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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中時期│鍾情全糖的無糖愛好者

      機場大廳一隅,她靜靜坐在等候區的座位上,一邊滑手機打發過於漫長的等待時間,一邊小口啜飲從新開幕的手搖店買來的飲料。

      每當舌尖觸及杯中甜膩的液體,她總是忍不住鎖緊眉宇,發出輕輕的嘆息。

      「唉,大杯珍奶全糖去冰……就算喝了十年,還是沒辦法習慣這個甜度。」

      「來訂飲料囉!」

      班長上台號召,台下群起響應,高昂的歡呼聲就差沒有直接告訴教官哪個班級又打算挑戰校規了。

      「飲料單從第一排傳下去,下一節課結束就收單。」

      「可以加點雞排嗎?」

      「你不怕胖就加啊!」

      「說好不提這個!」

      「不提也沒看妳瘦身成功過。」

      「靠!」

      她默默聽著幾乎每次訂外送都會出現的對話,伸手接過前座遞來的測驗紙與手搖店菜單,迅速在空白處寫下「李怡瑾   大杯珍奶全糖去冰」幾個字,便將東西繼續傳給後座的同學。

      孰料,如此有效率的舉動卻為她換來一記不輕不重的手刀,直接劈在高三學生最傷不起的腦袋上。

      遭受攻擊的她轉過頭,委屈地問道:「幹嘛?」

      「江寧,我怎麼沒聽說妳改名叫李怡瑾了?」

      「因為我沒改,飲料是幫妳點的。」

      「真是謝謝妳的自動,但我昨天不是才跟妳哭說胖了兩公斤嗎?」

      「不然妳塗掉?」說著,江寧拿起桌上的立可帶遞過去,卻見對方癟起嘴,神色糾結地盯了半晌,遲遲不肯接下,讓她不禁覺得既無奈又好笑,「想喝就喝,才兩公斤而已,生理期結束就瘦回去了。」

      明顯是藉口的話語聽在李怡瑾耳裡卻莫名有說服力,讓她頓時不再猶豫。

      「沒錯,我現在只是水腫,之後消腫就會立刻瘦回去了。」

      「所以放心喝,喝好喝滿。」

      「喝!」

      江寧看著好友雙手握拳,擺出一副準備迎戰高熱量的鬥者姿態,被逗得忍不住輕笑出聲。

      「笑屁。」李怡瑾不滿地送上一記白眼,本來還想接著多嗆幾句,偏偏上課鐘聲於此時響起,急著趕進度的老師也已經站上講台準備開始授課,讓她只好改口提醒道:「老師來了,快轉回去。」

      聞言,江寧雖然有些不情願,但還是乖乖轉過身坐好,展現出認真向學的態度,唯獨雀躍的心情依舊難以平復,持續激動地吶喊:「減肥中的女孩就是可愛,減肥中的李怡瑾世界第一可愛!」

      江寧喜歡李怡瑾,這類情事於學生皆為女性的高中校園裡,實在稱不上是令人震撼的消息。

      當然,並不是說江寧的感情生活舉校皆知,但至少包含李怡瑾在內的幾位朋友與同學都知道江寧喜歡的是女孩子,而她們對此並未表現出任何異樣情緒,相處時的應對也極其平淡,甚至江寧偶爾還會希望她們能稍微看重一點,尤其是李怡瑾。

      「不知道等一下體育課會上什麼。」李怡瑾毫不避諱地直接在教室裡脫下制服襯衫,同時向拎著運動服準備去廁所更衣的江寧搭話,「之前聽社團朋友說她們這週跑八百,真希望我們是上別的。」

