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塞勒涅不會天亮

從上城偷渡到地下街並非容易事,但辛樂做到了,臨走前辛樂給一位他最信任的朋友留了言,請他協助隱瞞他人不在上城的事實,能拖多久是多久,要是被抓回去,下次出門不知會是什麼時候了。

辛樂處心積慮製造時機、規劃數條逃生路線,冒著被地下街罪犯們找碴的風險,都是為了履行十年前的一個承諾,在這之前,他得先找到那個人,辛樂曾經發誓他一定會回來找他,他從不失約。

閃爍的霓虹燈招牌取代了群星的地位,成為夜晚最璀璨奪目的光景,被居民們稱作地下街的永夜城市——塞勒涅,以螢光礦石作為交易貨幣及能源的主要供給,這裡的人十分排斥海利歐斯的訪客,也就是像辛樂一樣的上城人。

這塊區域在塞勒涅是人煙稀少的地帶,初來乍到,他也不敢太引人注目,短髮的塞勒涅居民不能說完全沒有,但也算稀有品種。

辛樂拉低兜帽帽簷,隱藏自己的身份也是生存重要的一環,他攤開掌心,一張影像照片浮於辛樂的手心之上,影像裡的人就是他要找的那個人。十年過去,辛樂早就不認得地下街的道路,於記憶中讀取出的他的面容是僅存的線索,他向每一位看到的路人進行提問,並且按照這裡的習俗給他們各塞了一枚礦石當作問話費,仍舊一無所獲。

距離他降落後開始找人起,已經過了一半以上的規劃時間,辛樂憑記號走回先前找好的落腳點,他這個偷渡客是沒有資格住旅館的,只會徒增被沿著痕跡找到的可能。

在路過一個通往地下室的樓梯時,辛樂瞥了門口一眼沒有停下腳步,兩位黑衣大哥在守門,他走到他們的視線死角,背部緊貼牆面,辛樂確信剛剛門裡面傳來人的慘叫聲,門縫下連一點室內光都沒有透出來,門後八成是在做一些見不得人的勾當,是私人恩怨還是綁架事件?不論如何,熱衷於打抱不平的善良市民辛樂肯定不會袖手旁觀。

在對方看清自己前將他們打趴,計畫制定完畢,辛樂以一種像是回自己家的步伐走下樓梯,其中一位大哥率先走上前堵住辛樂的路,勸阻的話到嘴邊還沒說出口,便被辛樂一腳踹到鐵門上,底下留守的人沒來得及完全躲開,另一人的重量壓得他跌在地上,辛樂衝上去補了幾腳確保兩人不會太快清醒,順帶摸走口袋裡的鑰匙。

鐵門內的動靜消失,裡面的人在等著他進去呢,辛樂自然不會辜負這般好意。

兩盞茶的時間後,辛樂回到落腳點,背上背著剛從地下室救回來的捲毛。

這個地方應該剛死過人,有可能是上一個住在這裡的流浪漢,辛樂發現這裡時,空氣中早已彌漫一股燒焦的味道,不過只要能光線進得來,他倒是不在意那麼多,這幾天再找找其他地方。

辛樂將捲毛安放在角落的位置,捲毛的光譜目測是紫色光,被關在無光的環境裡不知道多久,加上營養不良,只能乖乖地任人圍毆,渾身上下沒有一塊布是整齊的,辛樂調整捲毛的姿勢讓他平躺在地面,接著用包裹著螢光礦石的手帕蓋住他的眼睛,兩隻手也各放了一顆,幫助他更快回復元氣。

辛樂剛要站起身,一隻手拉住了他。

「剛才救了我的人是你?」捲毛開口,辛樂沒有回話。

「你戰鬥的英姿我都看見啦,開門進來二話不說直接開幹,那群傢伙連一點反抗的機會都沒有!」捲毛一邊說著雙手也跟著比劃起來,動作越來越激動,臉上的手帕都散了,辛樂趕緊把他按回去躺好。

