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OT 閃亮星─妖靈稿件大募集

CH.4賭場

      「奇怪,這人我好像見過?但又沒什麼印象。」在溫州街大學里前,一個男生對自己的朋友說,刻意壓低了聲音,但還是被我聽到了。

      「怎麼可能,想多了吧?」他的朋友說:「這麼漂亮的女孩,你怎麼可能有認識的機會?」

      「……該不會是在夢裡見到的吧?你想,人會有預知夢,這個世界上也有『夢男』一類的都市傳說,該不會是如此。」

      儘管算是被稱讚,但我還是速速逃離,並決定未來一定要學低調出門的明星一樣,戴口罩加墨鏡加鴨舌帽出門,並且藏好自己挑染的頭髮與辮子。

      最近幫的人太多了,幾乎每兩天都會有一個任務,而我每次搞定事情都會大張旗鼓的。要不就是引出他人的心結幻化的夢魘,華麗地把它打爛,就是以極度粗糙招搖與殘破的社交能力去解夢……我想這樣很難不被人認出來。

      與我相反,小佳則低調得多,通常智取,用她高超的邏輯去解夢,或者在我背後劃策,讓我去大動手腳,所以都不會被人認出來。

      穿過斑馬線,忽然撞到個人,我「噢」了一聲,對方也倒在地上。觀察對方,手機沒有落地,也沒有拿在手上,似乎沒有滑手機,只是低著頭走,像是在用第六感走路。

      不好意思,我說。對方則睜大著眼,似乎是找到寶藏。

      「沒事。」對方說完之後臉色就漸轉正常。

      他是一個瘦小的男性,眼神看起來飄忽不定,神色不對,看起來有什麼癮頭一樣。不知是煙癮、酒癮還是毒癮。但總之,他現在看起來狀態不太對。對此,我選擇避而遠之,早早離開。

      「沒事就好。」我起身離開,去與小佳碰頭,逛逛公館。

      在這過程之中,我與小佳聊到這幾天工作量,還有剛剛撞到的男子的事。

      「最近的夢都很危險,我都要拖到最後一刻你來援助我才能除夢。」

      「抱歉啦,我這邊也陷入許多夢之中,很難跑去幫你。」小佳說。

      「沒事,兩邊的狀況應該都差不多,夢一大堆,而且一次比一次難。」

      「瓦瑞拉說除夢師一天比一天少,恐怕這就是原因。而且按照瓦瑞拉說的,隨著我們力量越來越強,就越來越容易被捲入他人的夢境,不得不去解夢。」小佳說。

      「我想也是,但為什麼會這樣,我猜不出來。」

      「謹慎一點行動吧。」

      「你才是,『運』有沒有存夠?」我半吐槽著問小佳。

      「有,2.5公斤,這樣的量只要我反應得過來,被車撞一次大概也死不了。」

      這個我們測試過了。上次去新竹玩遇到車禍,我在被車撞到前花了5公斤的「運」,沒想到被撞到後隨著慣性後空翻,飛了出去後花式輕巧落地,一點事情都沒有。於是我們猜測,大概花2公斤以上的「運」遇到車禍大概不會死,頂多可能要進醫院而已。

      我們倆經過上次的事以來就變得十分小心,不只是夢境,就連現實都十分小心。天知道其他除夢師擁有什麼樣的能力,說不定可以從現實入侵夢境或潛意識進行攻擊。這種超自然又沒有規則的事情,什麼事情都留一手、多多防範比較好。

      「關於你剛剛撞到的男子啊……」

      「嗯?怎麼了。」

      「跟我說說他的特徵。」

      眼睛小,眉毛粗,嘴唇厚,鼻子寬,耳朵不小,耳垂大。

      「不要轉頭。」小佳說:「他在我們兩條街後。」

      「你怎麼知道?」

      「剛好瞥到,在後面鬼鬼祟祟的,有點明顯。」

      看了轉角的後視鏡,發現他真在。

      「不知道意圖是什麼,先甩掉吧。」我說。

      刻意繞進內側,七拐八拐,依舊發現那人都可以出現在後方巷口。我們不甘心,繼續加速,嘗試甩開那傢伙。穿過一間頭尾連著街道內外側的便利商店,而後立刻鑽巷子到外側,躲進遊戲廳之內。

