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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芙|The Flower in Thorns

故事時間線:沃特林案之後。

400年共治期間兩人之間的衝突故事一則,篇名靈感來自飛兒樂團的歌曲〈荊棘裡的花〉。

陰雨綿綿。

歐庇克萊歌劇院剛結束一場審判,楓丹人對審判時會下雨這件事還沒習慣,觀賞審判的人們一邊抱怨一邊撐傘,邊討論方才定讞的審判離去。

楓丹地位最高的兩位大人自然不會跟民眾走一樣的路線回楓丹廷,他們有專屬的船隻。

等待船隻抵達的這段時間,芙寧娜在候船亭裡,望著在亭外閉目養神的最高審判官。他沒有撐傘,也拒絕了她提供的雨傘,任憑自己被雨水打濕。雖然他此刻面無表情,但灰濛濛的天空道盡了一切。

所有人都聽到他用顫抖的聲音宣判沃特林有罪,諭示機也給出同樣的判決。知曉他心中不忍卻還是給出了無私的決斷,在人民心中他公正的形象終將慢慢建立。

她明白沃特林這麼做的緣由,因此她在她專屬的位子上靜靜觀看全程,雖然中間一度擔心那維萊特會被台下為沃特林求情的民眾動搖,想要出聲阻止他們,好在最高審判官沒有被民心影響,依然做出了公正的判決,但顯然此刻那維萊特並不明白他的心腹為何在審判席上與他反目。

「芙寧娜。」

「嗯?」意識到自己好像盯著他太久了,芙寧娜故作高深地咳了兩聲,「嗯咳,怎麼了,那維萊特?」

「你覺得我今天的判決有誤嗎?」

「怎麼會呢?你的判決不是跟諭示裁定樞機一樣嗎?」

「那為什麼……沃特林最終看起來對我的判決非常不滿意,看起來如此憎恨我呢?

「我不明白,他應該知道私底下解決那些貴族是違法的,他為何要這麼做,還質問我這是否就是我認為的正義?他是真心覺得他應該無罪嗎?

「你覺得,人心本質是邪惡自私的嗎?」

芙寧娜默然。她不能在這時候戳破沃特林的意圖,不能讓那維萊特知道法庭上沃特林是在表演。要問為什麼知道他在演戲?她可是楓丹行走的戲劇史,有沒有演戲她一眼便知。

她曾聽聞在遙遠的璃月,有兩方人馬在爭論人性的本質,持善的一方認為人會反射性地見義勇為,持惡的一方認為人性的黑暗面必須由律法約束。

她想起鏡子裡的自己寫給水龍王的信。她說總有一天,他會代表楓丹的歷史審判一切。同時,她也對芙寧娜說,一切將在盛大的審判中結束。雖然目前還是不清楚預言與審判究竟有何關聯,但芙寧娜隱約覺得,這兩件事恐怕皆與那維萊特有關,否則也不用將他邀請來楓丹廷了。

「你覺得呢,最高審判官先生?在你來到楓丹廷到出任最高審判官的現在,你有什麼體悟嗎?」

水龍王睜眼,銀紫色的銳利雙眸審視著她,芙寧娜努力不閃躲,與他對視。「所以你也不知道答案。」

「哲學問題一向沒有最佳解。」

「是嗎。」他望向霧濛濛的海面,眼裡的陰鬱愈發濃厚,「從卡蘿蕾出事到沃特林案開庭之前,我一直在想,如果我當初沒有答應你的邀請前來,是不是就不用經歷被排斥的折磨。可是如果我沒有來這裡,一直在水中獨自冥想也不會獲得任何解答。」

相處一百年來,芙寧娜見過不少次他迷茫的樣子,不管是初學人類社會的禮儀還是學習社交必需的舞蹈時。唯獨在他眼裡見到精光是與他一起研讀楓丹法律,他提出其中的漏洞與謬誤時。