      「比起這個,我想先去換衣服。」

      江寧努力把視線從對方袒露的胸膛上挪開,但淺粉色的可愛蕾絲內衣仍舊不可避免地映入眼底,讓她只能暗自向李怡瑾說聲抱歉。

      「其實妳不用特地迴避也沒差吧?感覺大家都不在意。」

      「這是個人堅持。」

      話落,江寧便頭也不回地走出教室,遠離這個是非之地,直到上課鐘響才重新回歸群體,與大家一同站在操場邊,等待體育老師到場宣布今天會是一場酷刑,還是一場遊戲。

      當老師告訴大家今天的課程是和跑步八竿子打不著的立定跳遠時,在場眾人都明顯鬆了一口氣。

      經過短暫的練習之後,老師便按照座號逐一叫人前去考試,及格的同學可以到旁邊自由活動,不及格的同學則要繼續重考,爭取在下課鐘響前跳出不至於太糟的成績。

      「呀──齁!」

      「李怡瑾,一百六十四公分,及格。」體育老師在計分板上記錄結果,同時不忘吐槽:「成績很優秀,但跳的時候那個奇怪的聲音是怎樣?」

      「嘿嘿,感覺這樣可以跳比較遠。」

      「……妳高興就好。」

      體育老師深刻感受到自己與女高中生之間的代溝,果斷放棄理解,開口喊下一位同學前來考試,而李怡瑾也迫不及待地快步走向仍在一旁兀自練習的江寧,打算與她分享合格的喜悅。

      只是未待李怡瑾開口,江寧便搶先出聲:「妳的成績還是一樣變態。」

      在聽到對方被老師叫去時,她就暫停練習,將注意力投向考試區域,並不意外地看見心儀對象宛若妖精般輕盈躍起,再於令人羨慕的距離外落腳,完美發揮出讓她一見傾心的運動能力,就連那微妙的狀聲詞在此刻都顯得格外可愛,狠狠衝擊著江寧萌動的春心。

      「又把妳驚呆了?」聽聞好友的評價,李怡瑾得意又俏皮地調侃道:「我不介意妳像之前一樣盡情誇獎我。」

      「我早就習慣了。」江寧故作冷淡地回應,藉此掩飾平靜神情之下的暗潮洶湧,「還有妳說的『之前』已經是一年多以前的事了。」

      「但妳那時候的反應超可愛的,我好想再看一次。」

      「喂……」被迫回想起過去的黑歷史,害江寧連吐槽的精力都沒了。

      那段青澀的往事對江寧而言是亟欲遺忘又不捨拋棄的回憶,也是她墜入愛河的瞬間。

      當時大家剛升上高二,由於重新分班,彼此都還稱不上熟識,卻在第一堂體育課被要求進行一場躲避球比賽,而江寧與李怡瑾的座號同為奇數,便被分在同一隊。

      說實話,江寧雖然身材高挑,力氣也不小,但在運動方面的表現並不算突出,尤其反應力不夠快,導致她經常在躲避球比賽中遭到近距離爆擊或被流彈波及,因此在得知體育課要打躲避球後,江寧便開始為出局做心理準備,也正是此刻,她看見了站在球場角落的李怡瑾。

      目測李怡瑾的身高大約只有一百五十公分出頭,體型纖瘦嬌小,怎麼看都是進場不到五分鐘就會被攻擊手瘋狂針對而出局的類型,以致江寧忍不住替對方默哀了三秒。

      結果沒想到這短短三秒,卻在比賽正式開始三分鐘後變得毫無意義。

      一次敵隊內外場聯手進行的夾攻中,江寧勉強閃過來自外場的攻擊,回過身卻見距離自己不到五步遠的敵方內場選手已然接下球,準備向她擲來。待她的大腦產生危機意識,驅使身體狼狽逃離之際,球也同時以極快的速度朝她所在的位置襲來,並於撞上人體後發出巨響,光用聽的就一陣肉痛,但江寧卻未感受到被命中時該有的衝擊,同樣也沒聽聞出局的哨音。

      她定睛察看狀況,只見那位看似嬌弱的女孩不知何時閃身來到她的面前,為她接下了強力的一球,還回身使出一記更加猛烈的反擊,順帶利用球體反彈的特性,接住從目標身上彈回到自己手裡的球,揮臂發起第二波攻勢,於短短數秒內直接將敵隊兩人送出場。

