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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七夕下凡紅衣思

她環顧四周,摸了下披散的頭髮,心中一懸,急促到處翻著掀著,餘光瞥見髮簪被取下來放在一旁,才鬆了一口氣。

墨謙把榻上的髮簪遞給她,對它不甚滿意,「這個醜,我再給你削一個。」

「別別別。」她把髮簪捧在手心,免得他下一秒隻手折斷它。

這是墨謙第一次送給她的生辰禮物,憶起他顫顫巍巍遞給她,撇著頭祝賀她,真是過分可愛。

每每想到這兒,她總控制不了嘴角的笑容,指尖臨摹著還不大成熟的花紋。

「你何時來的?」

窗外的夜色雖是凌晨時分,但星月已推移,少說也經過了二三個時辰。

「三個時辰前。」墨謙替她披好自己的外衫,一邊整理她的衣領。

依他的個性,肯定午夜就待在這兒了。

「不好意思久等了,我去泡杯茶給你。」坐起身,欲下榻穿鞋。

「慢著,」墨謙比她快了一步,打開竹蓋,端出木盤,「我給你做了花糕。」

不同於民間常見的花糕,這是她自創的食譜,取材自前院四花,材料雖單純易取,但炊煮過程與食材比例的拿捏是最為困難,卻也是美味的關鍵。

她第一次試手,墨謙就向她要去食譜,說要自己做,今天總算是能嚐到他的手藝了。

「生辰快樂,嚐嚐吧,可能不比你做的好。」花糕在他的手掌裡更顯小巧可愛,染上桃花的淡粉色,擬作桃花態,花瓣描刻細緻,連花芯、花蕊也不放過。

這幾年下來,他的刀刻又更上一層樓,她再看向手裡的簪子,歪歪扭扭的小花倔強地攀附在枝條上。

不是普通的醜,卻格外討她歡喜。

「別看了,那是真醜。」他臉上有多嫌棄,她就有多喜歡它。

她搖搖頭,接過明顯精緻許多的花糕,只是展顏向他祝賀:「生辰快樂!」

靠近鼻前,花香淡雅,淺嚐一口,香甜而軟糯,多含一秒就化了,意外的一抹桃花醬夾心點綴,彷彿午後坐於花樹下,微風輕拂,花香幽幽。

「如何?」他向她靠近,端正的五官,額前碎髮,劍眉微抬,清透的眼裡是期盼。

「恰好,果醬熬得好。」她咽下嘴裡的那口花糕,意猶未盡,又從木盤上揀了塊玫瑰糕。

「是嗎?」他隨手取了塊,只嚐一口就皺眉,「還是你做的好。」

「沒有這回事,你做得很好,只是和我的風味不同。」她給予肯定又向他提議:「你若需此等花,我差人洗淨再送去你宮裡,不然我來採也行,不必勞煩你。」

怎能讓鼎鼎大名的驀桓將軍浪費時間採花呢?

「不了,採花還挺有趣的。」

有趣嗎?她自己倒不是這樣覺得,像是焙茶時就挺累人的⋯⋯

「好吧,你高興就好。對了,你可知前些日子⋯⋯」

相識許久的老友,從日常瑣事談到天界要事,從凌晨聊到傍晚,一言一語,任誰也沒發覺到時間的流逝。

朝陽升起又將落下,夕陽餘暉照進柳紅房,緣千閣也染上一層暖橘光輝,樸素外觀昇華成金碧輝煌的宮殿。

「娘娘!將軍!七夕花燈競遊開始了。」守一只敲門告知,未進房。

花燈競遊是天界的慶祝節日的方式。

但說到底,僅是神官間的比試與較勁。

神官競相準備應節且美觀的花燈,不限作品大小,使其浮於護城河上,供所有神官欣賞。最後會由帝君指定評審來評分,排出前三甲。

決勝點常是神官的凡間香火,若香火鼎盛,花燈就能更豪華、氣派、精緻。因此,榜上有名的神官往往是有頭有臉的大人物,像是五行神、風神、雷神。普通小神官幾乎不參與競賽,畢竟參加了也只是花冤枉錢罷了。