他雖身處人群中,卻又彷彿孤身走在道路上,身旁充滿荊棘,隨時準備在他不符合期待時對他施予處罰。

唯有時間能夠讓人們接受他與美露莘,時間是最好的解方。

「不用擔心,那維萊特,這也是我芙卡洛斯讓你融入人類社會計畫的一部分,儘管做你認為正確的事情便是,我會支持你的!」

那維萊特的目光重新落到她身上,不再言語。

下船之後,兩人回到沫芒宮進行各自的工作。芙寧娜要接見幾位民眾並聽取楓丹科學院的報告,那維萊特則是回到辦公室處理公文。

那維萊特一翻開桌上的行事曆的註記,才想起今天下午有人預約求見。

「最高審判官大人,阿庇斯先生已經到了。」門外傳來警備隊成員的聲音。

「讓他進來吧。」

聽見開門聲,那維萊特抬頭就見到一位身著藍色西裝的紳士走進辦公室,他站起身迎接。大門關上後,不等他說一些客套的說詞,紳士逕自開口:「果真是你,被束縛在如此狹窄的空間,還替僭越者工作,尼伯龍根的下屬真是越來越落魄了呢。」

聽到關鍵詞的那維萊特腦中警鈴大作,「你是誰?」他抬起手,作勢要動用水元素力驅逐來者,對方竟然笑出聲來。

「你先別急,那維萊特大人——噢等等,這也不是你的真名吧?是僭越者給你的名字對吧?」紳士周圍藍光湧現,一眨眼就變成了奇裝異服,泛著藍光的詭異生物。

那維萊特警惕地看著他,這裝扮並不符合現有七國的任何一個,而地下古國在他誕生之時已經滅亡,但……

他自稱阿庇斯。

「我是來談條件的,水龍王。」深淵使徒說道,「你不會對扭轉世界格局這種事不感興趣吧?」

§§§

終於結束一天的行程,芙寧娜拖著疲憊的腳步回到沫芒宮頂樓,一到頂樓便看見一個高大的人影。她心中疑惑,那維萊特並不常來這層樓,有什麼要緊事嗎?

「那維萊特?」

對方聞聲,回過頭看向芙寧娜,她馬上意識到那維萊特有些不對勁。銀紫色的眉眼多了一分陌生感,屬於古龍的威壓迎面而來,她忍不住後退一步。

「芙寧娜,聽好了,如果這幾日見到我有什麼跟平常不一樣的行為,最好離我遠一點。」

「誒?什麼意思?」雖然精神上已顯疲態,芙寧娜還是開啟了表演模式,「哎呀,我都不知道龍還會生病呢。如果你真的不舒服,我會批假的。」

「我不是這個意思。」那維萊特的語氣略顯急促,「沒時間向你解釋了,快進房間,把門鎖好!」

芙寧娜愣住,然後發現他的表情十分不自然,「發生什麼事了,有歹徒闖入沫芒宮了嗎?」

「進房間,快!」

見那維萊特沒有要解釋的意思,她也只能照做,等事情結束之後再問吧。

經過他身旁時,她清楚看見他眼尾的龍鱗。

「那維,你的眼睛——」

倏地,芙寧娜被抓住雙手往牆上靠,而後方牆上出現一個星空般的黑洞,兩人雙雙被拉進黑洞裡。

走廊上空無一人。

芙寧娜感覺自己掉到地上但是被什麼東西托住,不至於直接跟地磚比硬度。她睜開眼,發現自己正壓在那維萊特身上,腰部還被他緊緊抱住。他雙眼緊閉,眼尾淡藍色的龍鱗在黑暗中閃閃發亮。意識到他們現在的姿勢有多曖昧,芙寧娜趕緊掰開他的手,逕自起身。

