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头的积雪让本就清净的禅室更冷上许多，一盏茶放凉，遣去的小沙弥才揭帘而入。祝余望向他身后，空落落的只有那棵白头的菩提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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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公子问您安，外头的雪下的愈发大，若再晚一会儿路面结冻就更难出行，今日便不请您前去喝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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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沙弥退下，庭前那棵枝叶凋敝的菩提依旧腰杆笔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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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像那年的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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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年前，据钦天监说，这是三年大旱过后降水最丰沛的一年，时和年丰，仓箱可期，靠天吃饭的农民终于看到了希望。此前的皇帝荒淫无度，不懂休养生息，连年进犯周边小国却屡屡兵败，帐外战士凄风苦雨，帐内将军歌舞琼浆。不知道谁喊了一声：娘的，反了！边关干冷的风把呼声带到大江南北，无数面旗帜在国土内立了起来。我的父亲领兵攻下数城，即将攻入都城时被兄长一剑刺死。兄长成功篡位的第七天，父亲头七那天，我将他的头颅放上父亲的祭坛，领兵出征。我没有因此害怕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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登帝座，改国号，论功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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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年当真五谷丰登，人人都说我是天选的女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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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外歌舞升平，宫内却冷雨凄厉，他在我寝殿前跪了一夜。角落的一棵柏树被狂风折断，暴雨如注，那人鹤骨松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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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正午我盛装端坐在他父皇的监斩首座，手起刀落，庸皇一个，人头落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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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来时见他仍直直跪在那里。太阳高耸在天，默默烤干他周身的寒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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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罪臣叩谢吾皇不杀之恩，甘愿剃度出家，为您与天下祈福，以赎自身罪过”玉冠触地，字字声声，心虔志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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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绝不允他出家，最终和他各退一步，他做居士，不剃度，不出家，客居寺院修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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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谢绝宫人的搀扶腿部的不适让他走得很慢很慢。直到看不见他，我才感觉到额际一片冷意，我竟然那么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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儿时我们在一个学堂，他是太子，我是臣女，见他总要先拜他。两个人的时候他就让我省去这些繁文缛节，说我们是平等的，从无高低之分，男女之差。这些话为我心中的树苗浇足了水，一直支撑我走过他消失的那些年。他消失后，好像刹那间人人都骂太子无德，唾之恶之，说十恶不赦的坏事他干尽，其实没有人真的认识他，没人在意他是否真的做过那些事，他只是一个完美的没有还口之力的发泄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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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门是他为我打开，许多年后我们的第一次见面，他俯首称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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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托我将他母亲的族人流放在一处，为这些老弱妇孺长跪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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寺院由他选择，在郊区的一处山中清寺，虽然都在都城，和皇宫却称得上山迢路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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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行车慢慢追着他到山下，看他一脚深一脚浅走上山路。粗布麻衣，风骨不减当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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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想青灯古佛了却此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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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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