      「應該甩開了吧?」小佳問。

      「應該吧。」

      我們躲在兩排好似滾筒洗衣機的音樂遊戲機台面前的小長椅上,環繞在超大聲的各類不同音樂之中,撕著喉嚨說。

      「這下面有一家酒吧,隔壁是一間耳機店,旁邊還有一家頂呱呱。」小佳這次學聰明了,湊在我耳邊講,這次就不用那麼大聲了:「這裡根本是學生黨的風水寶地。」

      「太好了!我們可以躲在這裡很久,這樣我就放心了。」

      看著別人打了幾道音樂遊戲(我們跟他們聊天才知道打一次叫做「道」),體驗那眼花撩亂的聲光效果,邊納悶他們為什麼能承受這樣的刺激,還能夠節奏做著運動之餘,打算晚餐吃頂呱呱,等等到耳機店瞎混,最後到酒吧小酌,結束今天的行程。

      我們照著臨時設定的目標走完了一天的行程,雖然被一個怪人打斷了,脫離了一開始輕鬆逛公館兩條小街的行程,但今天過得依然很快樂,是個不錯的一日。

      帶著愉悅的心情,我走到了家裡附近。我家附近旅館越來越多,這點讓我特別不安,因為這會讓我帶來很多「客單」,形形色色的人帶來的夢境又多又詭異。或許這就是我上次做那種怪夢境的原因吧?在這樣的擔心下,我的愉悅又逐漸消退。

      插上鑰匙,一扭,回到家中,甩開飛行外套,丟到沙發上,回到房間挑一挑衣服,準備好睡衣跟明天的衣服,就去洗澡睡覺了。躺到床上,享受枕頭,蓋上棉被,瞬間遁入夢境。

      我是那種躺下就會睡著的人,在獲得能力以前,也不會做夢。

      所以,我又做夢了,代表,又要幫人解夢了。

      唉。

      能有一夜安寧嗎?

      在睡前我看了一下手錶,約莫一點四十五。這是我在當上除夢師之後的習慣,通常是要概算解夢時間能有多久,或者是算算小佳何時能進入我的夢裡幫忙。就如此刻,小佳宣告了「社會性晚安」,應該還在滑手機,我必須自己解一下。

      沒事,問題不大,如果是一般的夢的話,我自己也能解決。我好歹也是一位稱職的除夢師。

      在朦朧之間,飄著焚香的味道,還有一絲絲悶臭味。

      張開雙眼,映入眼簾的是一個日式的賭場,周圍的賭客跟荷官都念著日文,所以八成是日本。幸好這次進入夢境的方式是帶入做夢者的角色中。做夢者會日文,所以我也能用日文交流。

      悶臭味八成是因為這是一間非法賭場,不開門窗而不通風,榻榻米受潮導致的,焚香則是拿來掩蓋這個氣味的。

      「いらっしゃい、いらっしゃい!運試しに来ましたか?(歡迎!歡迎!要來試試您的運氣嗎?)」庄家說。

      「うん、試してみよ!(嗯,來試試吧!)」我直覺性地回,好似已經命中注定,必須賭下去不行。

      玩的遊戲是「丁半」,我藉由做夢者的意識得知到,並且知道怎麼玩。遊戲方法很簡單,用兩個骰子來玩,猜奇數(半)或者偶數(丁)。簡單明瞭,也因此是日本最廣泛的賭博方式。

      「丁か半か?(是奇是偶?)」庄家蓋上骰盅,如此問道。

      我丟了一大堆錢,才緩過神來,能選擇奇或者偶,不能選擇其他事情。

      「半!(奇!)」沒辦法,我也只能喊。

      「はい!外れ。丁です。(好!猜錯了。是偶數。)」

      我身上的現金少了一大半。

      「もう一回やりますか?(要再來一局嗎?)」庄家問。

      「やります!(要!)」說完又丟了手上的現金。

      天啊,這做夢者真的是一個賭鬼,這樣的賭法根本上癮了。

      「よいしょ、よいしょ。(嘿呦、嘿呦。)」庄家搖起骰盅,喀!骰盅落在桌上:「丁か半か?(是奇是偶?)」

      一樣,我只能喊奇數或者偶數:「丁!(偶數!)」

      「おし。半です。(可惜。是奇數。)」庄家說:「お客様、今日は運があまり良くないですね。(客人您今天運氣不太好呢。)」

      來回了幾輪,最後是有輸有贏,但都是小賺大賠,籌碼越來越少。

      這怎麼看都很危險。

      過了不久,因為心情與荷包都要受不了了,我終於以意志力掙開束縛:「ちょっと、席を外す。(等等,我稍微離席一下)。」

      拿起一塊籌碼,心裡想著「有詐賭是正面」、「沒詐賭是反面」,並且灌上50克的運。這是我第一次實驗「運」能不能猜測事實,並且還涉及賭博這種高變數的事情,是很大的一次嘗試。