她打量一下環境,這不是她熟悉的任何地方。這裡非常暗,僅用蠟燭維持照明,儘管如此她也只能看見周圍的地板,其他處依然籠罩在黑暗中。

聽見身後移動的聲響,她立刻回過頭去扶那維萊特起身,「那維萊特,這是怎麼回事?」

那維萊特輕輕嘆了口氣,龍鱗忽明忽滅,「就叫你離我遠一點了。」

「為何還遲遲不動手,水龍王?」深淵使徒出現在他們眼前,周圍燈光忽現,他們置身在一個封閉的空間裡,除了柱子雕刻風格可以認出是淵下宮的風格外,其餘空無一物。

「動手?你是誰,你要那維萊特做什麼?」芙寧娜反射性地護在那維萊特身前,警戒地盯著深淵使徒。卡蘿蕾出事的那天,也有大批民眾圍在沫芒宮門口,要向那維萊特討個說法,她當時也像現在這樣,護在還沉浸在震驚與悲慟的最高審判官面前。

「水之執政,天理的走狗,死到臨頭還不明白自身的處境。」深淵使徒語帶不屑。

「古海的後裔,我特意為你創造此等空間,為的就是讓你不用有太多顧慮,快動手吧。」

就算芙寧娜反應再慢,都意識到她現在即將面臨什麼,即便不知道理由為何,她在預言降臨之前就要先殞命於此了嗎?

「……最高審判官先生,我想我有必要搞清楚你們到底達成了什麼協議。」

「抱歉,芙寧娜,是我自己的一念之差讓深淵勢力鑽了空隙。」那維萊特眼中帶著愧疚,眼尾的龍鱗再度閃閃發光,「我無法否認,拿回古龍大權是個很有吸引力的提議。」

他想起那天在辦公室與深淵使徒的對話。

「我是來談條件的,水龍王。」深淵使徒說道,「你不會對扭轉世界格局這種事不感興趣吧?」

「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麼,如果沒有其他事情,就請回吧。」那維萊特轉身整理文件。

「如今楓丹的人民不信任你,意圖將你拉下馬,甚至不服從你的判決。」深淵使徒不打算離去,「在你心裡,就不覺得他們不值得你花這麼多心力嗎?」

「值不值得,還輪不到你置喙。」他還沒找到他漫長生命的最終解答,他還沒真正理解自己;預言尚未降臨,楓丹人民的罪還沒到裁定的時候。

「真的嗎?殺死神明以拿回『古龍大權』這件事你真的無動於衷嗎?」

水龍王身體一僵,深淵使徒乘勝追擊:「楓丹人的行為你也看到了,他們根本不值得赦免,與其等待水神找到破除預言的方法,不如先讓自己拿回原本的力量,提早審判他們好離開楓丹,接下來才能向天理復仇,不是嗎?」

那維萊特閉了閉眼睛。「我的職責尚未完成,不能毀諾。」他不得不承認,有一瞬間他動搖了,埋藏在血脈中的驕傲逼他面對恢復往昔姿態的渴望,然而理智告訴他,他尚未完成對芙卡洛斯的承諾,時候未到。

況且不知為何,他並不希望芙寧娜因為他想拿回古龍大權而消失。

「固執的傢伙。」深淵使徒似乎放了一個東西在桌上。「小小禮物不成敬意,深淵教團隨時恭候你的加入。」他變回當初紳士的模樣走出辦公室。

那維萊特如往常般有序地完成他的工作。準備下班前,他的目光鬼使神差地落在桌上那個深淵使徒留下來的東西上。

那是一個小瓶子,裡頭的東西漆黑一片,若是平常的他大概會因為感知到裡面不詳的氣息而選擇將它處理掉,然而今天他卻有想打開它的衝動。理智告訴他不應該這麼做,然而手卻不受控制地將瓶蓋拔起。

一縷暗紫色的煙霧自瓶子竄出,然後很快地竄入那維萊特的眉心。在他反應過來發生何事之前,腦海中有無數道聲音響起。

「所有美露莘都不可信,那維萊特也一樣!」

「從一開始就不存在什麼共存的方法……滾出楓丹廷,別再回來了!」

「那維萊特……我到底哪裡對不起你?你的每條命令我都認真完成了!現在所有人都覺得我無罪,為什麼你就不肯放我一馬?」

「這就是你眼中的公正嗎?回答我,那維萊特!」

「再見了,那維萊特大人……事情的起因本就是卡蘿蕾天真的想法——」

「不同種族之間怎麼可能和平共處呢?」

一句句尖酸刻薄的話語如荊棘般扎得他的心傷痕累累,刺得他的眼神越發冰冷。

——楓丹人如此待你,敢對最高貴的王如此僭越,是誰縱容他們如此作為呢?

