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學鐘聲響起，舒亭以最快的速度收拾，將還來不及預習的課本放入書包中，背起書包就要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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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亭！」一聲呼喚拉住她的腳步，回過頭是班上幾名平常走得還算近的同學，「妳今天又不留課後輔導了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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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言舒亭面露歉色，「抱歉……我家裡還有事得趕回去。」說著她雙手合掌，可在現在沒有幾個人離開的教室中，她卻顯得格格不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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畢竟在以升學為重的學校裡，她身處在前段班三班之一，上課進度已經比普通班遠超一大半，班上的課堂氛圍也開始不再那麼輕鬆，而她卻總是在放學時跟著還能歡笑的國中班和高一生們一同放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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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羨慕妳，課後輔導缺席那麼多次，卻老還能拿全年級前三名。」綽號酸酸的葉敏柔開口，雖說是欣羨口吻可話語間卻帶著尖刺，讓人感到不太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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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亭只能乾笑，然後抬頭看一眼牆上的時鐘，隨後再一次笑笑跟同學們告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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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一轉過身笑容便微斂，暗暗嘆口氣後她邁開步伐，可在門口又差點因為撞上人而被攔下，抬眸撞入眼簾的便是微微錯愕的臉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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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藍虹彥！你又提早來找小亭啦！」剛剛還有些酸的同學們立刻湊來舒亭身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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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叫出名字的男孩有些靦腆的抓抓頭，隨後把手中的資料遞給眼前的女孩，「這是昨天課後輔導的內容，我已經把筆記整理好，這樣妳回去看也比較方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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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下一堂課是課後輔導，但實際上是資優班搶先衝的課程，三個班級的進度是一樣的，只不過上課內容不同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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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過藍虹彥的筆記，舒亭抿了抿嘴角小聲道：「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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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呀！快告白啦！你們兩個人到底什麼時候才要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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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後的起鬨聲讓舒亭有些無所適從，只好用撥掉那些搭在自己肩上和書包上的手，一句「不要鬧」讓幾個人安靜下來後，她對藍虹彥頷首，「謝謝你的筆記，我先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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語畢，她低下頭快步走過他的身邊，身後傳來同儕們的笑鬧聲，還有那一直黏在自己身上的視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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臉頰有些熱烘烘的，本來斂下的嘴角微微上揚，舒亭加快腳步離開現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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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走離校門口，站在公車站底下，確認還有一點等待時間後，她才把筆記收進書包，並且拿出手機找到藍虹彥的聊天室，手指快速在螢幕上飛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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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幹嘛來教室找我，嚇死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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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辦法，好幾天不見，我很想妳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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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奈嘆口氣，舒亭淺淺勾起嘴角，回覆對方她也很想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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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說現在校風比較自由，可因為學校還是以市區重點高中，對於談戀愛這件事情是極為打壓，再加上舒亭明白雙方家庭都是以自己現階段成績為優先考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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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偷偷交往事情為了不要有任何風聲，連周圍的同學也沒告知，只是營造出曖昧的氛圍，讓人無法抓清楚說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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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然晚點打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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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我有兩個家教，教完課回到家應該已經十一點，怕妳等太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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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周末見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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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只有兩個小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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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了笑舒亭丟了句安撫的話語給對方，可嘴角邊的笑容卻又帶著無可奈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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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都是單親，但相比於她為獨生女，藍虹彥還有弟弟要照顧，為了家計只好接家教幫家裡賺點外快，本來平常要見面就不太容易，假日能見的時間也因此很有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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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見時間也快到學校上課時間，剛好要搭的公車也到了，舒亭便跳出聊天室，等上車找好坐位後，才又拿出手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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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這一次她不是找藍虹彥，而是打開自己創建的社群媒體小帳，裡頭果然躺著幾封訊息，來自從未見過面卻暢談甚歡的網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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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看到舒亭上線通知，對方又傳了封訊息：「今天又早退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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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啊！正在趕去我媽的藝廊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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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真覺得妳超厲害，我跟妳在網路上認識到現在，妳的生活聽起來就是日復一日、年覆一年、按表抄課，不是在家、在藝廊就是在學校，就連假日也是如此，頂多多一個圖書館自習形成，妳家男人都不會吃醋妳不花時間陪他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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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狀舒亭有些無奈，「都要高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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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青春期不等人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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戶外的光影透過窗戶灑落在手上，卻又因為公車行駛而千變萬化，舒亭本來正在打字的手停了下來，忍不住看一眼窗外不斷往後退的風景，街上行走的人有些低頭快步，有些兩三成群、有些駐留在商家的展示窗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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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難道不考慮出去玩玩走走？」對方又傳來一句訊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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低下頭看著這行字，舒亭腦海閃過想去的地方，她想去博物館看看歷史下的展覽、美術館看世紀藝術家的展覽、科博館看那些有趣的發明；也想去走走那些健行步道迎風踏青、到廣闊的海邊感受鹹鹹的海風和沁涼的海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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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這些想法也不過占據腦海思維不到五秒鐘，舒亭嘆了口氣便將這些畫面輕輕抹去，雙手也在螢幕上打下幾個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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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考慮，高中生活不就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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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妳太聽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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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方直白的點出她的個性，舒亭摸了摸鼻子也明白對方說的是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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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畢竟我不是天才，如果要拿到好成績就得比別人多點努力，所以我們都知道犧牲點沒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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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什麼？