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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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監是老江的直屬主管，因為這次計畫由他們主導，報告對象也從老江換成了行銷部總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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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先回去，休息好再來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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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會來不及交企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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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曜曦放輕語氣：「文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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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文羽打字的手驀然暫停，這是他第一次用兩個字叫她，不是老師，不是連名帶姓的呼喚。奇蹟般地，林文羽洶湧的憂慮感慢慢減緩，直到消失於無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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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抬起頭，戴了太久的隱形眼鏡乾澀粗糙，鏡片刮得她淚眼汪汪，只能用力眨眨眼，狼狽地避開他視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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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曜曦看一眼螢幕，確定資料有儲存到後，輕輕蓋上她的筆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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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先回家了，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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嚴重的睡眠不足讓林文羽頭昏腦脹，她愣愣地望著黃曜曦，直到溫度落在手腕，拉著她起身，她才渾渾噩噩動作。一路到搭上電梯、走出大樓，黃曜曦都沒有放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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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文羽想起那天特殊選才的成績剛剛揭曉，她拉著心情不好的黃曜曦跑出黃家，不顧一切向前奔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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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走在後面的人是這樣的心情嗎？好像孩子般什麼也不用擔心、不用猶豫，只要跟著前面的人腳步，就能安然抵達目的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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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趕上倒數幾班捷運，十二點的捷運車站空空如也，只有黃曜曦領著她坐下。車子才剛開動，困倦不已的林文羽繼續打起瞌睡，矇矓間往旁倒去，但頭沒有撞上窗戶，取而代之的是柔軟的觸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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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無從思考，只能感受到黃曜曦沒有收回墊著她頭的手掌，反而輕輕施力，讓她躺上自己的肩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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換做平常，林文羽大概會心跳加速，但此刻她睏得半夢半醒，只是遲頓地想著，什麼時候那個躲在房裡的瘦削少年，肩膀也變這麼寬了？迷迷糊糊間，林文羽很快又跟著捷運韻律，陷入睡夢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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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想驚動睡著的她，黃曜曦一動不動，視線投向對面的車窗。無人的座位上方，玻璃窗清晰地反映出兩人相依的倒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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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忽然有些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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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曾經習慣了一個人被困在文字的牢籠裡，後來又漸漸習慣有林文羽。此刻她還陪在他身邊，可是在這個寒假之後呢？在他升上大學、甚至出社會之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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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想起實習第一天林文羽沒有回答他的質問，說不出她給的承諾有多少重量。這是人之常情，林文羽終究會有其他規劃，不可能永遠被綁在他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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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她，他還能重新習慣面對孤單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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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曜曦陷入糾纏的思緒中，快到站時，他深吸一口氣，裝作若無其事喚她起來，和她一起下了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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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文羽終於稍稍清醒一些，連忙問：「你跟我下來幹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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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陪妳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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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文羽喉嚨有些隱隱的不適，心裡大呼不妙，「我好像快要感冒了，你離我遠一點，讓我自己回去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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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曜曦回頭看她一眼，疲憊語氣裡多了絲極力壓抑的不耐，「這麼晚走在路上不安全，我送妳回宿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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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文羽靜下來，一直到踏進宿舍院區的大門，她才轉身，「謝謝你送我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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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黃曜曦一確定她走進安全區域就已經轉身離開，她靜靜望著她的背影，直到校園茂密的植株掩去他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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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文羽本來抱著僥倖心態，想著會不會睡一覺起來就大好了，但隔天一睜眼，如同被刀割般疼痛的喉嚨和旋轉的天花板，無情澆滅她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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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生無可戀躺在床上，思考著要不要請假，但隨即想到，她請假的話黃曜曦要怎麼辦？他連輿情報告的錯字都挑不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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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文羽撐著發脹的頭遲緩地想了三秒，還是踏下床，腳步像踩在棉花上，輕飄飄的找不到重心，只能扶著桌椅慢慢移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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梳洗後穿上襯衫和不太保暖的西裝外套，林文羽一踏出宿舍大門，就被戶外的冷空氣狠狠撲了一臉。她打了個大噴嚏，正要走下階梯，看見有人站在宿舍門口的大樹下，似乎是等得久了，有些冷地跺了下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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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和她一樣一身雪白襯衣與黑西裝外套，在校園風景裡顯得格外突兀。林文羽以為自己病昏頭了，但那個身影已經看見她，朝她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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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清清喉嚨，還是藏不住聲音裡的沙啞：「黃曜曦？你怎麼在這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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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舉起手裡一袋塞得滿滿的早餐，語氣裡有種刻意的漫不經心，「擔心有人不舒服還不好好吃早餐，特別送來了，先吃完才可以去辦公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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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初的震驚過去後，林文羽忍不住笑靨逐開，「怎麼不進辦公室再給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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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曜曦微微鼓起臉頰，已經收斂一段時間的孩子氣又偷偷逃出來，點亮那張總是沉鬱著的臉，抱怨似地回道：「在辦公室妳會好好吃東西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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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語塞，黃曜曦不等她邀請，逕自越過她，走進公共區域的交誼廳。現在實在還太早，整棟樓都還在安靜之中，廳裡更只有他們兩人，把食物一一拿出，面對面坐著一起共享早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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場景簡直溫馨家常得詭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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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文羽啜著溫熱的豆漿，一邊提醒自己不要再自作多情了，黃曜曦只是在關心同事而已，一邊卻又盯著黃曜曦咀嚼時把食物都存在頰側慢慢咬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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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會有人可以同時帥，又同時可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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