——天空島和他們的子民都不值得你的垂憐。

那維萊特努力抵抗著這些負面聲音,然而連續幾日在沫芒宮與歌劇院之間的奔波早已令他身心俱疲。他緊閉雙眼,額上冷汗直冒,手緊抓著桌沿,最終無力地跌回座位上。

——去啊,去頂樓,只要拿回屬於自己的力量,就不用跟著僭越者演出這些荒誕不經的鬧劇。

不……不能傷害芙寧娜!

就算楓丹人不值得被赦免,也不應由她去頂罪!

他不受控制地瞬間移動到沫芒宮頂樓,兩種立場的低語在他腦內爭論不休,隨著樓梯上的跫音漸近,他絕望地發現對力量的渴望即將脫韁而出——

「那維萊特,我知道你因為卡蘿蕾和沃特林的事件對人類失望,但你還沒完全融入他們,還沒有解答你當初誕生時的疑問,現在還不是下定論的時候!」芙寧娜見那維萊特起身,朝她走近一步,意識到她必須做點什麼好阻止這條發狂的龍,奈何她根本沒有任何可以抗衡的力量,只能耍嘴上功夫。

如果她就消逝於此,鏡子裡的她苦心策劃的楓丹拯救計畫就會失敗。她絕不能讓楓丹子民被溶解,無論如何都不能讓他們得逞!

「芙卡洛斯,都到這時候了還嘴硬呢——」深淵使徒準備向芙寧娜發起攻擊,那維萊特舉起手,屬於水龍王的三環印記出現在掌心,迫使使徒停下動作。

「退下,只有我能對她動手。」水龍王冷冷地瞥了深淵使徒一眼。

抓住這段空檔,芙寧娜再度質問:「你才來到楓丹廷多久,根本就還不理解人類,你卻妄圖審判楓丹人的罪?」

更近一步。

「芙寧娜女士,你要如何說服我重新去理解他們,就憑他們近幾日如此自私的表現?」那維萊特語調毫無起伏,銀紫色的龍瞳銳利地盯著她,眼尾的龍鱗泛著藍色混著紫色的光,正是被深淵力量污染的信號。也就是說,那維萊特此刻心中的負面想法正被深淵力量無限放大,卡蘿蕾事件使他對人類失去信心,讓深淵勢力有了可趁之機。

芙寧娜必須承認,她現在並沒有想出說服那維萊特人類尚有良善之人的說法,因為她現在還不能點破沃特林的作為。而楓丹人還沒接受這位非人審判官,更因為觸及貴族的利益,排異的心態甚為明顯,卻因為不敢直接與他作對而將矛頭指向美露莘。

最後,她能想到的,便是以自己作為擔保。

「我,魔神芙卡洛斯,在此向你擔保:終有一天,人類會向你證明他們值得被赦免,在預言來臨之前,我保證!

「這人間的劇目還遠遠不到落幕的時候,你就在視野最佳的席位上看著吧,利維坦!太短的審判將會缺乏足夠的戲劇性!」

利維坦。

——特別的你、特殊的你。

「利維坦是你的本名嗎?很有氣勢的名字!作為初入人類社會的見面禮,我就把這座從災難中復甦的新城市送給你當作姓氏好了!

「嗯,就叫做『那維萊特(Neuvillette)』吧!

「如何,水之龍?這個新名字,你還滿意嗎?」

「這位英俊的青年就是即將上任的最高審判官嗎?水神在上,這套『澄流正裁』非常適合您。老婆子我啊,在服裝界執業數十年,依然被芙寧娜大人獨到的眼光佩服。這套服裝啊,是她親自向我提出構想,參考的是古代楓丹曾經存在過的,名叫利維坦的水龍……」

「水龍,水龍,別哭啦!」

清醒一點,想清楚自己要的是什麼,不要讓你高貴的身分蒙羞!

