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OT 閃亮星─阿沿稿件大募集

那一天

      要說起那天有什麼特別的話,柳河玟回想起來,那不過只是個一如往常,不算有趣的上學日。

      接近正午,陽光雖然帶點熱度,但並不會過分刺目,從窗口透進來的風,也帶來了春日的微微涼意,緩和著午時的躁。

      他記得還算清楚,那是難得的好天氣。

      柳河玟坐在離窗戶邊最近的位置。彼時正是課間,日光悄悄地從教室裡敞開的櫥窗,一點一點地穿透進來,毫不客氣地灑落在他的身上,深色的蓬鬆髮絲沐浴著暖光,被照得微微閃爍,像是鍍上了一層淺淺的光。

      他單手托著頰,帶點慵懶,露出好看的側臉。

      但看起來很累。

      柳河玟微微蹙眉、低垂著眼,俊秀的臉上帶了點倦意。

      雖說如此,卻都完全無損於他的好皮相,明明一眼都沒看向前頭的黑板,乍看之下卻不像是課堂分心,倒像是好學生正在思考困難的課題。

      但事實上卻是,柳河玟在老師如同念經般的講課聲中,忍不住偷偷地打了個呵欠。

      好想睡,他邊走神,一邊想著。

      不只是因為氣溫宜人,很適合睡覺而已,還有昨晚不小心熬了夜,沉迷於課外編程的書籍,一入迷就忘了時間,回過神來時已經半夜了。

      當然老師的講課聲也功不可沒就是了。但為表尊重,他還是有稍微認真在聽課啦,大概。

      比如他現在就知道,老師正順著課題,連接到毫無相關的家庭趣事上頭,逗得同學們嘻笑連連,他卻覺得有點無聊。

      再不轉移注意力,真的會睡著。

      趁著老師興致正在頭上,還在滔滔不絕、無暇分心注意每個人時,柳河玟偏頭轉向窗戶那頭,微微瞇著眼,定睛一望。

      他想像自己正在戶外,而不是被關在教室裡。

      外頭交織著一點綠色、黃色和粉色,還有一整片水藍色的天空,全都一覽無遺。

      突地一抹影子閃過。

      視線向下,他還來不及看仔細,依稀見得一縷帶著金色髮絲的背影,轉瞬間就消失在視線當中。

      「河玟、河玟。」

      感受到肩膀處傳來的力道,柳河玟指節微動,睜開惺忪的眼,緩了一會後才慢慢撐起頭。

      一時間還有點矇。

      「啊?終於醒過來啦。」鄰桌的朋友先是驚訝,可能也沒想過居然能把他給成功叫起。隨後竟是笑嘻嘻地損他,「叫你超多次都沒動靜的,你也太能睡了吧!」

      還特意指了指旁邊,僅剩下零星幾個散漫慣了的同學。「這節體育課欸,人都快走光了,你看。」

      而言下之意,不過就是自己很有義氣吧,沒有將他一個人孤伶伶地落下。

      柳河玟才緩緩回過神來。

      想了想,似乎是剛剛的課堂太過無聊,好不容易終於熬到了下課,他精神一鬆、兩手一放,整個人便趴在課桌上不起。

      哪知道這一趴,人倒是睡得很深沉,還渾然不覺,這都過去一小段時間了。

      柳河玟有點口乾舌燥,忘記了方才睡著時是否曾有過夢境,整個人還渾渾噩噩的。

      「幾點了?」他的嗓音有點低,帶了點啞。

      朋友講了個時間,柳河玟聽著,邊揉了一把臉,邊說著這不是遲到了嗎。

      「內內。」

      柳河玟有些無語,真虧他心大。

      隨後起身,步伐矯健地移動到教室後方的置物櫃,從自己的格子裡拿出裝著運動服的提袋,果斷地伸手鬆開襯衫領口,開始解扣。

      「嘖嘖嘖。」叫醒他的朋友看著,毫不含蓄地咂嘴,還吹了聲口哨。「也不知道以後要便宜哪家的女人了。」

      柳河玟一開始沒聽懂,偏過身看了過來。

      如此……更是一覽無遺。

      制服上整排的扣子已經全開了,若隱若現地露出了些腹部的輪廓,還能看到一絲線條,特別養眼。

      「柳河玟同學……可真是風騷無比啊。」

      這次他倒是聽得明明白白了。

      柳河玟微微抿唇笑了一下,沒有理會朋友的曖昧調侃,自顧自地套上運動服上衣。「你有空說這些有的沒的,還不如趕快去上課。」

      「還是說,」他繼續說著,聲音裡帶了點慢條斯理,「你很想遲到,然後被老師罰跑?」

      朋友愣了下,暗道一聲糟糕。

      柳河玟體格好,平常貌似也有在練,被罰跑那是游刃有餘,根本小菜一疊。自己就不同了,幾乎都不太動的,回到家後床鋪就是他的歸宿,跑個圈還不得去掉半條命。

      於是顧不上抬槓,丟下柳河玟後,人一溜煙地先跑了。