去年,她「非常幸運」成為七夕花燈競遊的首席評審,而一如往常的七夕,參賽神官展示了各式各樣的牛郎織女主題花燈。

以往為了和墨謙過生辰,她擔任評審時總是速戰速決,只看一眼就列出前三甲。

然而,唯有去年七夕,她賞完整場競遊。

全因當時有一盞花燈特別與眾不同,惹她多看了幾眼。

雖小巧玲瓏,卻沒被埋沒在這大片燈海裡,反而亮得晃眼,一下子抓住了她的目光。

七夕上弦月高掛夜空,花燈擁簇,青衣女子明眸皓齒,笑容可掬,受傷小白蛇溫順地依偎在女子手中,而站在一旁的黑衣男子,粗獷醜陋,凸額暴牙,面容兇惡,像蠻人暴躁地叫囂。

姑且不論作者如何描繪黑衣男子,花燈是純手工製作,以竹條為支架,以薄白絹為畫布,,緊密又細緻的黏合,燭火幽幽如鬼火卻強烈似野火;筆觸細膩,人物生動,足以讓她誤以為畫中女子眨了眼、小白蛇在吐蛇信。

但令她更為驚訝的,並非那超群的畫功或畫裡的黑衣男子,而是知畫中故事的人。

兩百年前,她和墨謙下凡遊街的小插曲。

雖然故事本身不是件大事,但那時只有他倆下凡,理應不會有其他神官得知此事。

她坐在評審席,從高處向下俯瞰,未見旁人留心白蛇燈,唯獨她一眼相中。

看著花燈相繼被領回去,而那無主的白蛇燈形單隻影地飄行,直到停在席前,在她的眼下,燭火越燒越旺,直把自己燃成一顆火球,最後灰飛煙滅。

「謝謝⋯⋯」火球化為灰燼之時,一句飄渺的感謝傳到她耳邊。

是個年輕男子的聲音,富有磁性卻有幾分冷冽。

當年白蛇花燈並未奪魁,也未被她列入前三甲。

至今她仍想著揪出白蛇花燈的作者,兩百年來瞞著墨謙到處打聽卻尋獲未果。

暢談的兩人直到聽見提醒,才發現時間不早了。

「今年生辰,你想怎麼過?」「今年生辰,妳想怎麼過?」兩人不約而同地問。

「聽你的。」他雙眼含笑。

「老樣子?」

雖然年年如此,但她也最喜歡這樣過。

即使被偶爾因擔任評委而耽擱生辰,但最後也會這樣過。

「老樣子,我等你。」

她帶著墨謙到臥房歇著,而她則到裡頭的更衣間。

她看著黑色外衫上的皺摺與凌亂,心想估計是穿不出門了,只好先脫下擱置一旁,洗淨後再還於他。

她整理本就穿在身的翠綠外衫,撫平皺摺,收攏兩側髮絲,拾起桃木髮簪固定,其餘的棕色髮絲則披在單薄的背上。看著鏡中的自己,撫著眼睛嘗試消腫,又朝鏡子咧嘴笑,練習笑出更好的弧度。

更衣間門開,墨謙正襟危坐,儼然的武將風範。

她的步伐遲疑,緩緩開口尷尬地解釋:「那個⋯⋯你的外衣被我用髒了,我先洗下之後再還你,這件先給你湊合著用。」剛才隨手拿了件外衫,也沒顧顏色樣式,就往他身上套。

墨謙起身張開雙臂,方便她替他著衣。

說她不好男色是假的。

她偷偷咽了口水,忍不住偷摸幾把他厚實的臂膀,以及在寬肩下顯得略窄的強勁腰身;整理前襟時,眼裡挺直的胸膛隨著他的呼吸上下起伏,裡頭的素色內衫較為貼身,描刻著他的硬朗身材。

著衣時健美勻稱,脫衣時結實雄厚。

「好看嗎?」

他猝不及防的提問才讓她回過神,發現自己竟拿了件紅綢外衫,與他平時的穿著色系不同,「什麼?噢,嗯⋯⋯我覺得⋯⋯你穿這件也挺好,像是新⋯⋯」

新⋯⋯郎倌?