「哈,這種空洞的承諾果然是天理慣用的手法!作為正義之神,為何不在今日之前就赦免人們對神背負的罪,直到這種關頭才請求龍王放過楓丹人會不會太晚了?」深淵使徒再度發話,語氣裡充滿不耐,他無視那維萊特先前的命令,逕自朝芙寧娜發動攻擊——

芙寧娜瞳孔驟然收緊,她沒想到深淵使徒真的會對她出手。腦子裡尖叫著快跑,雙腳卻不知為何如綁著千斤重的鐵塊難以動彈。

「芙寧娜!」

芙寧娜一個踉蹌,摔倒在地,雙眼緊閉等待預期中的痛楚降臨。然而疼痛並未襲來,她睜開眼,一對薄如蟬翼、如魚尾般瑩藍色的下襬自原本的衣裝延伸,連同頭上飄揚著拉長的、多了螺旋花紋的漸層藍龍角映入眼簾——前一刻還在與深淵之力抗衡的水龍王,如今擋在她身前,築起一道有著三環印記的護盾與深淵使徒硬碰硬。

「我剛才說過,只有我能對她動手。」那維萊特的聲音宛若平靜水面即將翻湧出洶湧怒濤。

「哦?水龍王不會是心軟了吧?難怪當年會被天理擊敗,原來是因為這般優柔寡斷的性格嗎?」深淵使徒出言嘲諷。

「深淵使徒,你錯了。」芙寧娜重新站起身,直視對方。即便沒有力量又如何?只要她還能站起來,她便是執掌楓丹的水神!

楓丹人啊,我會一直守護你們直到預言被破除的那天!

「我要糾正你,在楓丹,人並不對神背負罪孽,能下達判決的只有法律與裁判庭。

「他們甚至連我也可以審判,讚美我的崇高與純潔吧!」

那維萊特用空出的手舉起手杖,朝地面敲擊,彷彿在附和芙寧娜的發言,而深淵使徒頭上出現一道閃著金光的靈息之刺,直直地刺向使徒。

使徒為了閃過這道芒性攻擊,不得不後退。「搞什麼!」他眼角餘光瞥見周圍飄著深藍色的源水之滴,心中警鈴大作。

那維萊特撤掉護盾,再度抬手,將三顆源水之滴收入掌中,三環印記瞬間形成,朝深淵使徒射出巨大水柱。使徒被逼得節節敗退,只得倉皇逃離現場,他所構築的空間發生一陣劇烈搖晃,預告即將崩毀。

芙寧娜正想著怎麼離開這裡,一道溫柔的藍光包裹住她。

再度睜開眼時,她與那維萊特站在沫芒宮大門前的廣場。此時已經深夜,廣場上空無一人,只有巡邏的發條機關。

那維萊特背對著她,陰鬱的天空開始飄起綿綿細雨。

意識到她已經脫離險境,芙寧娜頓覺雙腳無力跌坐在地,頭上的禮帽早就在剛才深淵使徒意圖攻擊她時落在地上,一同被完好地送回來。

「芙寧娜!」聽見聲響,那維萊特立刻轉身蹲下來查看她身上是否有傷痕。芙寧娜恍惚地看著這雙混雜著焦急與愧疚的龍瞳倒映著她的模樣,頓時感覺方才經歷的一切有多真實。如果最後不是那維萊特再度替她解決危機,她還會在這裡與他對視,楓丹還能如此安然無恙嗎?