      操場那頭人聲鼎沸,光聽著就能想像出那片景色有多熱鬧。

      相比之下的課間廊道,除了自己的腳步聲以外,其餘可說是安靜的過分。

      但走到了那塊跟花圃相交的石泥地時,仔細聽的話,依稀又能注意到一旁枝頭上的小鳥,正一點也不含蓄地嘰嘰喳喳。

      柳河玟好奇地瞥了一眼,看起來像是正在築巢的喜鵲。

      乾脆停下腳步,抬眼望了一圈過去,角度好、視野還算不錯,是會讓人屏息的美景。

      他們學校就這點出名。大樓跟大樓之間有隔出了一片草坪,有樹和林蔭,每到中午時分,常會有學生帶著食物來這裡野餐。

      旁邊隔出的一小塊花圃也由校方人員精心栽植,每個季節都會有各種不重樣的花卉盛開。這樣的美景甚至在當地都是小有名氣,常有非本校學生慕名而至。

      今天的光線特別好,渲染著五顏六色的花朵,更在此刻被光打亮著更加耀眼,讓他不禁感嘆,這的確有讓人駐足欣賞的本事。

      對柳河玟來說,這應該早已是看到膩了的日常景色,但一時間竟然還是觀察得起勁,差點忘記自己還得趕去上體育課。

      最後回過神來,正欲離開之時,借著微風,輕柔悅耳的歌聲傳入耳邊,輕輕哼唱著。

      他愣了一下,很隱諱、也很美的嗓音。

      在草坪的另一頭有一整排的山茱萸,不算高大,正值陸續開花的時節,雖還遠遠不及盛開時期的整片金黃色花海那樣引人入勝,但也足夠動人。

      而此時,吸引住他的卻不再是這幅景色。柳河玟不自覺地轉回身,像有力量牽引著自己,朝歌聲的那頭走去。

      踏出有屋簷的地方,再沒有遮蓋,刺目的陽光打在身上,使得柳河玟微微瞇了瞇眼。等適應了之後,再睜眼時,也終於看到了其中一棵山茱萸下,正坐著一個人。

      綿長的光線從樹蔭之下穿透過來,金色的髮絲半長不短,柔順地服貼在後腦勺,緩緩傾瀉而下,側邊的碎髮擋住了臉。

      那人並沒有穿著他們高中的校服,上身只著了件薄薄的深色長袖,袖口處微微往上挽,露出一小截纖細白皙的手腕。

      「好美。」

      柳河玟原本只是想著,隨後在嘴裡不自覺地輕輕嘀咕,也不知道到底是在說人,還是說景。

      那人手裡拿著一本書,稍微低著頭,讓人看不清容貌,但輕哼著歌的樣子卻很明朗,特別鮮明。

      柳河玟聽出了那是一首膾炙人口的老掉牙歌曲。

      該怎麼形容他的歌聲呢?

      明明是爛大街的俗氣曲調,卻一點也不膩人,被他哼得抓耳又清亮,特別有味道。

      柳河玟從未體會過這種……心臟突然就這樣被緊緊攅住的感覺,似心動,又像只是好奇心在忍不住作祟。

      微風吹拂而至,隨即勾起了那人的一縷髮梢,略顯凌亂。

      雖看不清楚正臉,但柳河玟卻感覺出他似乎有點懊惱。

      只見他動作略顯急切地伸手,將作亂的髮絲乖乖勾在耳後,露出一點白皙的側臉,隨後才微微抬頭。

      餘光中,他注意到了站在不遠處的柳河玟,下意識地偏頭看過來,露出了整張完整的臉蛋。

      柳河玟愣住了。

      就好像電腦短路了那樣,冷靜理智的腦袋,突然間沒有辦法照著平時的樣子去正常運轉。

      明明只是一眼而已。

      他想不出什麼華美的詞藻來形容那人好看的皮囊。微微上挑的眉眼、水藍色的雙眸、勾人心弦的臉龐,漂亮到雌雄莫辨,無一處不精緻。

      遠遠地,柳河玟看出那人的臉上似乎帶著點遲疑,還有些尷尬和不確定,但最後全都化成一抹微笑,他輕輕地朝著自己微微勾唇,笑得好看。

      柳河玟想,太過庸俗的形容,甚至俗氣地像是對他的褻瀆。

      他的心跳飛快,逐漸變得無法控制。那一瞬間,柳河玟覺得自己內心深處,有一點什麼逐漸變得然軟,甚至開始崩塌了。

      而那天,只是柳河玟第一次見到他。

      或許還有後續嗎?

      沒有了。

      直到那天的最後,柳河玟都還只是看著而已,沒有搭話、沒有交集。不知道那人的名字、也對他的一切一無所知。

      只是陌生人而已。

      就是沒預料到,僅僅只是那一眼,以及一點的心動,卻讓他放在心裡面,很久很久。

      ♥你驟然闖入我的世界,悄無聲息著,在我心底留下一絲漣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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