      啪!我以一手手背當作底,另一手掌蓋了上去,並感覺得到那50克的「運」幻化出一隻粉色蝴蝶,一道光絲被我壓在手掌之間消散,並漏了一點光暈出來。

      「消耗了!這樣居然可以。」

      我一陣欣喜,但我沒有忘記重要的事,我小心翼翼地張開手掌:正面。

      「完了。」

      這家賭場在詐賭,而做夢者是一個賭鬼。看來這個做夢者的惡夢,就是關於這地下賭場的。如果繳不出錢,會有什麼樣的下場,這還真難以想像啊。

      此時,我看到了一面鏡子。眼前鏡子中的自己讓我驚訝不已。

      「呦,被看到啦。我還以為你到結束以前都不會注意到我。」

      我怒道:「是你!?」

      眼睛小,眉毛粗,嘴唇厚,鼻子寬,耳朵不小,耳垂大。

      是我那個跟蹤我的人!

      「你這傢伙,你做了什麼!」我喝斥。

      「沒什麼,就只是在你家附近租個旅館睡了一晚。」

      他怎麼追蹤到我的?我老早就把他甩掉了啊?我在內心壓住這個疑惑,準備抽出我的貝斯。

      「我在鏡子內,你不可能打到我的。」他打個哈欠淡淡地說。

      「快說!你怎麼追蹤到我的!」

      「『探寶好運』,是我的能力。」他雙手一攤,毫不在乎地說:「我只是能感應到『運』的存在,跟著你『運』的痕跡走而已。」

      這是什麼噁心的能力,根本是針對攻擊除夢師而生的能力。

      「你身上有『運』吧?大概有7公斤以上。怎麼樣,這夢環境不錯吧?在詐賭的賭場與一定會追賭的賭徒,這世上沒有人能除得了這樣的夢。」

      「你是除夢師嗎?」我繼續大聲追問。

      「曾經是。」他說,並歪嘴一笑:「現在,專門獵殺除夢師。」

      「為什麼?」我問:「這樣對你有什麼好處?」

      「因為這是一場賭博啊!」他忽然放開聲音地哈哈大笑,   並露出了袖子內的左臂。那是一隻斷手。「我好心提醒你,在夢醒以前,你的錢如果都賭掉的話,你還會被剁手喔。」

      賭博?什麼賭博?與誰的?

      「お客様、丁か半か?(客人,是奇是偶?)」

      庄家在我的身後,以陰森的氣勢問道,這句話不知有什麼神秘逼人的力量,同時,這個賭場的所有持著棍棒的警衛圍了上來,我欲拔出刀,卻怎樣都拔不出來,只能乖乖坐下。

      「お客様、丁か半か?(客人,是奇是偶?)」

      光線變得昏暗,日式的吊燈在上頭搖曳,嘎嘎作響,大地如水一樣搖晃,腸胃中好似有蟲子在蠕動,天花板緩緩好像下降,把我跟地板夾在一起,空間中的二氧化碳越來越多,空氣越來越稀薄,我大喘著氣,嘗試喘過氣,在這樣的情況下保持平衡。

      「お客様、丁か半か?(客人,是奇是偶?)」

      「哼哼,束手無策了吧。準備被困在我的夢裡吧!」他說。

      「お客様、丁か半か?(客人,是奇是偶?)」庄家接著說。

      兩股聲音在空間之中環繞,讓整個空間越來越壓迫。

      「……」

      「怎麼了,繼續賭啊。」他奸笑著說。

      「お客様、丁か半か?(客人,是奇是偶?)」

      「……半だ!(奇數!)」一股靈光閃過,我喊:「そして、オールイン!(接著,我要ALL   IN!)」

      「!!!」

      「な、なに!?(什、什麼!?)」庄家訝異。

      「你不要命了嗎!?」就連斷手賭鬼都這樣說。

      「看就知道了。」我冷靜地說,但心底多少有點慌。

      這不是二分之一的機率,而是完全的玄學。

      這不是正常的賭博,而是被操弄的騙局。

      這不是賭命,而是有計畫性的賭博。

      在場的所有人都膽顫心驚,就連我自己都忍不住嚥了嚥口水。

      隨著庄家緩緩開盤,亮出的還真是奇數。

      「怎麼可能,你怎麼做到的!」斷手賭鬼說。

      「我夢夢最喜歡做的,就是在框架之中打破常規!」我高喊:「『運』!是『運』!你沒注意到嗎?剛剛有一隻夢蝶飛過,我灌上了300克『運』!300克的『運』可以讓人從那該死的暗改乙女遊戲池裡挖出自己想要的角色,這種簡單的賭博怎麼可能賭不過!」