「⋯⋯對不起,芙寧娜女士。」

最後,那維萊特別開目光,聲音低到只有她能聽見。眼角的龍麟消失了,她確實將他從深淵的誘惑給拉回來。不知為何,她有想哭的衝動,但她不能在任何人面前展現脆弱的一面,即便這個人是朝夕相處的最高審判官。

「你有哪裡不舒服嗎?」那維萊特見她沒有回應,擔憂地看著她。這句看似再平常不過的問句卻突破了芙寧娜最後的心理防線,她忽然向前抱住那維萊特,下巴墊在他寬厚的墊肩上,任憑晶瑩的淚珠無聲地滑落,滴在他的衣服上。反正現在在下雨,這樣他就弄不清楚究竟是雨水還是淚水了,誰叫天空正代替他哭泣呢?

那維萊特略微睜大眼睛,耳邊傳來隱忍的吸氣聲,無以形容的情緒觸動了本就不平靜的心湖,直接反應到天空上,雨勢漸大。

「……抱歉,只是有點累了,借我休息一下吧。」她的鼻音有點重,但她賭他應該不會發現。半夜的雨水很冰涼,但是水龍的的體溫很溫暖,穩健的心跳讓她莫名有安全感。真是有趣,明明前一刻這條龍還對她動了殺意呢,現在就對他毫無防備了。

「那我們回去吧。」那維萊特輕拍她的背,然後把她拉起來,手環住她的腿,打算讓她掛在肩頭上回沫芒宮。

「欸?欸欸欸欸欸等等!我可以自己走!」

「不麻煩。」

「我不是這個意思!」芙寧娜抗議,但那維萊特好像沒有要放她下來的意思,只好作罷,轉而偷偷貪戀起水龍罕見的溫柔。因為她是虛假的神明,看似很受民眾喜愛,卻必須與他人保持距離,所以這種擁抱恐怕不會再有了。

「⋯⋯謝謝你,那維萊特。我會踐行我的承諾,讓你不後悔今天的選擇⋯⋯謝謝你今天選擇了我。」

也不能後悔。她在心裡補充道。鏡中的我邀請他來肯定有理由的。

雖然不知道原因,但不能讓他後悔走入人類社會是她的任務之一。這麼說有點功利,但她發誓這相處近百年來,她是打從心底喜愛這條水龍的,被楓丹人排擠時也由衷為他感到心疼。她真心希望他終有一天能明白人心究竟是怎麼一回事,但又覺得此時對人類還懵懂的他也有可愛的一面——真是兩難啊,又要通曉人情世故又要保持純真。

「不,謝謝你。是你那時喊了我的真名才讓我清醒過來。」

如果他步入人類社會,學著理解人類與自己的路上充滿荊棘,那芙寧娜便是為他披荊斬棘的人之一。如今卡蘿蕾與沃特林都已離去,只有她仍固執地在看不見盡頭的路上綻放獨有的芬芳。

幾百年後,他才恍然大悟,不只是在他的路上,在她接下自己派發的任務上亦是如此。

芙寧娜其實也是在下一場豪賭,想不到收穫如此成效。「讚美我的機靈吧,那維萊特!雖然我大發慈悲原諒你了,但還是要罰你今晚幫我吹頭髮!誰叫你突然下雨了呢!」

在芙寧娜看不見的地方,那維萊特恐怕也沒有察覺自己的嘴角微勾。「……嗯,如你所願。」

過了幾秒芙寧娜都沒再說話,他這才發現她已經抱著他的脖子睡著了。剛才還有人說要自己走?

他直接上了沫芒宮頂樓,進了她的房間,輕輕地將她放在床上。他伸手,動用權能將她身上的雨水盡數抽離。這也算是幫她吹頭髮了吧?

他拉起被子妥善地替她蓋上。她的睡顏很平靜,這一晚的遭遇肯定讓她累壞了。

「晚安,芙寧娜女士,祝你有個好夢。」

雨勢漸停,皎潔的月光悄悄撥開陰翳的烏雲,不過一會,天空便如剛被洗淨般清澈。

對芙寧娜而言,這是她上任以來難得無惡夢的睡眠。在夢裡,她抱著一條苗條的、有著深藍色龍角的龍愜意地休憩,暫且不管周圍佈滿的荊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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