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復仇

      夜晚,男人歪歪倒倒的在馬路上走著,除去偶而從路旁草叢中傳出的清脆蟲鳴,四周一片寂靜。走著,男人突然靠向路旁,在昏黃燈光下解開牛仔褲拉鍊對著電線杆小便,除去男人小便的窸窣聲和蟲鳴,四周一片寂靜。

      他哆嗖了一下,緩緩拉上拉鍊,驀地,一道黑影閃進路旁草叢,清脆蟲鳴嘎然停止,四周一片寂靜。

      紓解後,男人扶著電線桿開始將酒水歸諸於大地,就在這個時侯,黑影迅速竄出,伸出利爪朝他抓去,男人震了一下,迅速轉過頭,一雙車輪般大的血紅眼珠動也不動的瞪視著他,他嚇得跌倒在地,但突然一道白光閃過,他揉了揉眼定睛一看,眼前什麼也沒有,更別說那車輪大的紅眼珠了,此時四周一片寂靜,只有男人的影子在昏黃燈光下不規則的晃動著。

      男人甩了甩他油膩的頭:「大概是喝多了。」他擦了擦滿嘴的污穢物,繼續搖晃著前進。

      「你幹什麼!放開我!」陰影中,我披散著頭髮對著抓住我的人大叫。

      「冷靜點,是我,少言。」少言鬆開手,我撫著被抓紅的手腕戒備的瞪著他:「你為什麼在這裡?為什麼阻止我?」

      「……我來是為了阻止妳,阻止妳是為了妳好。」少言嚴肅地說。

      「為我好?」我冷笑了一聲,「這種話我聽多了,從小到大每個人都說是為我好,母親像佣人般奴役我說是為我好,證據確鑿但他還是叫我別想太多是為我好,現在你妨礙我殺了那個渾蛋也說是為我好?」我近乎瘋狂的對著少言大吼。

      少言狂亂的說著:「因為你救過我,所以現在我也要救你,而唯一救你的方法就是不要讓你殺了他們,」他生氣的扣住我雙臂,強迫我看著他,「我就只想救你,跟他們不一樣,我沒有別的目的你懂不懂?不要把我跟他們混為一談!」少言憤怒的幾乎整個人貼在我臉上。

      「……」如此近距離的凝視使我迷失在他深邃的黑瞳中,油然升起的奇異熟悉感讓我不自主地脫口而出:「優、優助?」

      「妳剛剛說什麼?」少言的憤怒消失,他詫異地看著神情木然的我,突地抓緊我的手臂。

我一吃痛,莫名的情緒瞬間消失,我用力掙脫他的掌握大吼:「我管你是優助新之助還是什麼東西,阻擋我殺了那對狗男女就是和我作對,就算你曾經幫過我也一樣,別想阻止我!」說著,我跳起來一掌向他揮去。

      少言挺挺的站著沒有閃躲,帶著濃烈鬼氣的尖銳指甲在他帥氣臉蛋上劃出深深血痕,鮮血濺上我的臉頰。看見他臉上幾乎見骨的傷口,我突然感到一絲愧疚,隨即旋身離開,背後的少言似乎輕輕地嘆了口氣。

      我在黑暗中行走,方才突發的狀況讓我失去斬殺那該死男人的機會,我在腦海中盤算著如何讓他痛苦的死去,但少言的臉卻突地冒了出來。

剛剛他明明可以躲開的,為什麼不肯躲?他說我救過他,但我完全沒有印象,且少言的黑色眼珠著實令我在意,每當我想起那深邃黑瞳,一股莫名的熟悉感便會自心底浮上,感覺是這樣熟悉卻又異常陌生。

      我甩了甩頭,拋去少言帶給我的疑惑,腳步輕移,幻化成黑影閃進眼前熟悉的大樓中。

走進這自己住了十幾年的小套房,我沒有一絲絲情緒。我冷冷地環顧四周,原本擺在書架上的照片已被撤下,掛在牆上的我的畫作也如垃圾般堆積在牆角。

      我抽動鼻子,四周溢滿情慾的氣息,偏頭看了看一旁鞋櫃,黑色男用皮鞋旁是雙紅色綁帶高跟鞋,我輕輕地笑了起來。

      貓似的我閃進臥房,果然不出我所料,一對自己再熟悉不過男女正在床上翻雲覆雨,我緩步走向忙著辦事的二人,揚聲喚著:「嘿,我回來了。」

      床上男女一聽見我的聲音,瞬間定格,接著全身如秋風中的落葉般顫抖,兩人抖著身子轉頭看著我,我微微點了點頭:「好久不見,這些日子,你們過的好嗎?」我走近床頭,凝視著床頭櫃上的照片,照片裡的他們是笑得這樣開心,是的,他們很開心,但這開心,是建築在我的痛苦之上!

