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OT 創作馬拉松,正式起跑閃亮星─語風稿件大募集

二、九月十九

      簡溪半蹲在馬桶前,正在把剛才吃下肚的東西全都吐出來。

      她早就習慣怎麼無聲的嘔吐,當她終於吐完之後,她便用隨身鏡照了自己的模樣,眼眶因為吐的關係有些泛淚,幸好這種程度不會掉妝。她用衛生紙擦乾剛吐完的嘴,接著從包包拿出漱口水,稀釋那該死的酸味。她補上口紅,讓自己看起來有氣色些。

      她忍著反胃,朝鏡中的自己微笑。接著按下沖水。

      沖水的水漩,就像餐桌上剛送上來的檸檬沙瓦,漩渦和氣泡都一樣讓她無比反胃。今天是大學的迎新聚餐,現在大三的簡溪也有參加。簡溪是因為那些人說等一下要續攤去吃宵夜,才會果斷地去洗手間將剛才吃的東西都吐掉。

      簡溪才剛回位置,就有人朝她說:「哇,簡溪真的很瘦耶!妳剛剛不是都吃很多嗎?」

      簡溪忍住翻白眼的衝動,溫婉地笑著說:「是遺傳,我們家都這樣。」

      「好好哦,我也好羨慕妳,我也好想要這種遺傳……」

      從以前到現在,簡溪都想說——

      去妳媽的遺傳。

      結束那該死的宵夜場後,簡溪到家第一件事就是去馬桶前,將剛才吃的宵夜吐出來。

      「嘔——幹——」

      簡溪按下沖水,起身打開水龍頭用清水漱口,卻仍然帶不走嘴裡的酸味,檸檬口味的酒和胃酸的味道混在一起。她雙手扶在洗手檯的兩邊,抬頭看著鏡子裡的自己。她唯一對遺傳感到滿意的只有臉,只有這副皮囊還有些用處,讓她即使吐過之後,看起來沒那麼狼狽。

      她厭煩地撩起散在前額的頭髮,跨過她剛才丟在浴室門口的黑色皮包,一點收拾的念頭都沒有,只想往沙發走去。沙發前的方形茶几有許多包著白色粉末的夾鏈袋,她習慣性拿了一包就直接吞下。因為太乾加上紊亂的呼吸,她咳了幾下,室內因此白粉飄散。

      簡溪倒在沙發上,空白的夾鏈袋和包包一樣,就那樣隨手扔在地上。她忽然覺得,眼前飄落的粉末就像雪一樣,雖然她未曾見過雪。

      即使是沒有開冷氣的夏天,簡溪依舊覺得很冷。已經是半夜兩點半,她卻異常清醒,平躺的視線看著沒有打開的日光燈。

      原本能忍耐的頭暈和心悸,在靜下來後反而變得更加嚴重。她因為口渴伸手想勾桌前的水杯,卻因為無法讓手指停止顫抖,勾到的塑膠水杯就那樣摔到地上,東西撞擊的聲音不禁讓她止不住的大笑。

      她看見燈。日光燈。明明沒有開燈,簡溪卻清楚看見日光燈像是開出花一樣。紅色的。玫瑰?杜鵑?罌粟?簡溪不懂花,也不懂這是什麼感覺?幻覺?幻覺。

      明明就頭暈的就快要窒息,她卻覺得這種飄渺虛無又無比熟悉的感覺才能讓她平靜。

      但她卻覺得好孤獨。

      簡溪是因為不想獨自一人待在這裡,才會去參加那什麼垃圾聚餐。

      但就算身邊有人陪伴,走在最明亮的街道,待在最喧鬧的地方,她還是會覺得孤寂。

      是因為那些繁華彷彿與她無關。

      簡溪唯一會貼身拿著的只有手機,就只是看著很久沒裂過的螢幕,也能戳到她的笑點。她想撥電話出去、想找人來舒緩她的寂寞。她習慣性輸入完那個人的電話後,想和那個人說,她今天參加的聚餐有夠無聊,比他們上禮拜在家一起看的那部大爛片還無趣。她想抽菸,但家裡的菸盒都被那個人藏起來,她僅剩的,偷藏在沙發縫隙裡的菸昨天就已經抽完了。

      她應該出去買菸,但已經是凌晨四點。凌晨四點,就算已經很睏,大腦卻沒辦法停止想他的念頭,就算如此,她還是沒能將電話撥出,也沒能離開原地。

      只因為只因為簡溪答應了那個人,這幾天都要自己好好過。

      現在糟糕透頂的一切就像戒斷。無論幾次,她都戒不掉那個人。

      天就快亮了。簡溪終於垂下手臂,手機因此掉在地上,落在打翻的水面上。還亮著的螢幕有些刺眼,水花映著光在天花板上閃動,而螢幕上本該顯示號碼的位置早就被她一碼一碼清空。

      她終於闔上雙眼,也早就習慣,在無數個像這樣的夜裡入眠。

回書本頁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