      「好帥!」江寧幾乎是反射性作出稱讚,不僅臉上寫滿震驚,眼底還流轉著名為心動的光芒。她想再多美言幾句,但無奈話語到了嘴邊卻盡數化作痛呼,與老師吹響的哨音組成完美的和聲響徹雲霄。

      愣在原地的江寧被球砸中出局了。

      時至今日,當初丟臉的表現依然讓江寧記憶猶新,但眼看身旁提起這段往事的罪魁禍首笑得格外燦爛,她頓時沒了脾氣。即使不太情願,她還是把這段黑歷史重新收回記憶寶庫,以無奈卻透著一絲寵溺的語氣回應李怡瑾的期待,鬆口說道:「之後有打躲避球的話,我考慮看看。」

      「耶!」得到形同承諾的答覆,李怡瑾開心地歡呼出聲,「下次打躲避球的時候,我一定會努力展現自己帥氣的一面,把妳保護好!」

      「我只是說會考慮看看。」

      還有妳不用努力就很帥了,可惡!

      這後半句話,江寧終究只敢在心裡喊喊,沒有將它說出口。

      機場大廳裡,江寧的手機收到新訊息。

      怡瑾寶貝:終於下飛機了,好累……

      簡短卻透著滿滿疲憊的語句出現在被置頂的聊天視窗裡,驅使江寧立刻將其點開,編寫訊息回應對方的埋怨。

      江寧:我在大廳,妳慢慢來就好,等等上車就能睡了,再忍耐一下吧!

      送出後,她稍加思量,又接著傳去一段應該能為李怡瑾提供動力的話語。

      江寧:我買了大杯珍珠奶茶,全糖去冰

      果不其然,訊息才送出不到三秒,視窗立刻跳出新的回應。

      怡瑾寶貝:我愛店的珍奶?

      即便收到的只是看不出情緒的冰冷文字,江寧也能想像李怡瑾雙眼一亮的期待模樣,但她還是不得不告訴對方殘酷的事實。

      江寧:不是,妳的愛店前陣子倒光了,不過這間的珍珠奶茶也不錯,妳喝喝看?

      這回跳出的訊息是一張飽受打擊的可愛貼圖,完美展現出李怡瑾此刻的心境。

      怡瑾寶貝:我的愛店居然……我不行了,我要回加拿大,再見了世界,再見了台灣……

      江寧:喂……

      怡瑾寶貝:如今的我已經沒有回國的理由了……

      江寧:原來妳回國的理由就只有喝愛店的珍珠奶茶?

      怡瑾寶貝:呃……

      李怡瑾驚覺自己說錯話,面對聊天視窗中跳出的冷笑貼圖,旋即一改話鋒。

      怡瑾寶貝:但因為親愛的寧寧在台灣,所以我還是會為了妳飛回來的,就像加拿大沒有好喝的手搖飲料,妳還是會為愛飛去加拿大找我一樣!

      句末,李怡瑾還不忘附上有著水汪汪大眼的表情符號試圖賣萌求情,逗得江寧忍不住噗哧一聲笑出來。

      江寧:妳還是專心辦理入境吧!

      看著自己送出的訊息下方冒出一張敬禮貼圖,江寧明白對方已經依言收起手機,應該很快就會從入境大門出來了。

      她轉眼望向身旁封膜完整的手搖飲料,那正是剛才在訊息中提及要給李怡瑾品嘗的珍珠奶茶,而江寧相信對方肯定會喜歡這間店的味道,就像當年她挑選的手搖店最後都成為李怡瑾的愛店一樣。

      這段故事發生在學測過後,江寧順利申請到理想的大學,而李怡瑾則是畢業後會與家人一同移民加拿大,並在當地就學,所以不參加台灣的升學考試。雖然有些繁複的手續跟能力測驗要準備,但與忙著讀書迎戰指考的同學相比,李怡瑾相對輕鬆許多,也正是因為如此,兩人才能夠在至關重要的高三時期毫無後顧之憂地相約外出遊玩。