      斷手賭鬼看著周遭的警備們,一臉訝異:「這傢伙詐賭,還不趕快抓了她!剁了她的手!」

      然而,賭場的所有人都毫無反應。

      畢竟我可沒有動「手」,動手腳的反而是對方。

      接連賭了十幾把,十幾隻夢蝶竄入骰盅,賭博結果全部都是大贏,我也沒耗多少「運」。

      「總之,把這桌庄家的錢全部贏到就好了吧。這夢已經被我解開了。」

      斷手賭鬼與庄家都很焦急的樣子,看來我說得對。副作用完全沒有出來,而我的「運」還很多,庄家看起來也沒剩多少錢,看來我是贏定了。

      此時,庄家忽然說:「お客様、もうすぐ閉店の時間です。お客様の勝ち運が続いていますね。それでは、私オールインしましょうか?(客人,我們差不多要歇業了。看您賭勢正旺,不然我ALL   IN好了?)」

      我說:「受けて立つ!(我接受你的挑戰!)」

      以小搏大,勝率掌握在自己手上,何樂而不為?

      押上所有籌碼以及足足2公斤以上的「運」,我看著骰盅搖轉。

      這次庄家晃得更久很久,拉得時間很長很長。在這段期間,我頓感不對:這把的「運」不夠,灌上「運」的夢蝶進入骰盅都立刻消散。慌了一頓,因為從沒見過這樣的現象,也不知道對方動了什麼手腳,但我知道的是,這很明顯是「運」不夠。

      我緩緩灌上「運」,就像是德州撲克一樣不停地拉高籌碼,加了又加,越來越多。

      「不行,這樣要押很多『運』。」我喃喃:「但我不能退縮,這是最後一賭,『運』還很足夠,我可以的。」

      外面忽有一頓騷動,是小佳出現在門外,被警衛架著說:「夢夢,停下來,這是陷阱!那個賭鬼隨時補上一點『運』,也可以改變賭博的結果。」

      「什麼!」我喊,這才意識到。

      「來不及了!你已經逃不出去了!」

      斷手賭鬼喊,並灌入大量的「運」,一隻隻大型的黑色夢蝶進入骰盅。見狀,我立刻灌注所有的專注力,將我的九成「運」通通釋放,粉色夢蝶從身上散出,也一同灌入大量的「運」入骰盅。

      兩邊勢均力敵,但對方還有庄家在做牌,情況不容樂觀。我看向外頭的小佳,她的距離太遠了,夢蝶與「運」傳不到這裡來。沒辦法了,只能繼續押注更多的「運」。

      骰子在骰盅內喀喀作響,在庄家的搖晃、我的粉色夢蝶、賭鬼的黑色夢蝶,三股力量交錯之下,賭博的結果無人能知曉。

      隨著骰盅落下,雙方都耗盡「運」,紛紛倒下。

      「結果は…(結果是……)」

      庄家看了一眼,瞳孔放大,似乎對於結果不敢置信,並失望地說:

      「半です。(是奇數。)」

      「夢夢!」小佳手持帶著血的陽傘,湊了上來,看起來是把守衛都刺倒了:「沒事吧?」

      「沒事。」我說。

      「……我輸了,但我的目的已經達成了,你的『運』已經被耗光了!我賭贏了!」賭鬼說:「這下瓦瑞拉大人就願意幫我把我的斷手修復了!因為留下了過去了太久,這樣的斷手修復幾乎不可能,只有瓦瑞拉可以幫我修復。」

      「什……麼!你剛才…..說什麼?」小佳一臉訝異地看著賭鬼,我猜我大概也是差不多的表情。

      「我說,你的『運』被耗完了,你死定了。」賭鬼對著我說:「而且,你還順便解了我的夢,讓我可以淡忘我在日本賭博的惡夢,真是謝謝你啦!」

      說完,人就簌的一聲消失了。

      「怎麼辦,夢夢?」小佳問。

      「沒差,這種在地下世界賭博的賭鬼,遲早都會因為金錢糾葛而自找短路。而且還不長記性,讓我把他的夢除了。這種人,不可取。」

      「不是,我在說你的事情。你的『運』歸零了嗎?」

      「喔不,不只是歸零了。」我說:「我的『運』已經是負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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