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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ind One: Romanticism(2)

想必那就是班克斯夫人。

「噢,蘿兒,妳沒事吧?我聽凱倫說了,有沒有怎麼樣?」班克斯夫人一臉擔憂地上前詢問,但不知怎地,她總是想迴避他人的目光,粘聿昕點了點頭,伸手指向料理台上的甜點。

「喔對,妳是來拿下午茶的對吧?能幫我把茶具從櫥櫃拿出來嗎?四個茶杯。」她說,將茶壺與剛做好的甜點移至偌大的托盤上。粘聿昕依言照辦,打開櫥櫃並拿出四個茶杯,將它們一一置於托盤上頭,很快地,托盤已經被甜點與茶具占滿。「小心別再摔倒了,親愛的。」班克斯夫人提醒,看著粘聿昕拿著托盤緩緩離開廚房。

孰料,她在通往起居室的走道撞見了正在掃地的艾佛瑞太太。粘聿昕想不理會她直直走過去,腳卻不聽使喚,帶著托盤快步閃進一旁的房間,心臟跳動,彷彿即將跳出胸口。

「一位小姐的貼身女僕不好好執行小姐所吩咐的,在那裡躲躲藏藏幹什麼呢?」艾佛瑞太太尖酸刻薄的聲音自走道上傳來。

還不都是因為妳。粘聿昕放棄躲藏,拿著托盤走了出來,低垂著頭。

艾佛瑞太太挑眉,欲言又止,似乎想說些什麼,最後只吐出一句話,「快去吧,別讓小姐和少爺等太久。」

蘿兒患有輕微自閉症——這是粘聿昕在阿杜卡爾宅邸度過一個禮拜後所得出的結論。

興奮時手會不受控制地擺動,與人互動時會逃避人的眼神,受到感官刺激時會產生反應。身為畫廊經營者,她同時也是位藝術家,大學曾經教過小孩子繪畫。在當時的學生裡,其中一位孩子便患有自閉症,但蘿兒比那位孩子幸運得多,症狀較不嚴重。

漸漸地,她也開始習慣女僕的生活。

早上六點起床,班克斯夫人會開始準備伯爵一家的早餐,蘿兒負責將水挑至廚房並加熱,好讓奧黛莉亞與家人們盥洗時使用。等雜事處理好後,她會將晨間洗潄用品裝好,待在廚房盥洗並前往臥室叫醒仍在夢鄉中的奧黛莉亞。

雖然有些事情她仍不習慣,例如時不時與奧黛莉亞同床共枕的女孩莉莉安。

莉莉安.曼德。曼德與阿杜卡爾家十分要好,因此曼德家的千金小姐自然而然成為了奧黛莉亞的朋友,有時她會留下來過夜。直到遮蓋稀薄的晨光的窗簾被蘿兒拉開,大片陽光揭開早晨的序曲,溫水與碗碰撞而出的水花交織成第一樂章,有時伴隨著奧黛莉亞向莉莉安與蘿兒道早安的溫柔嗓音。

有莉莉安在的早晨,她會跟著奧黛莉亞一起更衣。「蘿兒,妳能幫我把『一對抽屜』(A   pair   of   drawers)拿給我嗎?」

粘聿昕站在窗戶旁,遲遲沒有動作。這次不是蘿兒的問題,就連粘聿昕也聽不懂她到底在說什麼。

「快點啊,站在那裡幹什麼?」莉莉安有些不耐,伸出手示意她把「抽屜」交給她。蘿兒轉過頭,不敢與那即將點燃怒火的翠綠雙眼有任何接觸。萬一她拿錯該怎麼辦?莉莉安已經很生氣了,萬一拿錯的話會不會讓她更加憤怒?還是乾脆就不出手算了讓她自己自爆就好——

「她指的是褲子,親愛的蘿。」奧黛莉亞的解釋終止了蘿兒內心無法控制的小劇場,指了指抽屜裡的內衣褲,將手覆於莉莉安的手掌心,「好了,莉莉安,別因為這種小事就生氣,好嗎?嗯?」

「妳的貼身女僕連褲子長什麼樣都不知道——」

「莉莉安,夠了。這不是她的錯。」奧黛莉亞低語,如羽翼般的睫毛輕顫,身子緩緩湊近,朱唇微啟,吻住莉莉安的唇。莉莉安輕笑,將她拉進懷裡,加深了吻的力道,絲毫不介意蘿兒在場。

原來奧黛莉亞喜歡女生。粘聿昕恍然大悟,但又是什麼原因造就了藝術家Xiao畫筆下的燃燒的阿杜卡爾呢?