      「是台北沒有的手搖店!」

      走在台南的街道上,李怡瑾看著路邊從未見過的手搖店,頓時難掩內心的激動,一個箭步上前就打算去櫃台點一杯珍珠奶茶嘗鮮,多虧江寧早有預料,趕緊伸手拉住拔腿欲奔的好友,柔聲安撫道:「別急,再往前走還有另一間手搖店,那間的口味比較符合妳的喜好。」

      「可是這間看起來很不錯耶!」

      「這家的奶茶主打茶香,幾乎沒有什麼奶味。」

      「走,我們去下一間!」

      聽聞江寧的評論,李怡瑾毫不猶豫地收回腳步繼續往前走,直到看見下一間陌生的手搖店才停下。

      「妳是說這間嗎?」

      「嗯,鮮奶茶的牛奶比例挺高的,珍珠都拌過黑糖漿,所以比較甜……」

      未待江寧把話說完,李怡瑾早已化作疾風,朝著櫃台飛奔而去,向歡迎她的店員點了一杯全糖去冰的珍珠奶茶。

      「妳有要一起點些什麼嗎?」在店員詢問是否還要其它飲料時,李怡瑾終於想起站在自己身後的江寧,隨之回過頭詢問。

      聞言,江寧瞟了一眼菜單,開口道:「柳橙青茶,無糖去冰。」

      「無糖的話,可能會有柳橙皮的苦味哦!」接獲點單,店員給予善意的提醒。

      「沒關係。」如此回應的同時,江寧遞出百元鈔給店員,換取找零與號碼單,並打算站到一旁等待叫號,結果沒想到收妥錢包後,一抬眼就直接迎上李怡瑾既震撼又受傷的目光,「……怎麼了?」

      「妳什麼時候從微糖發展到無糖了?」

      正確答案是「上次獨自來台南喝了好幾間手搖店的全糖珍奶之後」,但江寧並不打算如實稟告,而是答道:「從我發現自己胖了兩公斤之後。」

      「其實以妳的身高來說,再多胖五公斤都沒問題。」嬌小的李怡瑾皺眉打量江寧算不上瘦削,但仍能稱之為勻稱的身材,「上次健康檢查,妳的身高一百七十一公分,體重才六十二……」

      「我怕的是體脂過高。」

      「妳想太多了,怎麼看都還有很多成長空間。」

      「穿衣顯瘦而已。」

      「三十二號,飲料好囉!」店員叫號的聲音打斷了兩人的對話。

      看著被放到櫃台上的飲料,江寧隨即走上前領取,往屬於李怡瑾的那一杯插上吸管遞給她。

      「哦!」喝了一口,李怡瑾不由發出驚嘆,「味道超讚的!」

      「就說妳會喜歡吧!」雖然對自己的判斷有信心,但聽見李怡瑾這麼說,江寧仍是暗自鬆了一口氣,「可惜台北沒有分店,只能祈禱它會往北部發展了。」

      「嗯,希望它能在這場手搖戰爭中存活下來。」

      不知從何時開始,台灣接連有新的手搖店開幕,有一些能夠做出名氣逐漸拓展市場,有一些卻得不到多數消費者喜愛,最終在無人察覺時悄悄倒閉,而那些吹熄燈號的店家裡,也不乏有幾間李怡瑾的愛店。

      「不過──」在一口氣飲盡半杯珍珠奶茶後,李怡瑾突然揚起甜美的笑容,側頭對江寧說道:「我最喜歡的還是校慶時妳幫我調的那杯珍珠奶茶。」

      江寧的步伐幾不可察地頓了頓,內心激動不已,但她硬是故作鎮定,面不改色地回應:「那改天再調給妳喝?」

      「好!」生怕對方會反悔似的,李怡瑾立刻應聲,「話是妳自己說的,不可以反悔!」

      「嗯,說到做到。」江寧向來是一個信守承諾的人,尤其是對李怡瑾許下的承諾,「到時候買更好的材料做給妳喝。」

      「這次我也要一起做,之前校慶的時候,我完全沒參與到……」

      李怡瑾作為班上運動能力最好的人,在校慶時被體育老師指名參加許多比賽,幾乎整天都被綁在操場旁待命,等她滿身大汗回到班級攤位,已經差不多是園遊會閉幕的時間,商品也早早銷售一空,就連沒用完的包裝材料和器具都收拾得差不多了。