      一聲巨響,我一掌打碎了床頭櫃,蜷縮著的二人一震,連大氣也不敢喘一下,只是不停的顫抖,我笑了笑:「不好意思,那張照片讓我有點心煩,最近我的情緒有些煩躁,因為一直找不到機會過來看看,驚嚇到你們還真是抱歉!」我稍稍作了個揖。

      看著我,縮在被子裡的女人,不,應該說,我的「母親」抖著雙唇開口:「妳……妳怎麼在這裡?」

     

      看著母親,我淺淺一笑,但眼中毫無笑意:「這是我家,我為什麼不能回來?」

      「妳……妳不是……」

      「對呀,我死了。」我格格的笑著,輕鬆地有如談論天氣。

      床上二人同時倒抽了一口氣,兩人對看了一眼,尖叫:「鬼呀!!!!」

      我好整以暇地看著幾乎摔下床的兩人撿起各自散落在地的衣服跌跌撞撞地朝房門跑去,我輕彈手指,房門馬上「碰──」的一聲關起。兩人又是一驚,抱著對方就往牆角躲去,看著不斷顫抖的二人,我又格格的笑了起來。

      「妳……妳想要什麼?」他努力壓抑著顫抖的聲音,佯裝憤怒的對著我大吼,但他的吼聲在我聽來卻似蚊子叫。

      母親也附和:「就……就是說啊,人都死了幹嘛……還來這裡?」

      我故意楚楚可憐的看著兩人:「我為什麼不能回來?我做錯了什麼?我不是成全你們了?難道你們這樣的不歡迎我?說到底,我還是你們的媒人呢!」接著是一陣歇斯底里地狂笑,他們驚懼地看著對方,對於我的行為感到手足無措。

      驀地我停止大笑,雙眼無神地看著近乎屁滾尿流的二人,嘴角揚起一抹足以冰凍世界的微笑,我輕輕地說:「想死一次試試看嗎?」

      母親率先發出尖叫聲,她連滾帶爬地衝向房門,她死命地拍擊著門扉,不時轉過頭確認我是否企圖追上她,而他則爬向一旁窗戶。我上前一掌將他打飛,他撞上一旁衣櫃後跌落在地上,他掙扎著爬起來,再次試圖爬向窗戶,我淡淡的瞥了他一眼,他立刻停止動作,乖乖地龜縮回角落。

      我朝母親走去,母親驚恐地看著我接近,雙手越發用力地拍打著木門,口中喃喃的念著阿彌陀佛之類的詞句。距離母親三步之遠,我停了下來,輕輕彈了彈手指,「啪──」的一聲我折斷母親雙手,同時母親發出痛徹心扉的慘叫。

      她試著拖著軟垂的雙手遠離我,不理會因疼痛而痛哭的母親,我如同過去一般跪下並磕了個響頭:「母親,請您稍微忍耐一下,我等會兒再過來向您請安。」

     

      我起身走向渾身劇烈顫抖、臉色蒼白如紙的他,一看見我,他立刻撲到我腳邊放聲大哭:「求求你不要殺我,一切都是妳媽的錯,」他伸手指向前方痛哭的母親,我不耐的嘖了一聲,他的手指在「啪啪」聲中依序落地,他慘叫了一聲,握著傷肢忍痛對我大喊:「真的是她先勾引我,是她叫我在妳的水杯裡放RU486的藥粉,從頭到尾我都不想欺騙妳,真的,所以求求妳……求求你別殺我!」說著,他大腿間突然一陣濕潤,他失禁了。

      我冷冷地看著不顧失禁醜態,仍舊一把眼淚一把鼻涕不斷向我磕頭的他,微笑:「求我?你求我?當我哭著求你不要把孩子拿掉時你聽了嗎?我哭著求你回到我身邊時你聽了嗎?我求你不要跟我媽亂搞時你聽了嗎?」我一步一步走向面前驚恐萬分的他,臉上漾出燦爛的笑容,「你聽了嗎,親、愛、的?」

      「我……我都有聽……只是……」他駭然地看著我貓一般伸展著,嗚咽。

看著鬼魅般細長尖銳的指甲在昏暗的燈光下閃爍著異樣的光芒,我隨口問:「只是?」他正要開口,我忽地看向他,甜笑:「只是什麼?我說親愛的,別浪費我的時間在你那些破爛藉口上,好嗎?」

      我笑著一掌揮向試圖逃離的他,細尖指甲「噗滋──」地一聲插入他肥厚腹部,溫熱黏滑的血液順著我白皙手臂流下,異樣的快感從腳底油然升起,如攪拌器般,我的手開始攪動。

      「親愛的,你真的胖了,太多脂肪讓我好難攪拌喔!」我皺著眉抱怨,接著又神經質的笑了起來。

      他一臉驚恐地看著沒入他腹腔的我的手,極度的疼痛使他喪失語言能力,他一邊顫抖一邊對著我拼命搖頭。不理會他,我稍稍握了握拳,掌中炙熱的搏動、臂上溫黏的猩紅刺激著我的感官。我嫣然一笑,握緊了那搏動,我由上往下用力撕扯,瞬間,大量血液夾雜著肉屑噴濺出來,伴隨著他殺豬般的尖叫,灑的我滿頭滿臉。

