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OT 閃亮星─妖靈稿件大募集

05. 承

陳媵是聰明的,同時也是強大的。

把他放到一個陌生的環境中,他能很快適應並成為裡頭的強者,就像一場賭局的新手,在聽完遊戲規則後輪轉贏走所有的籌碼。

才剛開始平民布衣的生活,陳媵已經能把自己照顧的極好。

他這幾年來細細把母親透露過給他的身世分析整理,母親有個姐姐,乳名為桃,她則是梅,兩人從小樣貌生的極好,又習得唱曲的本事,每回登台,小伙都要把小凳子矮板凳能應急的都湊合搬來了,底下黑壓壓一片都是人頭,好多人仍是只能席地而坐,母親總是雙眼發光的說著,還忍不住起身演繹當時讓觀眾叫好的片段。

陳媵閉上眼緩緩吐氣,平復了心情,他決定再次前往紅門院打聽母親的事,畢竟是戲院,總能打聽出什麼。

從陳媵住的客棧過來,會先到紅門院的後門,遠遠地他就注意到草叢有動靜,由於從小打獵,他對於這樣的動靜比較敏感,但只覺得是小動物而不甚在意,繼續往前走去,忽而草叢中傳來一聲低呼,動機就停了下來,陳媵覺得奇怪,往那處草叢走去,那叢草竟隱隱抖起來,他越靠近,抖得越大,陳媵困惑極了,如果是小動物應該早跑了,第一次見到不跑但怕得發抖的。

待他將那叢草撥開,眼前竟是那個第一戲旦!

她手指還插在土裡,不深的土坑中露出一個包袱。

夕傀還以為自己被紅門院的人發現了,眼眶含淚,全身顫抖,也沒先看清來人就立刻抖著聲道:「我.....我在一個人玩藏寶藏呢!」

陳媵:「........?」

她怕極了,低下頭繼續道:「因.....因為侍女們在忙,前輩們對這小孩兒的遊戲不感興趣,我只能自己玩了!」她想了想,稍微大聲的補充:「我最近才迷上這遊戲的!」

陳媵沉默著,他緩緩地思考為什麼第一戲旦一個勁的跟他解釋這些,回想剛剛她的表情,看來應該是沒看清來人,再看這做賊心虛的樣子,還有這包袱,第一戲旦不會是想溜出紅門院吧?

算了,也跟他沒關係就是。

陳媵什麼也沒說,轉身踏步離去,夕傀覺得奇怪,鼓起勇氣抬頭才看清眼前的人不是紅門院的,她大大鬆了一口氣,過約兩秒,夕傀忽然驚覺不對,這個人如果是客人,應該可以認出自己,他現在往紅門院大門走去,該不會是要向紅門院的人告狀吧!?

唔但是,就算他告狀也沒關係罷?她都說了是自己一個人在玩藏寶藏呢,但、但是若那個人只說了看到夕傀在挖包袱,而沒提及藏寶藏的事怎麼辦?

夕傀完全急了,把還沾滿泥的包袱往懷中一抱,就立刻衝上前捉住男人的背後衣擺,陳媵回頭她就立刻放開,陳媵皺著眉看著她沾滿土的手指,神情不悅,還沒待他質問,夕傀就把沾滿泥的包袱拆開,左右看看確定沒人,就伸手將那瓶陳年酒拿出來,緩緩遞到他面前,低聲說:「這給你,別告訴他們了。」