      「怡瑾,辛苦啦!」其中一位正在封箱的同學發現李怡瑾走進攤位,隨即出聲向她打招呼,接著便轉頭往攤位後方大喊:「江寧,怡瑾回來囉!」

      聞聲,江寧立刻放下手裡要搬回教室的紙箱,從保冷袋端出一杯飲料來到李怡瑾面前遞給她,並解釋道:「我們班的珍珠奶茶比想像中還要受歡迎,下午兩、三點就賣完了,這杯是替妳留的。」

      「不是『替妳留的』,是『替妳調的』吧?」一旁聽見江寧說詞的同學忍不住翻了翻白眼,而後繼續爆料:「下午的時候,明明攤位前面大排長龍,某人卻完全沒有要幫忙的意思,一直躲在後場做特製飲料。」

      「楊語涵,妳不說話沒人當妳是啞巴。」

      突然被人出賣,江寧惱羞地捏住對方臉頰反覆拉扯試圖封口,慘遭蹂躪的楊語涵只好趕緊找第三方尋求正義。

      「唔呃、怡瑾,妳看看她啦……」

      「哇,這杯珍珠奶茶超好喝的,感覺有半杯都是鮮奶,我喜歡!」

      眼看應該保持公正的第三方早已被特製飲料收買,無奈的楊語涵索性自力救濟,並在脫困後把爆料當作對江寧的復仇,續道:「她自己帶了一整罐鮮奶來加,當然有半杯都是鮮奶。」

      「難怪,我就想說一杯才賣三十元,用料這麼實在,我們班是要虧多少。」雖然沒有參與販售,但李怡瑾可從未錯過任何一次討論校慶相關事宜的班會,「而且珍珠還放這麼多,喝起來超滿足的!」

      「妳喜歡就好。」江寧發現阻止不了楊語涵,乾脆不再搭理對方,轉而把注意力全都放到李怡瑾身上,語帶寵溺地慰勞:「一整天參加那麼多比賽,辛苦了。」

      「謝謝,多虧這杯珍奶,我已經完全復活了!」李怡瑾親暱地靠在江寧懷裡,彷彿是在向情人撒嬌的小女孩,搞得楊語涵都不忍直視這兩位戲很多的摯友,索性直接轉過身繼續收拾攤位裡的東西,讓這場鬧劇因為失去唯一的觀眾而被迫落幕。

      機場裡,漸漸開始有人辦理完入境手續,拖著行李來到大廳,江寧也跟著起身走向連通大廳與機場內部的出入口,等待熟悉的身影出現在自動門後。

      「不過怡瑾真的是很堅持要在每年的今天回國。」江寧漫不經心地想著,嘴角不自覺帶上一抹透著甜蜜的苦笑。

      十年前的今天,兩人初次並肩走在機場大廳裡,為即將到來的離別做準備。

      「……我該辦理登機了。」李怡瑾與江寧站在出境大廳,一同望著不遠處阻隔機場內外的門扉,「我會盡量每年回來,妳要記得空出時間陪我走走,聽到沒?」

      「嗯,只要妳記得聯絡我。」

      「放心,每年訂好機票後,我絕對照三餐傳訊息給妳,免得妳忘記哪天要來接機。」

      「這位小姐,妳那叫擾民。」江寧被對方的話逗樂,笑著吐槽道。

      「我是說認真的。」李怡瑾撇了撇嘴,嘟噥道:「如果回來沒有妳陪我,那我兩、三年回來一趟就夠了。」

      「這句話要是讓楊語涵聽見,她肯定會花上三天三夜跟妳吵。」畢竟李怡瑾的朋友可不只有江寧,結果居然說出這種偏心的話,想想那些人聽見會有多難過,「連今天都只叫我來送機,她絕對連這筆帳一起跟妳算。」