      在一片腥風血雨中,我揮灑著他柔腸寸斷的內臟,興奮地發出勝利的嘶吼。

      失去大量內臟的他雙腳跪地,猛烈的咳著血,最後兩眼翻白的後仰,倒在一旁嚇傻了的母親腿上。我舔了舔沾滿鮮血的手指,面無表情地瞪著血泊中肚破腸爛的他,往昔的光鮮亮麗,居然變的如此不堪入目,是的,就如同我一般,不堪入目。

      我伸手抹掉濺入眼睛的鮮血,直勾勾地看著失去反抗能力的母親不發一語。

      母親也以木楞空洞的眼神回視著我,突然,我莫名的想哭,過去母親烏黑的髮,現在已給人繡上了幾綹銀絲,恐懼使她在一夜之間看似蒼老了十歲。

      有多久沒有這樣仔細的看著母親?有多久沒有這樣相安無事的呆在母親身邊?我不知道,真的不知道。看著母親,我沙啞的開口:「媽,妳有愛過我嗎?」

      在這樣鮮血如番茄醬亂灑的場合,我提出我一直都想知道的問題,就算事情不是我所想的那樣也無所謂,我就只是想知道,就只是想知道。

      母親一楞,僵硬的撇過頭,輕輕地說:「不,自從你父親離開我就再也沒有愛過你。」

      我哽咽:「那為什麼,為什麼要生下我?為什麼要搶走我的未婚夫?為什麼要這樣對我?」

      「因為只有生下妳,妳父親才會給我經濟上的援助,搶走榮樺不為什麼,只因為他與妳父親長相相似,因為妳也和妳父親長相相似,所以我藉著虐待妳來發洩自己被妳父親拋棄的不滿與仇恨,我討厭妳。」自母親無神的眼中湧出厭惡的淚水。

      雖然這是早已預想過的結果,但我還是崩潰的跌坐在地,我只記得自己不斷的笑著、笑著,最後變成狂人般的大笑。當我回過神,我發現自己將母親的指甲一塊一塊的剝下,鮮血自母親手指腳趾湧出,因過度恐懼而喪失一切知覺感官的母親眼神依舊空洞,似乎沒有感覺自己的鮮血正以極快的速度流失,她嘴裡依舊碎念著不成調的句子。

      我看著母親,又開始格格的笑了起來,是呀,從來母親就沒有愛過我,就只因為我長的像父親,從小便是慘無人道的對待,就只因為我長得像父親,開什麼玩笑?

      開、什、麼、玩、笑!

      方才消失的猛烈的仇恨在我心中再次成形,我緩緩站起,一臉憤恨地將利爪伸向母親。

      「等一下!」一個聲音破空而來,隨著聲音,是一股強勁的掌力,阻止了我的行動。

我看向來人,是少言,他一臉嚴肅的看著我搖了搖頭:「不行,我說過我不會讓妳殺了妳母親!」

      我用力甩開他:「為什麼不?我母親從來都不曾愛過我,從來都沒有!她甚至把我當作洩憤的工具,甚至搶走了我的未婚夫!」

      「但是妳不能因為這樣就把母親殺害,不愛妳、把妳當作洩憤工具,這是你母親的選擇,而妳,讓那樣的人做妳的未婚夫,也是你的選擇呀!」少言再次使勁抓著我的雙手大吼。

      我一愣,是阿,一切都是我自己的「選擇」,是我自己「選擇」相信榮樺不會欺騙我;是我自己「選擇」不抵抗母親殘忍的對待,一切的一切,都是來自於我的「選擇」,母親或榮樺從來沒有逼迫我做過選擇不是?就連從天台上跳下,也是基於自己的自由意願所做的「選擇」呀!

      就像那天少言說的,哪個太陽是通往天堂哪個太陽是通往地獄,只要做了「選擇」,一切就會攤牌。看著少言,我淒涼的笑了笑:「是的,就像你說的,都是我自己的選擇,但現在,一切都來不及了,因為我已經做了『選擇』呀!」一股氣流自我腳底竄出,少言一個不注意被強烈波動的氣流震飛,我藉機雙腳使勁一蹬,飛身一掌揮向母親,我強忍已久的淚水奪眶而出。

      其實,我一直都很敬愛您的,即便您是這樣的討厭我,我最愛的母親。

      淚眼朦朧中,我看見少言不顧一切的朝我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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