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後瞬間安靜下來，此時廁所安靜得就像是沒有人一樣。溫舒寧緩緩吐出纏繞在胸口的空氣，這一刻連呼吸她都覺得大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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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直接造成傷害的霸凌者相比，默不吭聲的旁觀者是不是一樣可惡？對溫舒寧來說，是的，霸凌者造成的是實質的傷害，而旁觀者造成的傷口則是刻畫在心上，那種帶著絕望的痛楚絕對不會比身體上的傷痕輕到哪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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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薇媛是溫舒寧心上永遠的痛。如果當初她有伸出援手的話，方薇媛是不是就不會發生那樣的遺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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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師，對不起，我真的撐不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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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時方薇媛跳樓之前的模樣她仍清楚記得，方薇媛看她的眼神不帶憎恨，也不帶責怪，可是無助的絕望神情卻讓她充滿了罪惡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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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很對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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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做錯任何事的她留給溫舒寧的最後一句話卻是對不起。明明是那樣溫柔善良的孩子，乖巧體貼又待人和善，只因為個性害羞內向且不懂得反擊，就這樣成了郭依琳消遣的箭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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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不要亂誣賴人，我是對方薇媛怎樣了？還不都是她自己活該！是她自己跳下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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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依琳的辯解聲拉回溫舒寧的思緒，一聽到郭依琳這麼說方薇媛，她就再也無法維持冷靜。她忍不住拔高音量，「妳給我閉嘴！要不是妳先欺負她，她就不會那麼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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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哪有欺負她？是她欠教訓，誰叫她那麼愛裝模作樣！看了就不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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構成霸凌的原因有千萬種，溫舒寧聽過太多理由了，有像蘇琬玲這種以暴制暴的理由，以教訓加害者的藉口來落實欺凌的行為，除此之外，更有太多時候只是因為一個很單純的起因，就是不順眼，最簡單也是最可惡的理由，而這就是郭依琳霸凌方薇媛的開始，郭依琳說她討厭方薇媛故作乖巧的模樣，僅僅因為這種無聊的情緒藉口就把一個好孩子逼上絕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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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來到現在郭依琳仍不覺得自己做錯什麼，千錯萬錯都是別人的錯，她被同學欺負的時候就是同學的錯，但當她欺負別人的時候就是被欺負的人的錯了。像她這種不知悔改的人，只把她關在廁所裡真是太便宜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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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舒寧深呼吸，讓沸騰的情緒慢慢沉澱下來，不想讓自己的情緒受到郭依琳的影響。反正，來日方長，郭依琳待在學校裡的時間還很久，再加上她今日的默許，蘇琬玲她們將來一定會更變本加厲，要修理郭依琳的時間很多，不急於一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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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轉身走出廁所，將所有的謾罵聲拋之腦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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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是上課時間，校園裡很安靜，尤其是才剛被郭依琳的高分貝轟炸之後更突顯這份安靜的可貴。然而，不知道為什麼，明明看到郭依琳得到一點教訓了，但她卻沒有因此感到特別大快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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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抬起頭看向天空，烏黑的長髮隨著她的動作向後移了一些，總是用頭髮遮住的燒傷攤在陽光底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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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知道郭依琳不願意在學校裡承認她們的親戚關係就是因為這道傷疤，打從郭依琳小時候開始不知道已經用醜和噁心之類的難聽形容詞來說她了。青春期的孩子總是特別愛面子，也特別在乎同儕之間的看法，她想郭依琳大概是怕和擁有難看傷疤的她扯上關係而被譏笑吧。然而，郭依琳絕對想不到這道傷痕是溫若涵送給她的禮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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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若涵和郭依琳她們母女分別帶走了她生命中特別珍惜的人，郭依琳用欺凌的手段將她最疼愛的學生逼上絕路，而溫若涵則因為一時的情緒衝動讓她這輩子最愛的那個人永遠從她的生命中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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薇媛，對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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禹森，我好想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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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著蔚藍的天空，她在心裡想著，只敢在心裡想著，因為她知道就算說出口了也無人回應，她早就找不到想傾訴的那兩個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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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師，謝謝妳替我們保密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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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剛走出導師辦公室，蘇琬玲立刻拉著陳惠馨跑來向她道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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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舒寧瞥了她們一眼，淡淡說：「我沒有替妳們保密什麼，我只是不會說沒看到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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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琬玲愣了一下，很快又笑了起來，「對啊，怎麼會看到根本沒發生的事呢？又不是出現幻覺。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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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完，她用肩膀輕碰了身旁的陳惠馨一下，陳惠馨像隻應聲蟲一樣連忙點頭如搗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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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依琳後來是被利用上課時間去上廁所的別班同學發現，好不容易終於被放出來的她二話不說就馬上跑到導師辦公室向班導告蘇琬玲和溫舒寧的狀，說一個把她反鎖在廁所裡，另一個助紂為虐，不但沒有制止霸凌的行為，甚至還拿水潑她，不過告狀要有用的前提是要有證據，溫舒寧怎麼可能承認自己助長霸凌的行徑？在溫舒寧和蘇琬玲雙方口徑一致的情況下，郭依琳的告狀自然無效，再加上郭依琳自己本身的形象就不好，她本來就是惡名昭彰的問題學生，之前欺負方薇媛的惡劣行為眾所皆知，當時她的班導都知道，但卻因為怕麻煩而選擇無視放任，像這種怕麻煩的導師這次當然也是選擇視而不見，畢竟誰會想要為了一個問題學生去淌渾水？因此無論郭依琳如何大吵大鬧，在其他三方都沒有意願要處理的情況下就這樣不了了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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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著眼前笑得像是贏得什麼天大勝利一樣的兩個小女生，溫舒寧心情頓時有點複雜。不知道為什麼，明明看到郭依琳吃鱉的模樣，但她依然沒有痛快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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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輕嘆了一口氣，不想再繼續這個話題，「差不多要上課了，快點回教室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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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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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大聲應聲之後，便一溜煙地跑了，奔跑在走廊上的背影逐漸縮小，她們束起的馬尾左右晃動著，深藍色百褶裙隨著她們的步伐飄盪，像是隨之起舞的花瓣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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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又想起了方薇媛。方薇媛常常在圖書館看書看到忘了上課時間，總是要她出聲提醒才會像這樣急匆匆地跑回教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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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似乎能明白自己為什麼沒辦法像蘇琬玲她們一樣在惡整完郭依琳之後擁有那種得到勝利的痛快感了，因為就算她現在做了再多，也無法再次看見方薇媛在校園中奔跑的背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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