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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篇】在神明前給你的情書

      老人拿著一封殘破的信件。

      那是一個早就沒有了原先純白色的白信封,就算表面上佈滿了不少的歲月痕跡,他依然把它視作珍寶。其實裡面只有半張被撕出來的普通紙張,寫有寥寥無幾的幾個字。

      這是一個「無限」屬於徐照喜和艾迪二人之間輪迴的時間線。

      主角永遠是他們兩人,起始於八月八日,終結於八月八日。

       

      『你等我,我回家說一聲後,便會很快回來找你。』

       

      這幾句話,支持著老人一直默默等待。

       

      「五十年了。」

      「你去了哪裡?」

       

      從少年成長為大人,再由大人變成了老人。

       

      他一直沒有忘記過那一年、那一星期裡的相遇相識。還有那一個永遠忘不掉的吻,這是他人生裡最美妙的事情,代表著他被人關注、被人憐惜,不再是那名空有漂亮外表,內心存有缺憾的娃娃。

       

      「但為什麼你一去不復返?」

       

      過去寫下的信件內容,老人無不記住對他的思念。

       

      第28封的信。

      他在關聖帝君前燒掉這封信。

       

      我想念你了。

      今年是我和你相識的第二十八年。

      我已經四十五歲了。

      原來我可以獨自一人生活二十八年,靠的就是你那一段話、那個吻。現在給你寫信,已經變成為我的習慣。沒有你的地址,只有你的名字,每當身上一有錢,我便會向報社登廣告尋人。

      你如幻象般消失掉……

      我不斷質問自己,一切都是我個人的幻覺嗎?幸而並非只有我記得你,那一星期裡,跟你一起玩樂的大家,關順荷有記住你給的糖果。所以說,根本不是虛假,你的確存在過,在這條小街上留下了一星期的足跡。

       

      「關帝爺……你記得當年那名少年嗎?」

       

      在徐照喜心裡一直存在的寂寞,沒法向對方宣洩,唯有向神明祈求把自己的心聲帶去對方的身邊。

       

      第35封信。

      我感到心很痛……父親昨天離開我了……

      雖然他一向行事魯莽,對我也不溫柔,但我知道他其實是關心我的。

      我沒有為那件事記恨,誰叫我不聽他話,沒有好好地依從兒時的娃娃親結婚,硬是要等待你歸來。

      父親臨死前向我道歉了。

      我也跟他道歉了。

      但並不是指我後悔一直等你,我甘心情願。

       

      第40封信。

      人老了,寂寞了。

      你寂寞嗎?你……生活好嗎?

      我開始認真在想,為何你不回來?

      我摸著早已滿佈皺紋的臉,發覺就算你不回來,我也覺得沒所謂了。

       

      第42封信。

      今天這條街上很熱鬧,政府派人來準備活化這條小街。

      曾經是我們相遇的那條巷弄,現在被掛上不少新的紅燈籠,破舊的燈籠被人除下來。

      我要求他們送給我,那些有著昔日懷念高高掛起幾十年的回憶,我想珍而重之,或許在我歸去時,它能夠做我的陪葬品。

       

      第45封信。

      對面的房屋被人租下來做小生意。

      我昨天登門造訪,原來是兩名年青的女孩子開店。

      現在的年青人都非常有上進心,女生都很有主見,不像我們那年代裡無知被動。如果當年我能主動一些,你猜我們會如何?

       

      第48封信。

      我看見你了……最初我感到很震驚,腦袋瞬間糊了一片。

      你為何會沒有變老過?

      只有我一個人老去,你依然是那位年輕的少年,你的父母在叫你的名字、艾迪。

      我也想叫喚你,但我覺得很害怕,因為我們已經是不同世界的人。

      原來是這樣……怪不得我等不到你回來,因為你離去後便沒法再回來。

      自始至終,我們都不會有結果……看著你漸走遠的背影,我落淚了。

       

      第49封信。

      我覺得我沒法再堅持下去,等不到的戀情如輕煙,再見了。

       

      ※

       

      關聖帝君廟前,一封一封的信件,被神明之火燒成灰燼,輕煙裊裊往上飄揚,喪鐘鳴響。

       

      老人手裡握住對方給的信件,他步出小街,每一步都如歲月往後流走,直至他來到街頭。十七歲的少年回首,向生活了六十多年的地方說再見。

       

      ※

       

      第1封信。

      艾迪給徐照喜寫的第一封信。

       

      你別傻瓜了!我沒有欺騙你。

       

      時間線好像又再次重啟,徐照喜好像沒法從過去的悲傷中走出來,內心不斷重複著半張殘破紙上的那段話。

       

      『你等我,我回家說一聲後,便會很快回來找你。』

       

      「你想去哪裡?」一名少年拉著他問道。

      「你……?」

      「你什麼你呀?!我不是跟你說過回去和父母說一聲嗎?」

      「艾迪……我想你了……」

      「別哭……」

       

      這一位被叫喚為艾迪的少年感到手足無措。

      他趕快掀起穿在身上從uniqlo買回來的t-shirt,讓徐照喜抹眼淚。

      艾迪在心底想著,這是他現在唯一一件穿過來的衣服,往後他便要跟對方一樣,穿著五十年前的怪模怪樣服裝了。

      對於為何自己有勇氣拋開一切再次穿越回去五十年前,找回了那名痛哭老人的每一封信。

      可能他沒想過原來時間的折磨會如此地傷人。可能他明白到那人沒有背棄承諾,如今好像反而是他……

      艾迪和徐照喜途經關聖帝君廟前,艾迪向神明投放出一個堅定的眼神,他手裡有一封信。

       

      第50封信。

      艾迪,原來你和我是不同時空的人。

      你的世界,我現在看到了,但我沒法和你踏著相同的步伐,一起共享世界的繁榮。我的人生將要結束,你的人生正在盛放。

      曾經的天方夜譚、那個故事,現在真的成真,男人和男人可以獲得幸福,你承諾給我一紙婚書,我等不了……等不了……

       

      艾迪手裡的第五十封信漸漸消失。

      這一封信是在他離開南部返回北部後,他從阿嬤手裡得到一封由徐照喜寫給他的書信。信件的內容沒有半點指責他,少年沒想到只不過才離開幾天,對方便發生如此大的變化,他匆忙趕返南部,艾迪並沒有打算失信於對方,他現在心裡面充滿著歉疚。

       

      「該死!早知道會變成這樣,我就不該回家,你等等我,我現在立即回來。」

       

      一九七四年八月八日,艾迪把親手寫的第二封信在關聖帝君面前燒掉。

       

      第2封信。

      五十年後我們一起去辦證,你將會是我的合法伴侶。

      信我、等我……

       

      〈番外篇的另一種可能性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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