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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狐狸先生幾點

「狐狸先生、狐狸先生,現在到底幾點?」

背向大家的小男孩,正用雙手捂住眼睛,他再次聽見那句從後方小玩伴們,揚聲提出來的問題。

「狐狸先生、狐狸先生,現在究竟幾點?」

男孩身後響起不少清脆的笑聲,「咯咯咯」的孩子們,與「沙沙沙」的小步履,讓一直不敢向後窺探情況的男孩感到很緊張。他不知道身後的玩伴們,是否已經走近自己?

「狐狸先生幾點」這個集體遊戲是從粵港那邊傳過來,遊戲首先是要決定狐狸先生由誰來擔任。

不幸地由這名男孩擔任了狐狸先生的角色。

身為狐狸先生擔當,他先要背向大家站立,跟大夥兒有一段位置的距離,其他遊戲參加者則站在狐狸先生身後不遠處。他們要向狐狸先生詢問,「狐狸先生幾點?」

狐狸先生則可以隨意說出由一至十二內的任何點數,而遊戲參加者則以點數的數目,作為向狐狸先生前進的步數。當狐狸先生說出了「十二點」時,遊戲參加者便要立刻趕快往回跑去起點,如未能及時走回起點,並且被狐狸先生抓住的人,對方便輸掉了。

失敗者要離開遊戲,成為狐狸先生的人質。

那麼到底要如何做,才可以令狐狸先生輸掉?

就是他被後方的遊戲參加者拍了背部,這樣狐狸先生便被捉住了。

這場遊戲是考驗孩子們的膽識和敏捷度。

可惜男孩根本不敢放膽說出「十二點」。

每當身後的玩伴們在問他「狐狸先生幾點」時,他只會說出其他的數字,明明他可以轉身捕捉爭先恐後的玩伴,卻因為他沒有膽量,才演變到他可能有機會反被捉住而輸掉。

男孩在心底裡,認為自己根本不像狐狸先生,反而覺得身後漸行漸近的小孩子才像狐狸先生。直至他的肩膀被人拍到時,他依然不敢轉身看向後方,到底一直陪伴他玩樂的朋友們,可能才是真正的狐狸先生?

「捉到你了……」

清脆的「咯咯」笑聲,男孩認得是他的同班同學小李。他安心地轉身,準備說出「我輸了」三個字,可惜映在眼前的人並非是他的同學。

對方有一對斗大的赤色血瞳,鼻子勾勒出一個奇特的長度,並不像是人類嘴臉,口腔內的牙齒尖銳,整齊地一排長滿在尖長的上下顎兩旁。

男孩嚇得直哆嗦,捂住臉孔顫抖哭出來。

「不要吃我……求你不要吃我……」

狐狸先生發出詫異的笑聲,說道︰「那你還不快逃跑,當我數到十二的時候,你便要被我吃掉了喔……」

隨後,狐狸先生反過來捂住自己的眼睛,開始讀數字,「一、二……」

男孩驚懼地大叫︰「媽呀——!救我——!」

他趕快離開公園,向家方向奮力奔逃,就算摔了一跤,他連喊疼痛也不敢,趕快爬起身,朝自己的家跑去。

小男孩的家在公園前方不算遠的住宅樓六樓,空蕩蕩的電梯內只有他獨自一人乘搭,在「叮」的一聲通知後打開門,孩子的臉色早已經變得蒼白,快步跑到屋門前,開始瘋狂拍打門。他不斷地「砰砰」大力捶打,屋內的母親被外面的喧鬧惹得心煩氣躁,她一邊揚聲責罵兒子別要吵到鄰居,一邊走去大門,就在她打開門同時,男孩聽到身後傳來一聲,「十二。」

母親推開屋門,看到有一隻跌落地上的運動鞋,男孩從此成為失蹤人口名單一員。

剛滿十七歲的少女,任由前額的頭髮遮掩面容,她正細心地詳閱一份從大哥手裡拿過來的報告。大約看完了後,她抬起頭,看出少女的肌膚白裡透紅,然而她的臉並沒有帶上任何嬌柔之氣,炯炯有神的眸子裡,能夠看出她有跟男子漢一樣的自信心。

葉雅利終於放下手裡的報告,看著正揉著額頭,煩惱不已的大哥問出,「哥,你認為是妖怪作亂嗎?」

「起初只有獨立個案,還不足以令人懷疑和妖怪有關連,大家相信可能是拐帶兒童販賣人口的罪犯犯案。」葉寧宏手裡拿起止痛藥片,很自然地便吃了一顆藥,說︰「出事地點發生在永康區。」