知道如何當父母心中的乖小孩？」過於直接的話語直接跳到聊天室窗口中，「拜託！談戀愛跟讀好書是兩回事，乖小孩和拿好成績又是兩回事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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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讀好書確實比較容易有好的未來啊。」舒亭回應，腦海裡也響起師長們所說的，念好書才能找到好工作好的人生好的未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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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那個人曾經說過，只要她拿到最好的成績，就會回來她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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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像我們的爸媽一樣婚姻破碎。」下一秒螢幕彈出刺眼的字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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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戳中痛處，舒亭皺眉回應，「妳有必要說話這麼酸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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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說的是事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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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著這六個字，舒亭明白對方說的是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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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跟這名名叫蝶否的網友是透過網路社團認識，雖然從未見過面，但認識至今也有兩年時間，長期聊天下早已發展出深厚的友情，偶爾也會致電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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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更是得知雙方彼此家庭背景相似，雖然父母都是高學歷卻也都是單親，不過相似的家庭下她們兩個人個性相差甚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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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心有小火在醞釀，舒亭本來想要回應些什麼，可這時公車到站提示聲讓她知道她必須下車，只好先把聊天訊息放一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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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了公車來到月蘭藝廊，一推開門便看到許多記者相互交談，一聽到推門的聲音便回過頭與舒亭對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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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亭只是簡單的頷首，隨後直接走進一旁的工作間，裡頭的更衣架上已經放著一條剪裁精緻的洋裝，不會過於奪人目光，卻又不會讓人顯得掉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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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下手中的書包，舒亭換上那套洋裝後，拿起桌上的髮帶將自己的頭髮整理成低馬尾，簡單上個唇膏後坐在椅子上調整自己的狀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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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門被敲了兩下，她才偏過頭看向那扇門，門把被輕輕轉動推開，舒月蘭的助理寧苧探出頭：「小亭準備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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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謝謝妳寧姐。」輕勾唇角，舒亭將自己學生的氣息褪下，成為了大家眼中藝術家女兒的模樣，受過藝術薰陶帶著優雅氣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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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踏出休息室，映入眼簾的就是比剛剛還要再多一點的記者群，不過沒有幾個記者注意到她，因為大家更專注在正在發表自己這次新展心得的舒月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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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到演講到一個小段落，舒亭這才接過寧苧遞過來的水，揚起笑容舉步上前，帶著自然卻內斂的笑容，即便有些相機目光已經轉移到她的身上也從容不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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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走到舒月蘭身邊，淺哂：「媽，喝點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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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謝。」接過水的舒月蘭含笑摸摸她的頭，兩人天倫之樂畫面在喀擦喀擦的快門聲中被永遠保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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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老師，您女兒今日又來現場支持您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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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方的一位記者發問，舒月蘭的目光自舒亭身上移開，見狀舒亭也含笑微微低下頭將自己的存在感拉低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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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我女兒一直是我前進的動力。」說著舒月蘭將她往自己方向拉近，手也環在她的肩上，「也是她讓我面對艱難無論如何都會咬牙走下去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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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見這番話，舒亭抿了抿唇但嘴邊的弧度不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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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後舒月蘭攬著她的力道加重了些，喀擦喀擦快門聲此起彼落，面對目光集中在自己身上還有一些燈光的不適，她一律以笑容做進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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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亭小姐，這邊想詢問您，若是您父親看到現在妳們母女倆的成功後想和妳們聯絡，您會有什麼感覺？」驀然一位記者發出提問剛好踩在敏感點上，而聽到此番問題其他記者也開始爭先恐後提出相關於舒月蘭婚姻的好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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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月蘭小姐，當初您跟您丈夫離婚後，是否有允許小孩子再與父親那方連絡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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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月蘭小姐，現在您有如此高的成就，是否有打算再與前夫再續前緣？或者考慮發展下一段關係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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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月蘭小姐，有沒有機會發展新的戀情讓家庭變得完整，或者舒亭小姐是否支持您有新的戀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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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對這些過於挖掘隱私的問題，舒月蘭揚起職業笑容一兩撥千斤的回應，「情感部分我一直抱持開放態度，但更多重心放在事業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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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見無法挖掘出更多有意思的八卦，記者又把注意力放到舒亭身上，而面對剛剛無視後又被提問一次的問題，舒亭感覺到肩膀上的力道微微加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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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亭小姐，您會想念您多年未見的父親嗎？會想跟他聯絡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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慢慢地眨了眨眼，舒亭嘴角掛著笑容，可閉嘴不語明顯表出自己還沒準備好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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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亭，怎麼不回應？」舒月蘭也笑著望進舒亭眼底。而面對自家母親的輕聲附和，舒亭有些茫然，下一秒舒月蘭便朗聲讓各位記者行行好，別把焦點模糊化，想再一次把主題拉回今日的展覽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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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就在舒月蘭護住舒亭，要讓她先下台歇會兒時，舒亭終於開口：「如果，」看著眼前的攝像頭，她一字一句說道：「如果，爸爸有看到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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