「像是什麼?」他挑眉,想知道下文。

「像是⋯⋯新武官!和平常的驀桓將軍不一樣,像是新飛升的武神!哈哈哈!」她打哈哈,想矇混過去,又轉移話題,「嘖,這有點小,我再給你買件,快來不及了,我們先下去吧。」幸虧她注意到他不流暢地擺動肩頸,手臂也露了一大截。

說完就拉著墨謙出緣千閣,他反手牽住她的手,指節分明而修長,緊緊扣住她的手,長年握持兵器的厚繭摩挲著她的掌心。

起初兩人並肩快步,誰知墨謙牽著她的手突然跑了起來,她驚呼:「怎麼跑起來啦?」

墨謙不語,只是回頭朝她露齒大笑,眼眸如月,她不明所以,但看到他的笑顏,她也笑得像個孩子。

如此微乎其微的快樂,讓他們都笑得像孩子。

或許在外人眼裡,她曾浪費過繁華年華,但她認為,每個瞬間都如繁花盛放般精彩。

無論四季與冷暖,無論悲歡或離合,只要她還能笑著,還有什麼是可惜的?

跑了一陣子就到了迴光台,她跑得上氣不接下氣,他卻面不改色,等著她順好呼吸。

真不愧是武神⋯⋯

「好久沒這樣了。」他微笑看著她,同樣緊握兩人從出閣就未分離的手,前後晃了晃。

她也想起從前的美好,但看到大門上大大的匾額上寫著「迴光台」,她終究得接受現實。

「是啊⋯⋯」她頓了頓,看著他的笑顏,她始終開不了口。

她不想壞了興致,於是與他攜手一躍迴光台。

今年,她有幸未獲帝君欽點,於是老早就與墨謙下凡遊街,趕上夜市的開始。

雖說民間煙火看似不比天界慶典來的精彩華麗,但燈籠、人聲、佳餚、車馬、煙火樣樣不少,倒是滿滿的人情味。

兩人先是隱身於十尺外的草叢裡,再趁左右無人時現身。

青紅身影一前一後,仙骨不凡,惹得旁人都要看兩眼。路上小姑娘羞答答地拿起小團扇,遮住上揚的嘴角,卻掩不住嬌笑的餘音,朝墨謙眨眨眼,眼神說多靈動就有多靈動。

比較勇敢直爽的女子,乾脆擋住墨謙的路,劈頭就問姓名、年齡,見墨謙擺手不答,又繼續巴著人家不放。

墨謙消失在紅粉媚意裡,走在前頭的元曦早就被小販的叫賣聲吸引走了。

「小姑娘,來瞧瞧新進的衣裳!剛下船,還熱騰著呢!」她瞥見小販手裡的紅外衫,立馬巴著老闆,「大叔,這件有男版的嗎?」

「呦!小姑娘,你眼光真好,是買給情人穿的嗎?」大叔長得兇狠卻瞇著眼睛笑,一看就是要聽八卦、道人是非的樣子,令她直覺好違和。

「不不不,是給朋友穿的。」她回頭,這才驚覺墨謙已不在她身旁,於是後退幾步,朝原路探去,眼看越來越多小姑娘圍著墨謙,她忍不住噗嗤一笑。

堂堂武神卻招架不住桃色場面,倘若被信徒知道了,豈不笑掉人家大牙?