「我叫做李星洲,恩人,你叫什麼名字?」李星洲掀開手帕的一角,眼睛直直地看著辛樂,辛樂拿起他的手,在掌心寫下三個字。

「李……辛……樂?恩人你也姓李啊,那我們可能是親戚囉。」

辛樂再次拿起李星洲的手,寫了一個樂字然後畫上一個大叉,然後又寫了一個月字圈起來。

「原來是念做月啊,辛樂。」李星洲在手掌上自己寫過一遍,「李辛樂,謝謝你救了我。」疲憊的眼神,溫暖的笑容。

辛樂迅速用手帕遮住李星洲灼人的視線,礦石塞回手裡,在對方手上寫下四個字外加一個標點符號。

握好,休息。

李星洲看了一眼手裡的東西,吃驚道:「拿螢光礦石給我治療,就算恩人你是暴發戶也不能這麼用啊,螢光礦石可是很寶貴的……」

螢光礦石由政府管制,取得渠道稀少,普通民眾一生見到一次就很幸運了,市面上流通的礦石一般是不會發光的普通礦石或是能量耗盡的螢光礦石。

辛樂雙手覆住李星洲的手,表示他會堅持他的做法。

「……我明白了,恩人。」李星洲握緊手中的礦石,終於安分下來。

整頓好一切事項,辛樂坐到李星洲對面,閉目養神等待指定時間降臨,送李星洲回家,希望他有地方能回去。

「恩人。」

辛樂輕拍兩次大腿以示回應。

「休息愉快,等我醒了就帶你去我們的遊樂場,我和我的朋友們會好好招待你的,夜安,恩人!」

傷患李星洲關機進入休眠,整個規劃時間都沒睡過,還和人打了一架的辛樂負責守夜。

一覺睡醒,李星洲精神完全恢復,他把礦石都包在手帕裡暫時收進口袋,拜託辛樂幫他舉著化妝鏡,隨後拿出髮圈和梳子坐在地上開始綁頭髮,李星洲綁了多久,辛樂就看了多久。

「我今天的髮型怎麼樣?」李星洲搖了搖他的腦袋,頭頂上的辮髮一晃一晃的,「是蘋果喔。」

辛樂點頭。

「可愛吧,我特別喜歡綁這個造型,本來想別一個蘋果的髮夾,突然找不到了,大概是掉在小黑屋那裡,可惜了。」

(已經夠可愛了)

辛樂胸口的位置冒出了一行字,那是他用光打印出來的。

「聰明啊恩人,」李星洲低下頭,目光移到掌心,企圖掩飾臉上泛起的紅暈,「其實我會怕癢,你老在我手裡寫字我有點不習慣。」

(如果有悄悄話跟你說還是會寫在手心裡,抱歉)

「什麼悄悄話,比如?」

辛樂在李星洲的手心裡寫下幾個字。

看見辛樂的問題,李星洲笑出聲,「我住哪算悄悄話?」他牽住辛樂的手將兩人從地上拉起,「勞煩恩人費心了,救了我一命還說要送我回家。」

李星洲手腕轉了一個方向,像對待至寶一樣捧著辛樂的雙手,動作輕柔語調婉轉,「我們擁有的不多,不介意的話歡迎恩人你到我們那裡多住幾夜,那裡有床鋪和很多可愛的孩子,如果有需要我和我的朋友們可以帶你認識認識這個區。」

李星洲的真誠讓辛樂有些心虛,他原先只是想藉機換個沒有剛死過人的地方睡覺,現在甚至多了幾位當地嚮導。

「恩人,老實說你其實是上城的人吧。」

果然是逃不過當地人的法眼,何況他們兩人的距離拉近得也太快了。

「留著短髮個子偏矮,帽子藏不了多少東西的,如果想掩蓋身份,怎麼不調整投影?」

他改不改變投影又和他這個剛認識不到一天的人有何干呢?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李星洲鬆開對方的手,慌忙道歉。

「對不起是我越界……又有悄悄話?」

這輪書寫的時間有點長,李星洲的手時不時因為辛樂的觸碰而顫抖,辛樂說明了他來到塞勒涅的目的,為了找人和兌現承諾,以及他需要一個更安全的營地。

(沒關係,是我先想著利用你)

「不會的,你想在我們那裡待多久都行,恩人……辛樂你是一個很好的人,擁有純淨的光芒,我看得出來。」

(這些話不該對一個陌生人說)

李星洲莞爾,「我有個朋友,他看人很準,你給他看個幾眼,要是說了跟我一樣的話,代表我說對啦!」

聽著李星洲的天真話,辛樂忍不住也一起笑了起來。

(不換長髮是因為我不會綁頭髮,但不紥起來脖子會癢)

李星洲重新牽起辛樂的手,「遊樂場到處都是髮圈,等我們到了我就教你。」

「恩人有玩過跑酷嗎?聽說上城幾乎沒人在玩了。」

以前在這裡生活時辛樂的確學著玩過,都隔了十年之久,辛樂最後選擇搖頭。

「那來試試,帶你感受塞勒涅的晚風。」打開窗戶,兩人踩著招牌的光上了樓頂。

「手握好,我可不想把恩人你搞丟了。」

指定時間到來,地下街人人都在忙碌著做營業的準備,一道紫色霓虹於天邊穿梭,如果仔細看會發現,霓虹的懷裡抱著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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