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OT 閃亮星─阿沿稿件大募集

後記二

自丹尼斯正式離了床、下了地的那天早上起,便自願進了廚房,當起這屋子裡的家庭主夫來了,香美像個小跟班一樣兜在他身邊切切洗洗,兩人通力合作,在餐桌上擺滿快樂美滿加幸福的豐盛brunch。

      精神飽足的丹尼斯坐在餐桌前,正等著他老婆送上香濃的拿鐵,閒閒沒事之餘,眼角餘光掃過屋內,這才發現這屋裡的大大小小擺設,全都是千嬌百媚的貓咪圖案,就連他正從桌上拿起的這根小湯匙,柄頭也是支可愛的喵咪,他挑挑眉,一臉奇怪地看著正從廚房端出一壺熱牛奶的香美,難道她這麼喜歡貓咪?那麼回長島之後,是不是該幫她養隻貓呢?Duke要是看見家裡多了一隻貓,會不會抓狂?發生貓狗大戰?

      「你幹嘛這樣看著我?」香美幫他把熱牛奶倒進咖啡裡,接過他手裡的湯匙,輕輕攪拌,甜甜地問他。

      他順手輕輕一拉,讓她坐進自己懷裡,眼觀鼻,鼻觀心地頂著她的前額,好奇問她:「你很喜歡貓,是不是?我看這屋裡的擺設都是貓,要不要回長島之後,幫你買隻貓來養?只是我怕Duke會吃醋。」他想要好好寵寵她,只要她開心,就算想要天上的星星,他也會去摘。

      「沒啦……」她有點不好意思,湊近他耳朵,小聲說給他聽自己過去的蠢行。

      他瞪大眼睛,原來她這麼想念他,他失神一笑,曾經……他也傻到站在公寓外頭,出神看著她的窗影一整夜……

      「你在笑我啊?」他懷裡的小貓咪,耳根紅紅,以為他在笑她。

      他搖搖頭,乾脆也從實招出他那年做過的傻事。香美瞪大眼睛,直覺不可思議,白他一眼,嗔嗲怪他當時為何不上樓來看她,結果兜了一大圈,還害他自己吃了這麼多苦,說到這裡,又忍不住抱住他那顆黑色的大頭顱,心疼地搓搓揉揉。

      前塵往事……如今想來不免都是癡傻,兩人互虧著對方,在餐桌上笑鬧起來,於是你餵我一口,我餵你一口,像要彌補過去曾經錯失的甜蜜時光似地,忙著討對方歡心,每一口都是滿滿的愛,甜甜的蜜。

      「今天要不要出去走走?我帶你去買幾件換洗衣服回來。」吃完brunch後,她從背後抱住正在洗碗的他,這樣對他說道。

      他堅持不讓她洗碗,說她剛懷孕要多休息,趕她去沙發那邊坐,但坐不到五分鐘,就像磁鐵一樣又被吸了過來,牢牢黏在他背後,像連體嬰似的。

      他應聲說好,轉頭看她,眼裡盡是笑意。她還是抱著他不放,閉上眼睛,頭枕在他寬厚的背上,隨著他洗碗動作的起落,晃著自己身子,覺得比搖籃還舒服。

      他們出門買東西時,也像連體嬰一樣……手牽手的連體嬰。他的大手一直不給放,像怕她丟了似地緊緊牽住,而這座城市對他來說,其實是陌生的,全得靠她帶路。而令他驚訝的是,她竟然連部車都沒有,平常都是靠著一部腳踏車和大眾捷運代步。

      這還是臨出門前,他才發現的事實。當時他在等她拿車鑰匙給他,卻沒見到動作,問她車鑰匙呢?她一臉奇怪地看著他,什麼車鑰匙?腳踏車嗎?兩個人騎太危險了吧?他才知道他老婆這些年來根本沒買車代步過,即便他記得,以前分居時,他曾為她開了一個很大的銀行戶頭,供她花用,但她顯然都沒動用。他心疼地摟摟她,嘴裡唸道,「以後別再為我省錢了好嗎?」

      她笑一笑,不懂他在說什麼。省什麼?日子一向都是這樣過啊,以前只有她一個人住,自己的薪水都花不完了,幹嘛去動用那戶頭裡的錢啊?老實說,她到現在連那戶頭裡有多少錢,都還沒搞清楚過,不過想必看了,也是嚇一大跳。

      她反拍他膀子,嘲笑他大驚小怪,沒車有什麼關係,用走路的就行了,兩人於是手牽手,安步當車下了山,去搭捷運。

      路上的風很清很涼,他大手抓住她的小手,塞進自己大衣口袋裡,快正午的冬陽暖哄哄地照在他們倆身上,像這對人兒的心一樣……暖呼呼的。

      賣場上人多得不得了,可能是假日的關係,他人高,鶴立雞群,放眼望去,數不完的人頭。人一多,推車就不好推,她匆匆離了他的手,去找要買的東西,他覺得不安,怕看不見她……一會兒功夫,她回來了,手裡拿著幾件她找到的男性內衣,朝他揮揮,開心丟進推車裡,又要走開,卻被他一把拉了回來,鬱鬱說道:「你別再這樣跑來跑去,我怕我找不到你。」那眼神裡有種奇怪的不安。

