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著不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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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塵聿會回答，沒有不好，只是找不到活著的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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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失去記憶的人，沒有過去和未來，活著是為了什麼？他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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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失去記憶更難過的是，他連自己為什麼失去記憶都忘了。像是某一天睜眼，就在這家咖啡店裡當服務生，只能日復一日的，說著歡迎光臨和謝謝再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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矛盾的是，他知道自己叫做顧塵聿、知道自己休學在這裡打工，知道自己的租屋處在哪裡，知道這家咖啡廳打工的每一個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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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他想不起來自己為什麼在這裡、父母去了哪裡、自己為什麼休學、還有那個叫做沈宓的女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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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一個自稱看得見靈魂的人出現在眼前，顧塵聿反射性的將對方當成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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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當對方說破你沒有記憶，靈魂是殘缺的時候……他選擇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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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去記憶的人只要遇上類似的場景，那一段記憶就會復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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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沈宓和他一起下樓，淡淡的問他，「你相信命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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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沉默，沒有回答，等待沈宓的下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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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我們重新遇見之後，命運的劇本才會再度寫出後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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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宓下了一個結論，「你如果不知道怎麼接受『能看見靈魂的女孩』這樣的故事，那你就相信『一切都是命運』這個版本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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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你說看得見靈魂是真的，還是命中注定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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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宓沒有回答，只是停下腳步回頭，仰望的視角使眼睛在黑暗樓道中閃閃發光，「只要你願意相信，它們就會都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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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以後他們誰都沒有提起跳樓的事情，很有默契的揭過不提。時間過得很快，快的讓他偶爾想起沈宓說的，會幫他找回記憶這件事時，都會忍不住將它當成一場夢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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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宓沒有說什麼，「我們訂個日期吧，明年的今天，我會幫你找回所有記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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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那時候你真的想跳樓也不遲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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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到常來的熟客飄在半空中詢問菜單之後，他才意識到沈宓是認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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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請問……菜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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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塵聿第一反應不是尖叫或逃跑，而是反射性的抬頭梭巡沈宓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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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宓卻好整以暇的坐在座位上看著櫃檯的他們，沒有要出手幫忙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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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請問……還有……卡布奇諾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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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孩飄在半空，顧塵聿能夠透過她看見大門口，這瞬間，他不確定自己要做出什麼反應會比較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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儘管記憶殘缺，但他依然知道現在的狀況……很不尋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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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的……等等幫您送上位子好嗎？一共是一百六十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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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過對方給的零錢，機械的找零，最後他不記得自己是怎麼送走對方、走到沈宓的座位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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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才那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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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是靈魂。」沈宓輕描淡寫，「不過看情況……她可能撐不住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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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意思？」他忍不住皺起眉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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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還活著，只是靈魂出竅，最近已經開始維持不住正常人的樣子，那可能快要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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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塵聿回想了前幾天的情形，確實那個女孩還好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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咖啡廳的常客不多，女孩正巧是一個。如果說這家咖啡廳中除了沈宓，誰依舊天天報到，那名女孩一定排的上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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印象中對方永遠穿著制服，看校徽應該是附近的高中。約莫四點時會準時進門，點一杯卡布奇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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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合身的寬大校服，駝背聲音細小，很內向的一個女孩子——這是顧塵聿對她僅有的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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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比起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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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麼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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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知道的？」沈宓喃喃重複一遍，終於放下手中的書抬眼看向他，似笑非笑「因為我看得見靈魂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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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這套，顧塵聿沉默一會，決定轉移話題，「那你是怎麼分出來，她還活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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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我說，我曾經去過另一個世界，你相信嗎？」沈宓反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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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看得見靈魂之後，現在又是看見另一個世界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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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塵聿發現所謂的『常識』在沈宓這裡全數失靈，他很難以世俗的眼光去看待這個女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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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信不信都跟我沒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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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宓像是看破他沉默不語背後代表的意思，眼光從他身上挪開，輕輕闔上書頁，「看見靈魂、相信命運是不同故事，但看見另一個世界和看見靈魂可以是同個故事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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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為什麼，她聽起來心情很愉快：「所以目前為止，我只告訴你兩個故事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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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故事又是劇本，顧塵聿忍不住失笑，第一次好奇她的腦袋中都裝些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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畢竟能夠理直氣壯的編出連小孩子都不見得會相信的故事來唬弄他，卻又叫人不得不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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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塵聿想，其實相信也沒有損失，反倒還挺有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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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浮現這念頭的瞬間，他愣了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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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失去記憶後，他第一次覺得，某一項人事物很『有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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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知道嗎？」窗外的夕陽只剩下最後一抹餘暉，剛好輕輕地落在沈宓的唇角，「我之前告訴過你，當我們重新遇見之後，命運的劇本才會再度寫出後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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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孩的嗓音輕飄飄地在他耳畔搔呀搔，撓的他耳朵有些酥麻，「現在這個『命運』已經開始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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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經開始了嗎？他下意識抬手捏了捏耳垂，清楚感受到滾燙的溫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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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許，是真的開始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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