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米，好囉。」語落阿辰放下剪刀和吹風機，仔細端詳著我的瀏海，笑說：「唉喲，我剪的還不賴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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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拿起鏡子，摸摸頭髮，「妳確定這樣不會太短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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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正已經冬天了，剪短一點才不會因為圍圍巾就看不到臉啊。」她把工具收進包包，順手將廁所地板上的頭髮踢到一角，「走吧，外套穿一穿，我們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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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點點頭，穿上羽絨外套，跟著阿辰從後門離開學校，逃離星期六的留校自習。我們牽著手在街上閒晃，她不時問我渴不渴、餓不餓，我都只是搖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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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了？妳還是很在意那個考試嗎？」阿辰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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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還是搖頭，「不是，自習課的考試老師都不會算成績。」我輕聲說，「只是我果然還是很不習慣翹課，這是壞事，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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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留校自習不會算在上課時數。」阿辰說，「而且妳不是說看書很無聊嗎？怎麼忽然不想去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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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能是班上氣氛的關係吧……看大家都在為了升學奮鬥，我卻老是在偷懶，有點過意不去。」我苦笑，「對不起，我想我還是回去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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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欸，小米，妳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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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頓了一下，抬起頭就看見阿辰拿著兩片葉子遮住自己的雙眼，朝我扮了個鬼臉，用怪裡怪氣的聲音說：「咧──妳看好不好笑？我是落葉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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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跟什麼啊──」我先是一愣，忍不住被逗笑，「不要那樣啦，看起來很好笑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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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小米要是不高興，我就不會拿掉。」她繼續扮鬼臉，我舉雙手投降：「好了啦，我這不是笑了嗎？趕快恢復正常啦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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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辰哈哈大笑，把葉子放回地上，走向前拉起我的手，「小米，跟我來，我帶妳去一個地方，也算是另類的學習喔，而且比學校更有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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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先帶我去搭公車，最後公車停在一座很大的鐵門前，我看著門上鑲著的三個金色大字，疑惑道：「植物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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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阿辰點頭，「來這裡總比在街上亂晃好多了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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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望著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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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米，不要覺得妳是獨自拋下大家，妳還有我，我們不是不認真，只是換種方式學習。」她眨眨眼睛，「有時候真正學到的東西往往不出現在書本上，而是要靠自己親眼去見證，妳同意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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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說不出話，只覺得阿辰真的很用心，讓我眼眶好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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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我這模樣，阿辰只是摸摸我的頭，說了聲：「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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植物園裡瀰漫著各式各樣大自然的香氣，一路上只要是阿辰看見的，她都可以為我做詳細的介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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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很常來植物園嗎？」我問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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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我從小就喜歡這些花花草草，」阿辰伸手輕輕捧住一朵從藤蔓上垂下的花朵，閉上眼睛道：「無論是欣賞或是自己親手照顧，只要跟這些植物在一起都可以讓我忘記所有不快樂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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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點詫異，「妳也有這麼少女的時候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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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辰咂了咂嘴，敲了我的頭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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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又沒說錯！」我抗議，「阿辰妳長的本來就不像是有少女心的人嘛，感覺上妳就是一副會對汽修科動心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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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喔？」阿辰賊賊地笑了起來，把外套拉鍊拉開一半，「難道說妳其實很想看我的少女心嗎？小米妳這是在引誘我脫衣服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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語落她拉著外套的領口撲過來，我朝旁邊一閃，讓她撲了個空，「我沒才有說要看，給我滾開！」我大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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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才不管，既然都說了那就給妳看一下吧，我要掀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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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哇！不要公然掀衣服，妳是女生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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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率先向前跑，阿辰邊追還作勢要把上衣掀起來，惹得我不停尖叫，我們就這樣又喊又跑，像是個孩子，兩個人也可以當作全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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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嘿，抓到妳囉！」忽然我一個沒注意，阿辰已經用力抓住我，我一個重心不穩向後倒，兩個人同時摔進一旁的落葉堆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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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片葉子飛到空中，接著緩緩飄到我們的臉上身上，仰望著白色的天空，美的讓人幾乎忘了要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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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我贏了。」阿辰有點喘，「天啊，好久沒這樣玩了，妳有看到剛才葉子飄起來的樣子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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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沒有說話，只是點點頭。側過頭看著阿辰，她的瀏海被汗水黏在一起，兩頰紅通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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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看妳。」待呼吸平穩後，我伸手幫她把頭髮撥攏整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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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辰露齒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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休息一陣子後，我們從地上爬起來，阿辰抱了我一下，「我好高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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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興什麼？」我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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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興有妳陪我。」語落她又給了我一個笑容，俯身親了我的額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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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正要回話，這時身旁有兩個人經過，是兩個年輕女生，我發現他們正看著我和阿辰，眼神像是玻璃般尖銳。有時候並不想聽見別人的閒言閒語，但壞話總像是被無行的擴音器放大似的，她們竊竊私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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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啊，那兩個女的是同性戀對不對？我第一次親眼看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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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是，真她媽的有夠噁心，搞清楚這裡不是賓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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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完她們還尖聲大笑，又看了我們幾眼才離去，我幾乎僵在原地，彷彿被她們的話狠狠賞了一記耳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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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臭八婆。」阿辰狠狠瞪了他們的背影，「小米，不要理她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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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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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米，同性戀有錯嗎？」阿辰直視我的眼睛，清澈的雙眼透出堅定，「她們可以交男朋友，我們就不能愛別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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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搖搖頭，她輕撫我的臉龐，「這就對啦，愛上就是愛上了，誰可以完全掌握自己的心？所以不要太在乎外人的眼光，那只是他們太不成熟，我們沒有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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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愛妳，小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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