      她懂他擔心什麼,踮起腳尖,不顧旁人眼光,在他唇上輕輕一啄,「傻瓜,你只要站在這裡別動,我就找得到你啊,你這麼高,跟電線桿一樣,我遠遠就能瞧見你了,別擔心嘛!」說完又一溜煙跑了,吞沒在鴉烏烏的人群裡,他只能聽她話,乖乖守在推車旁,這裡不是他的地盤,他不得不聽話。期間或有幾個台灣人從最近不斷播放的電視新聞裡認出了他,上前來跟他道賀歷劫歸來,他微笑接受,但那雙眼睛還是不放心地到處搜尋他妻子的嬌小身影……直到看見一隻小手揚起,才放了心地綻出燦爛的笑容。

      等她人擠了過來,他雙手一推,就要往收銀台那裡去結帳,她嘟著嘴說,還沒買完啊,卻見他一反平常順她的模樣,很是堅持己見地說道:「不要買了,這樣就夠了。」他乾脆大手一拉,把她圈進懷裡,像怕她又跑了似地連人帶車一起推過去。

      他知道自己還沒從曾經失去她的夢魘裡完全恢復過來,他需要一點時間,他告訴自己。

      被圈在他懷裡一起被當車子推的香美仰頭望他,突然讀懂了他臉上的複雜表情,心上一陣不捨,默默依著他,去結了帳。

      回家的路上,她一逕挨著拎著大包小包的他,再也不離他的視線,是的,她知道,他還需要一點時間。

      那天夜裡,他們也像連體嬰一樣抱在床上,他輕柔地向她要了一次,不敢再要,怕傷了她肚裡的小貝比,只能耐住滿腔渴望,緊緊緊緊抱住她,膩在她的溫香軟玉裡。

      他變得不喜歡幽暗的空間,堅持夜裡睡房一定要開盞昏黃的小燈,她全都依他,用她無比的耐心與愛心,慢慢陪他褪去那曾經恐怖的記憶。

      可是過了三、四個禮拜之後,這小妮子終於耐不住閒了,她鼓足勇氣,小心翼翼地問他,宋智慧一直打電話來催她回去上班,說體恤她懷孕了,只要做點內勤的新聞資料分析工作就行,不必再跑新聞現場,她很想答應,反正她沒事,老窩在家裡不運動,對胎兒也不好,乾脆去上班,順便可以活動活動筋骨。

      當時丹尼斯正在看書,他已經從網路上訂購了一堆書,每天埋首書堆,似乎鐵了心要趁這段時間好好休養生息,放鬆自己,所以也不覺得閒有什麼不好。他瞅著她……明明還在孕吐,精神也不濟,常窩在他旁邊,一會兒便打起瞌睡來了,卻還是閒不住,人家才打了幾通電話過來,又開始心猿意馬起來……他有點不想答應,他還沒從曾二度失去她的那個恐怖記憶裡完全走出來,因此這陣子一直很膩著她,一天二十四小時睜眼就想見到她,但他知道這樣下去不是辦法,他必須學會適時放手,慢慢習慣偶而見不著她的日子,別讓她又覺得自己又想綁住她,於是他嘆口氣,與她約法三章…只做三個月,因為三個月後就要回美國長島,而且不准太勞累,如果身體撐不住,馬上回家來。

      她喜孜孜地一屁股坐進他懷裡,管它有沒有坐皺了他膝上那本書,嘴裡連聲道謝,這裡親親,那裡蹭蹭,開心地不得了,但又有點故意挑他逗他,反正她知道他不會對她“怎樣”,因為他說過懷孕初期,最好清心寡欲點,這樣對小貝比比較好,所以她乾脆調皮到底,哪曉得“忍耐”也是有極限的,他乾脆大手一揚,將那本坐了半皺的書給丟到後頭,開始“不老實”起來,她笑著跳起來逃開,調皮地嘲笑他,別忘了自己說過要清心寡欲哦……他怎肯放過她,兩人一路笑鬧,追到臥房,自然平白又讓他“不老實”了一場。

      屋裡終於又靜悄悄了,剛從天堂裡兜玩一圈回來的這對人兒正在床上偎依著,聽著彼此心跳,嗅著彼此味道………香美偎著偎著,又想睡了,半閤著眼,忍不住感嘆了句:「丹,我想現在全天下最幸福的人就是我了,你說對不對?……」

      「不對……」他一口否定了她的答案。

      懷裡的香美倏地睜眼,不對?

      卻聽見他低沉嗓音,輕聲慢語地說道:「我才是最幸福的人。」

回書本頁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