她迫不及待地尋找答案。

身為奧黛莉亞的貼身女僕,蘿兒僅需要服侍奧黛莉亞,提供更為私人的服務,不需從事太多勞動——但對管家艾佛瑞太太來說,蘿兒只是個意外獲得貼身女僕職位的孩子,論年紀與能力她仍不及其他在宅邸工作的家僕,因此常常派蘿兒打雜。

但她不得不承認,蘿兒在準備六、七月的社交季時發揮了很大的用處。

三年前的社交季由奧黛莉亞拔得頭籌,韻事報上刊載著奧黛莉亞首次進入社交季晉見女王,女王對她讚譽有加的言論。

今年的社交季,奧黛莉亞的兩個雙胞胎姊妹初入社會,她們仍需要蘿兒的協助。

「蘿兒!」當粘聿昕正在晾衣服時,艾佛瑞太太叫住了她,「去幫小姐們準備著裝,參加今晚的舞會!」

「但是,衣服——」

「別管衣服了,我來做就好,這事比較緊急。」艾佛瑞太太一把搶過蘿兒手中的曬衣籃和衣服,「快去!」

粘聿昕點頭,拎起裙擺,快步走回宅邸。

「奧黛莉亞,今年的社交季,妳一定要找到個追求妳的紳士。」經過起居室時,她聽見了阿杜卡爾夫人的聲音,「妳已經白白浪費了許多機會,不要再搞砸了。」

「是,母親。」奧黛莉亞無奈地答,聲音湊近門口,當門打開的同時,粘聿昕後退了幾步,「蘿兒?」奧黛莉亞的目光與她對上,「妳是來找我的嗎?」

粘聿昕低下頭,迴避來自那對如托帕石般的目光,「艾佛瑞太太要我幫忙換裝。」

奧黛莉亞點頭,「那我們走吧,去找夏洛特和翠絲,她們現在應該在起居室。」

蘿兒在阿杜卡爾宅邸工作一年了,仍然分不清楚夏洛特與翠絲。

身為雙胞胎的兩人長相極為相似,據說翠絲的髮色較淺,但她仍分不清楚誰是誰。

「蘿兒!」原本待在更衣室挑選衣服的雙胞胎一見到她便衝上前,將她團團圍住。

比起身材纖細的奧黛莉亞,兩人的體態較為豐腴,遺傳了阿杜卡爾家精緻姣好的面容,雙下巴若影若現。

「媽媽幫我們挑了這幾件禮服,但我們覺得還是來問妳比較好。」兩人如同麻雀般滔滔不絕,粘聿昕愣了愣,突然受到雙胞胎的熱烈歡迎仍使她處於驚嚇狀態。

如果是蘿兒的話,她會怎麼做?

「舞會都要有個明確的風格吧?」她開口,「這次的舞會地點在哪裡?是什麼樣的舞會?」

雙胞胎姐妹互看了對方一眼,其中一人抓起梳妝台上的邀請函,「這裡。瓦柏嘉夫人的豪宅,主題應該是屬於這種白色的風格。」

「聽說瓦柏嘉夫人的宅邸是白色的,因為白色是她最喜歡的顏色。」另一人答。

粘聿昕思索了一分鐘,「妳們的禮服呢?」

「這裡。」奧黛莉亞示意其他家僕將禮服拿給她看,五顏六色的禮服在她眼前一字排開。

她看了看雙胞胎,想像兩人穿著禮服的模樣,一塊塊拼圖在她腦中拼湊,完成一幅圖像。

社交季於六月末舉行,正值夏季,適合明濁的顏色。瓦柏嘉夫人的豪宅屬於白色,若雙胞胎言論屬實,那她們會需要跳脫白色背景的顏色。

粘聿昕拿起幾件明濁色調的禮服,「這幾件搭配珍珠項鍊或銀色首飾,因為豪宅內部整體是白色。白色通常用來搭配其他顏色,畫畫也是如此——」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麼,粘聿昕連忙打住。

似乎某人也曾經對她說過類似的話。

「總之,這些是妳們的禮服。」她將禮服放至一旁,開始替奧黛莉亞與雙胞胎們更衣、化妝,試圖掩蓋那苦澀的記憶正如泡泡般浮上她腦海的事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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