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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 森林迷霧中的小鹿。

「阿淨。」於是我在老爸的安排下,中斷了臺灣的學業,飛往美國照顧吳淨。不是沒有其他的人選好照顧吳淨,是沒有任何人,能讓他多看一眼。

包括我,剛到美國的時候,他根本不理會我。

被限制去學校,吳淨就待在書房,像個木頭人,沒日沒夜的畫圖、計算、畫圖、計算。無論我說什麼,他都不應答,連個眼神都不願意施捨。

我苦惱了好幾天,擔心冒然地打擾他,會中斷他的演算,影響他的研究結果。可轉念一想,我還管他呢。命都要沒了,還管什麼結果不結果?

靠數學改善了全體人類的生活,卻搞糟了自己的身體,那還有什麼意義?我這個人比較自私,我只要吳淨好好的,其他人就自己照顧自己吧。

「阿淨,吃飯了。」我一手打開他書房的門,一手端著為他熬的瘦肉粥,「吃點東西好嗎?」

他給我的回應依舊是沉默。我呼出一大口氣,先是將手中的碗放下,隨後抽走他手中的筆。下一秒,他抬起頭,用平靜無波,卻異常冰冷的眼神望著我。

吳淨八歲就離開臺灣,到我們十六歲,已過去了整整八年。縱使我們是從嬰兒時期就相處在一起的青梅竹馬,可八年的時光能以沖淡許多的親暱,更何況他本來就對我很冷漠。之於他,我恐怕是個煩人又愚笨的陌生人。

聲音盡量輕柔地哄:「你要吃點東西。」作為人類,必須吃飯和睡覺。總不能夠一輩子都靠打營養針和吊點滴活下去吧?這樣,還不如早點死了乾脆。

「出去。」

「要是我出去你就會吃東西的話,那我馬上出去。但你不會呀!所以我要留在這看你吃飯,或者讓我餵你吃。」

吳淨抗拒地抿起雙脣,別過自己的臉龐,不願意配合我。

「阿淨,吃點東西吧。」其實我的內心很無助,很不知所措。我想換做任何一個十六歲的青少女,突然被迫轉換生活環境,只為了要照顧另一個十六歲的天才少年,都會感到焦慮難安。然而現實的情況,讓我不得不堅強,「你吃一口,吃完我就出去,絕對不打擾你。」  

或許是我太煩了,又或許是他想盡快獲得安靜。他微微張開嘴巴,我立即用湯匙勺一口肉粥送到他嘴裡--沒錯,在他最慘最狼狽,最自我放逐時,我還真的餵過這傢伙。

而為了遵守與他的約定,看著他徹底吞嚥後,便迅速離開書房,還給他一個安靜的空間。

日復一日,年復一年。

從一口到兩口,兩口到三口……吳淨越來越接受我煮的食物。甚至有時候,他會將我留下的半碗肉粥或麵條吃乾淨。漸漸,他不再需要讓醫生過來替他打針補充營養,也不必再用點滴來維持生命。

雖然,他依舊不怎麼愛與我說話。我們同住一個屋簷下,每天的交談不超過五句,多試我問他,他僵硬地回答,生疏得好像是完全不熟悉的社區鄰居,見到面、點點頭,連寒暄都不必的那種關係。

直到我待在美國的第四年,那年的冬天很冷,冷到我不小心得了感冒,夜晚發燒到三十九度半。

身體疲憊不堪,躺在床上微弱地喘息,腦袋還不禁想著要去給吳淨準備早餐。要不然我破壞了他這個習慣,他之後又有藉口不吃早餐,那該怎麼辦呢……

我不停用意志力支撐起身體,好不容易能坐在床沿,突然聽到三聲「叩、叩、叩」,隨即我的房門被人從外面打開。

來不及驚嚇,就恍惚地察覺吳淨站在門邊。我皺起眉,努力聚焦,以為他有什麼特殊的需求--但當我看清楚他手裡端著一碗正在冒煙的食物時,眼睛頓時感到模糊不清。

他卻像是從森林迷霧中,走出來的小鹿,睜著亮晶晶的眼眸,蹲在我的面前,對著我喊:「蓉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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