陳媵不悅的臉色瞬間消逝,啊,這姑娘一個動作就讓他完全確定了是要溜啊,還以為他要跟紅門院的人告狀?這是在賄賂他呢。也太.....傻了罷。

夕傀看他只是盯著那瓶陳年酒,趕緊再補充:「這個很好喝的!特烈的!還....還很….貴的!」她也不知道這酒貴不貴,第一次忽悠不認識的男人,她慌得臉都紅了。

陳媵只覺得怎麼會有這麼單純的女人,單純到她就算不說話,也都能知道其心中所想,陳媵忍不住想啊...這樣的女人,在皇宮裡怕是連一刻鐘都無法生存。

他又轉而想到,這樣單純的女人,溜出紅門院估計也會被騙或利用得體無完膚罷。

陳媵遲疑地伸手接下了那瓶陳年酒,就聽到第一戲旦微重的呼了口氣,想了又想,陳媵還是道了聲謝,姑且再加句他絕對不說,第一戲旦瞬間睜大眼,快樂的笑了起來。

哇,多麼單純的女.....人類。

陳媵對這第一次萌發的想法感到新鮮與驚奇,他第一次能不把女人當女人(雖然對這姑娘很失禮),而是單純視作一個蠢傻的人類(還是對這姑娘很失禮),講真,他並不覺得厭惡。

陳媵問,「你為什麼要溜出紅門院?」他跟著夕傀壓低聲音。

夕傀覺得現在他是自己的「共犯」了,便對他道:「我想去找一位乳名叫梅的戲子。」

陳媵頓時睜大眼,他不自覺地大了聲問:「是梅花的梅嗎!」

「噓噓噓!」夕傀嚴肅地看著他的眼睛,食指抵在唇上,確定沒人,就伸出另一根食指示意方向,陳媵跟著她到了附近的大樹後頭。「沒錯,是梅花的梅,你.....你認識?」夕傀抱緊那個包袱,她的布衣上都是泥。

「認識,我也在打聽這個女子。」陳媵思考著要不要對她撒謊,但又覺得對這個人說實話也不會有危險,最後他決定盡量不透露訊息,也不騙她。「你手上有什麼情報嗎?我們可以交換情報,這樣兩人合作較快找到。」陳媵接著道。

夕傀欣喜若狂啊!她這是遇到貴人相助了,她立馬把大姨的信從衣襟中拿出來,想了想,她說:「這是我大姨留給我的信,梅的事我都是從這個信裡得知的,但是你不准碰這個信啊,只能我拿,你就著看。」

陳媵只覺得好笑,但還是點頭表示配合,夕傀兩手捏著信,伸長了手將信展在他的面前,陳媵根本不用動一下。他頓時以為自己不是被防備,而是被服務著。

陳媵慢慢地看完這短短的信,他沉默著理思緒,母親從小就告訴了他自己有個姐姐,講到當時的日子,母親的神采是那麼耀眼,恐怕......那是她人生中最快樂的時光罷....之後父皇相中了她,進入宮後,她開始過著那樣的日子.....丈夫枕邊人一個換過一個,她一下子就被打入冷宮,臨盆之時丈夫擁著新歡,並給兒子取了不三不四的名字,最終臨死之際伴在身旁的只有自己.....

他最愛的母親只會跟他訴說過去快樂的事,對於後來的悲慘人生絕口不提,陳媵從未在母親口裡聽到任何一句怨恨父皇的話,她與身邊服侍自己的寥寥幾個侍女都交情甚好,明明是冷宮,但常常傳出笑聲,侍女也都把他視作親弟弟般疼愛,陳媵最美好的人生,從母親去世的那刻就蕩然無存了,侍女全都被撤走,不敢再與他有來往,陳媵被丟到隱蔽的大宅院裡天天學習,所有人皆對他不聞不問.........

「先生!你看完了嗎?怎麼樣?知道梅小姐在哪了嗎?」夕傀著急地望著發愣許久的陳媵,陳媵撇了她一眼,那眼神裡帶著強烈的恨意,夕傀嚇了一跳,後發現那恨意並不是對她。而是從看完了信後....在他眼底一波、一波,慢慢湧起來的.....

陳媵輕輕地吸吐著氣,許久,他勾起毫無笑意的嘴角:「嗯,我已經完全知道梅小姐的下落了,想聽嗎?」他的聲音裡混著大雨預來的情緒,眼底不斷翻湧波瀾。

可惜陳媵這副樣子透露的訊息夕傀還不懂,她完全不懂。

「聽!」夕傀因為興奮,稍稍將身子傾向他。

「那麼我先問問,你叫什麼名字?」陳媵也不看她,低垂了眼。

「我叫夕傀,夕陽的夕,傀儡的傀。」夕傀不假思索地回答。

「是麼,我叫蘼,草字頭下再加上靡靡之音的靡。」

夕傀點點頭表示她記住了。

陳媵完全確定了,父皇就是將母親的人生從天堂拉入地獄的罪人,什麼樣的復仇最好呢?是歸隱鄉下,等到這個國家滅亡了,自己仍過得其樂嗎?還是.....

他想起了母親彌留之際哼唱的曲子:

「……...

待你整裝束髮   蓄勢待發,

待你力挽狂瀾   黃袍加身。

亦或隱匿巷尾   布衣起義,

亦或歸隱山莊   遠離塵囂。

……….」

陳媵忽然笑了,就只是輕輕一聲,卻滿滿透著決然的惡意。

「我是這個國家的二皇子.....蘼是我的字,我的名是陳媵,梅是我的母親....她已經去世了。」

夕傀怔住。

陳媵終於轉過頭直視了她。

「夕傀啊,要不要來皇宮和我一起生活?」

他掩飾住誘惑的語氣,讓自己的聲調盡可能親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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