「是他嗎?」不過這回大叔倒是認真起來了,準確指出人群中最突出的墨謙,向她確認自己的臆測,「那小夥子的目光從沒離開過你。」他準備紙袋,要把紅衣包進去。

「只是一起長大的朋友罷了,大叔甭包了,等一下就會用上。」大叔手巧,沒兩下就把衣服折得方方正正。

「姑娘,這樣是⋯⋯」

不等大叔報價,她從袖中取一枚珍珠放在櫃上,直問道:「這樣夠嗎?」

這可是上等好貨,應該夠她把整個鋪子買下來了吧。

「夠夠夠!當然夠,姑娘,這樣吧,我再送你一件!」大叔說著就要把剛才展示的女版紅衣塞進她的手裡。

「多謝大叔好意,再會!」她不想貪,把紅衣衫揣在懷裡,婉拒後速速離開攤位,快步走向墨謙所在,頃刻之間擠開熱情的小姑娘們,向他伸手。

小女生們熙熙攘攘,七嘴八舌地想引起墨謙注意,無奈之下她只好用點法力暗唸傳音訣:「墨謙,牽好。」

墨謙高挑,剛才就見到她從遠處趕來,擠開人群後也清楚見到她在空中揮舞的手,再聽到腦中傳來的指令,他毫不猶豫地抓住她。

她的力氣小,卻能拉著他穿越人海。

傳音關裡,一抓到到墨謙,她便劈頭抱怨:「怎不用傳音訣?若你有難,我能即時幫你,不然哪天被人家小姑娘拐走了也沒人救你。」雖然剛才她也樂在其中,畢竟看武神的窘迫臉實在很有意思,但她還是會擔心他。歇停一會兒,沒聽見他的回覆,她又繼續嘮叨著:「還有,你的傳音訣呢?總不能一直用這個關吧?萬一你不在關裡呢?我該怎麼找你?嗯?」

在旁人眼裡他們沒有談話,也沒有什麼互動,但她面露心煩,而他臉上是挨訓的無辜卻又有一絲倔脾氣。

「反正我會一直待在這裡,我不會離開,你隨時都能找我。」聲音悶悶的,不情願且頑強。

他有時倔地像條牛,天皇老子來了也拿他沒辦法。她乾脆不裝了,只傳道:「算了吧,你愛怎樣就怎樣,出事就別找我。」既然要比賭氣,她也不會輸給他。

倆人一路走著,直至人煙稀少處,周圍已無大街的喧嘩熱鬧,沒有燈火,只得依靠月光前行。

他講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自我介紹,然後退出傳音關,開口說道:「你試試。」

她滿臉疑惑,而他只點了下頭,她便試探性地呼喚:「驀桓將軍墨謙,有聽到嗎?」

「聽到了。」低沈渾厚的聲音明顯亮了許多。

原來那是他的傳音訣。

她鬆開手,「以後就這樣聯繫你了。」爾後攤開方才買下的外衫,在他身上比劃一番,確認肩寬與袖長,準備扒下他身上的外衫。

「喏,給你買的,換上吧。」

「紅的?」

她又忘了他素日都穿黑衣,這幾天看了太多紅線,而且剛才滿街都是紅的,紅燈籠、紅磚路、紅燭⋯⋯連他都穿著紅衣,她想也沒想就買下來了。

「抱歉,不小心買錯色了,可我覺得你穿紅色也不錯!」

「那你呢?」他脫下那件過小的紅衫,披在她的肩上,「你也穿上吧。」眼底純淨而真誠,嘴上淺淺地笑著,讓她一下子沒了脾氣。

兩人終於換好衣裳,她手裡揣著換下的翠衣,漫不經心,踢著腳前的小石子,一下又一下,墨謙負手渡步與她並肩,嘴裡哼著不成譜的小調。

「就這麼開心啊?」上一秒還撅著嘴鬧脾氣,下一秒嘴角就咧得老高。

「你像新娘一樣。」他的眼眸明亮,像是吸收了星辰大海的精華。

「⋯⋯瞎說什麼呢⋯⋯」她小聲地滴咕,臉卻撲地一下紅透了。

這臭小子,真是有話直說⋯⋯她這張老臉哪招架得住⋯⋯

昏暗時分,令人難以察覺的,是青年耳根子的粉暈。

乾燥的泥路,石子與腳印;高掛的彎月,紅衣與羞赧。

月光照映,地上淺影交疊又分離,一生中能有幾次現在的安穩呢?

他們活過好多人的一輩子,想要的不過是平凡與簡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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