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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弄妝梳洗只望貴客青睞

我轉過身來,見老駂笑得比何時都燦爛。她或許覺得自己很美,但在我眼裡,是那份不懷好意扯起了她的嘴。她不動尤可,一動,嘴角連帶臉頰的妝粉都準備龜裂,讓人覺着隨時會掉得一地渣子。

老駂可是青樓的大人物,我要趕緊收起我不屑的目光及那無謂的厭惡。

她默不作聲,只拉着我進了一旁的翠紅閣[1],着我坐下。

古代的銅鏡實在模糊,我看着鏡子,卻一時看不清鏡中人。她粗魯的手猝不及防地蹂躪着我的臉,她想抹掉我原有的妝粉,但我感覺五官都快要被她擦去。爾後,她又全神貫注地在我臉上塗塗畫畫,彷彿想替我畫回五官。她一言不發,我也一聲不吭,只閉上眼睛任由她畫。

畫好妝後,她翻出一件碧藍色的直領對襟褙子,領邊是綠地芺蓉梔子花綾。她又翻出一條月白色的千褶羅裙,裙上還縫了一行珍珠。

我呆站在旁,不敢妄動。她笑嗔:「你這小妮子指望我服侍你更衣嗎?」

我尷尬一笑,然後默默褪去衣裳,直至只剩抹胸。開襟的褙子是無法扣上的,我只能露出那蔥白色的抹胸。這更顯得上胸白皙,我擔心這光景太引人注目。我平常多穿交領襦裙,絕不會露出抹胸。如今我只想用手遮着自己,卻不知該怎麼遮。

老駂邊替我整理裙褶,邊喃道:「今天有貴客到訪,他問什麼你便答什麼,千萬別錯了規矩。別說媽媽不疼你,他這次想贖走幾個小丫頭,你可千萬要機靈點。成事的話,我得了贖身錢,你也有個好去處,也不枉我對你的栽培了。」

我想到老駂居然親手替我梳妝,還特地讓我更衣,那人來頭果然不小。看樓裡姑娘的反應,他應不常流連煙花之地,現在忽然要買走幾個丫頭,此事大有蹊蹺。若只是買丫環,哪需親王親自挑選?納側妃亦不可能找青樓女子,收侍妾或有可能,但他既非青樓常客,又怎會想到青樓呢?有什麼是只有青樓女子才能做的?難道是當線眼、做間諜麼?

老駂還唸着要是我被選上會有多好。我忙着思考箇中因由,只隨便應答。她看我漫不經心的樣子,暗自嘆了口氣,也不再言語,只帶着我進綴錦館。

老駂打開門,映入眼簾的是一名獨坐在桌前的俊秀男子,他把一隻手搭在圓桌上,手指輕輕敲打着桌面。老駂用手比着我,對他說:「爺,這是雙雙,今年十三歲,奴家本打算半年後讓她梳弄的,今天先帶給爺看看。」

我輕輕施禮,裝出有些怯生的樣子:「小女子便是雙雙。不知尊駕如何稱呼?」

他打量我一番後並未作聲,只揮手示意老駂離去。老駂立刻如懸絲木偶般,順着他手勢走到門前,然後諂笑着踏過門檻,再躡手躡腳地關好門,生怕弄出聲響擾了他。

房內,我倆四目相投,卻無人開口。他是上位,禮貌上我不宜開口,只能跟着沉默。

良久,他撇過頭,以極淡的語氣問我:「你尚有親人嗎?」

注釋:

1. 翠紅閣:取自「依翠偎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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