「哥,那裡經常有事故發生,好像被列作交通肇事黑點,小孩子不會是在那邊公園不見了吧?」葉雅利煞有介事說出,並在心底裡想到,有不少人暗示那地區的陰氣太重。

通常都市傳說源於很多不同的因素而流傳,其中有一樣就是如果該處社區內經常發生事故,自然會被傳至某個方向發展,譬如猛鬼,或者風水不好之類。

「公園旁有幼兒園,附近亦有小學和中學,大部分失蹤的兒童都是小學三年、四年級。那是一個頗尷尬的年齡,某些父母想放任他們自然成長,擔憂過度的控制和關注,有可能會養成熊孩子。警方已經調查過學校的監控,並沒有發現任何奇怪的地方,小孩應該是在外面被人拐走。」

葉雅利聽完哥哥的說明後,在心裡莫名不解為何要管這件事?

她問道︰「哥,你想轉職,不再擔任狐仙堂的主持嗎?」

葉寧宏苦笑出來,他搖了頭,向神像躹躬拜了拜,說︰「雅利,你覺得我有本事轉職嗎?」

三十二歲的男人打開雙臂,擺出了一個弱不禁風的姿態,兩臂的肌肉如女人一樣纖細滑溜,根本也不用看大腿,亦能猜出是比女人更好看的美腿。

葉雅利覺得可能是狐仙姐姐良好的庇佑,令到哥哥成為了這家「葉氏狐仙堂」的代言人。(美貌方面)

「葉氏狐仙堂」主要是服務這處小社區裡的民眾,他們當然不能跟正宗的狐仙堂比較,但他們供奉的狐仙姐姐很有本領,讓這區內的善信能夠心想事成,漸漸地葉寧宏從父親手裡接掌經營已有若干年。

已經經歷了四代的「葉氏狐仙堂」,廟堂內的香火依然算不錯。

聽說他們兩兄妹的曾祖父原本是日本人,當年因為戰爭的原故,曾祖父隨軍隊來到台灣,偶遇上一名台灣女子,後來入贅女方獲取了戶籍,就算後來和平,他也沒有回歸日本。

「葉氏狐仙堂」就是由曾祖父一手創立。

曾祖父的家族裡有陰陽師血統,雖然可能早已淡薄到不能被直系視為同胞,但他有一隻自小便隨身的小狐仙。

祖傳下來的小狐仙經過了曾祖父、祖父和父親,努力替祂積存功德修行,本來只差少許便能得道成仙,在祖父辭世前、父親接掌狐仙堂初期,祂便修行成功,擁有多一根狐尾巴。

祂為了報答葉家,同時繼續累積功德,於是決定留下來,替來到「葉氏狐仙堂」許願的善信服務。

葉雅利斜睨了大哥的背後,問道︰「我不明白,為何大哥會緊張這件事?」

葉寧宏回答︰「……因為『南宗狐仙廟』要求我們協助。」

葉雅利冷不防聽到竟然是「南宗狐仙廟」要求他們出勤,她怨聲載道又問︰「他們不是正宗嗎?難不成因為只接受政要或者演藝圈人士的委託,忙得不可開交,便找來我們這家小廟堂出馬。如果壞了事的話,我們還能生存嗎?他們的名聲難道不怕保不住?」

葉寧宏其實在心裡也發愁,說道︰「其實他們也不想的,一層壓一層,便落到我們這種沒有靠山的小廟堂。這件事好像涉及狐……他們不想出面。如果由他們派出人,便等於承認是狐妖作祟,你可要知道只要是跟狐有關係,如果辦不好,他們亦會有麻煩,嚇著了那班達官貴人,誰也不好過。最怕是連『北天狐仙總堂』也惹著,那邊的大仙可是五尾男狐仙呢!『南宗狐仙廟』那邊為了不讓人猜到他們的頭上,所以便找上我們……」

葉雅利斬釘截鐵說︰「找我們出去,一樣會被聯想到他們的頭上,只要是大哥出馬,大家都會明白可能是狐妖作怪。」

葉寧宏口裡喃喃,盯著妹妹說︰「嗚呼……所以哥就是在求你唄。」

葉雅利忍不住向天翻了一個白眼,「哥……難道我不會被懷疑……?」

「或許會有這個可能性,但你一直很少在這裡露面,長期待在高中宿舍,我相信你不會被輕易發現跟『葉氏狐仙堂』有關係。」

「……好唄。你想我做什麼?我又沒有法力,狐仙姐姐只會借法力給哥哥使用。」葉雅利哀怨地說出心底話,看著葉寧宏的背後,「沒有姐姐的幫忙,我出去都只是小角色。」

狐仙堂內的燭火閃爍了幾下,寒氣加深了些許,一聲冷冽輕輕的「呵」,在寂靜的小廟堂裡格外應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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