      「揪那麼多人很累耶!找座位吃飯也很麻煩……再說,我又不是之後都不回來了。」

      「我知道,所以妳快去準備登機吧!」說著,江寧從自己的側背包裡掏出一個禮物盒,塞到李怡瑾手中,「一路順風。」

      「這什麼?」

      「送妳的禮物,等上了飛機再拆……喂!」

      沒等江寧把話說完,李怡瑾就兀自撕起包裝紙,從禮物盒裡拿出一杯珍珠奶茶。

      當然,這並非真的飲料,而是江寧親手做的擺飾。

      透明杯身取自李怡瑾最熟悉的手搖愛店,裡頭的奶茶則是用滴膠與色素調製,而沉在杯底的珍珠每一顆都是用黑糖色與透明的半圓黏合組成的球體,比例大到不自然,但也因此能夠清楚看見夾在裡頭的照片。

      被李怡瑾握在手裡的是一杯珍珠奶茶造型的相簿,收藏了屬於她們的青春歲月。

      雖然作工稱不上精緻,但也可以說是一件別出心裁的禮物,江寧始終認為面前的女孩會喜歡這份驚喜,不料李怡瑾卻是看著取出擺飾後空蕩蕩的包裝盒,沉下臉問道:「就這樣?」

      「呃?」

      「沒有什麼信或卡片之類的?還是妳有什麼話等一下要親口說?」

      「幹嘛搞這麼複雜?現在有智慧型手機跟網路,距離根本不是問題,有話隨時都能說啊!」江寧忍不住失笑,但李怡瑾卻生悶氣似的癟起嘴,把她嚇得趕緊收聲,嘗試挽救尷尬的局面,「不然……我現在補?」

      話落,回應江寧的是一個突如其來的擁抱。

      只見滿臉無奈的李怡瑾撲身投入江寧懷中,埋首於她的頸窩,以輕柔卻堅定的聲音說道:「江寧,我喜歡妳,跟我交往吧!」

      那一天,江寧失去了陪伴她度過高中大半時光的摯友,擁有了兩年多來朝思暮想的女友。

      「喂,發什麼呆啊?」機場內,身穿平口上衣與熱褲的李怡瑾踩著一雙高跟涼鞋在江寧身前佇足,抬手於她眼前一彈指,喚回飄遠的心思,「在想什麼?」

      江寧驚得不自覺向後退了一步,呆愣半晌才老實應道:「想妳。」

      「這還差不多。」李怡瑾揚起滿意的笑容,將視線轉往江寧提在手上的飲料,「妳說的珍奶就是這杯嗎?」

      「這麼久沒見,妳就只知道注意飲料?」

      「欸,在妳想我的時候,我可是一路看著妳,從入境大門走到這裡耶!」

      「……好吧,我的錯。」江寧自知理虧,不禁心虛地別開目光,將手裡的飲料遞給李怡瑾,乖乖賠罪道:「今天過來時看到的新店,買了一杯試喝,感覺妳應該會喜歡。」

      「妳還真是開一間就試一間。」

      「不然怎麼跟妳說評價?」

      「喝這麼多全糖飲料不怕胖?」

      「沒辦法,有女朋友難免會幸福肥。」

      江寧寵溺地摸了摸李怡瑾的頭,而後牽起她的手,領著人往停車場移動。

      「走吧,這幾個月又開了幾間新的餐廳,帶妳去吃吃看。」

      「耶!」李怡瑾開心地蹦蹦跳跳,就連手裡沉重的行李也無法阻止她表達愉快的心情,「我想吃港式燒臘!」

      「那等等回家就順路帶妳去買。」

      「然後明天要吃生魚片丼飯!」

      「好,我晚點打電話去訂位。」

      「還想吃小火鍋、壽喜燒、拉麵、印度咖哩!」

      「不管妳想吃什麼,我都會陪妳去吃。」

      「嘿嘿,最愛寧寧了!」

      「嗯,我也最愛妳了。」

      彼此的體溫從十指交握的雙手漫延開來,融化兩人之間的濃情蜜意,將周遭一切染上難以言喻的甜膩──這就是江寧所鍾情的全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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