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OT 閃亮星─妖靈稿件大募集

EP1:殺人兇手Ⅰ

     

      2007年7月   夏季。

     

      「各位觀眾朋友們大家好,我是今天的播報員袁棠旎,柯主播因為身體不適由我代班,敬請見諒。今年入夏以來形成的第一號颱風,蘇力,在今天由中颱轉為強颱,穩定往西北方向移動,颱風眼逐漸明顯。預計將在十一日上午八點半發布海上颱風警報十一日晚間至十二日清晨發布陸上颱風警報,還請民眾多加留意。」袁棠旎站在綠幕前,神情泰然自若,照本宣科的唸著不久前資訊部交給她的稿子。

      袁棠旎早習以為常,像個沒靈魂的機器人,帶著虛假的笑容。直到前方工作人員開始躁動,電腦屏幕上不斷跳出新的資訊,電話一通接著一通的響起,不得安寧。

      「默葶,接二機,插播一則最新消息。」簡哥對著站在綠幕前,有些不知所措的袁棠旎說道:「旎旎,先暫停播報氣象,簡單向觀眾說明,民航客機BR-643,剛剛緊急迫降在桃園國際機場,機體降落時仍冒著煙,傷亡人數有帶確認,拖些時間,我們的人員快趕到了。」

      聞言,袁棠旎內心感到十分不是滋味,憑什麼她得坐在這播報那些得來不易的一線消息,該是她在外頭奔波,去得到這些消息,回傳給電視台。

      她想當的是記者,才不是播報員。

      袁棠旎雙手一攤,以為哭鬧就會有糖吃,嘴裡咬著:「我不會。」幾字,就想把責任推卸的一乾二淨,沒點該有的責任心。

      電視台搶新聞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珍貴的,簡哥氣歸氣還是保有著理智,不想和小朋友一般見識。

      簡哥深吸口氣,嘴邊湊近了前方的麥克風,一字一句咬得用力,「袁棠旎,妳知道妳現在無理取鬧的幼稚會讓電視台承受多少損失嗎?柯主播請妳來代班是因為電視台現在真的缺人,真找不到人替補,別以為自己有多重要了。妳不過是朝日電台一個不起眼的小人物,隨時能被取代。」

      話末,簡哥直接讓鏡頭切換到外景攝影機,電視螢幕上播著即時回傳的內容,外派記者,追著新聞跑,熱度在哪,他們人就在哪,即便遠在他方,還是得驅車趕往。那是袁棠旎嚮往的生活,才不是做在攝影棚裡,等著取之不易的新聞。

      「稍早民航客機BR-643於今日早上七點,不過起飛短短的十分鐘,仍未抵達安全飛行高度,就因不明原因起火,伴隨而來的是大量濃煙。機長當機立斷決定返回起飛地,隨即與地面聯繫,準備緊急迫降,所幸無造成任何人員傷亡。這不禁讓人聯想起,在幾年前發生台灣史上最為嚴重的空難事件,無人生還。起火原因是人為因素,還是維修不當仍有待檢警調查,朝日電視台,梁儇儒為您報導。」

      「默葶,轉廣告,紳益找當年報導,接廣告。」

      「簡哥,找到了,預備播報。」

      「五秒後接報導,三、二、一。」

      報導內容十分雜亂,袁棠旎找不到任何的重點,目光只能注目在斗大的標題上:「近十年來最為嚴重的空難事件,僅兩分鐘,全數罹難,興藝航空至今仍未出面說明,數百名家屬連夜死守機場,卻始終等不到一句真相!」

      哀鴻遍野的哭喊聲,迴盪在攝影棚裡,袁棠旎感到一陣心澀,堵得她說不出話來,她也不曉得該說些什麼。她的眼角有淚,卻不明顯,她沒有勇氣抬手擦去。

      那些無助的吶喊聲似曾相似,彷彿也曾在黑暗中垂死掙扎著,看不見世間任何一道的曙光,一點也不值得同情,被視而不見。

      「誰讓你們轉播這篇新聞?」有個不速之客,沒點禮貌推著們直接闖入攝影棚。

      「趙立成,你有什麼事嗎?」簡哥滿臉不耐煩的看著門口的人,「現在我導播,要怎麼播報新聞是我的自由,用不著你來插手。」

      趙哥被堵得啞口無言,氣在心底口難開,直上了主播台,拉走仍在發呆的袁棠旎。袁棠旎來不及搞懂事情的來龍去脈就被帶出了攝影棚。

      待她回過神以後,人已經在新聞部,趙哥的辦公室裏頭。

      「趙、趙哥?」話中仍有些哭腔,「我怎麼在這?」

      「妳還好嗎?」

      「我想追飛機緊急迫降那條新聞。」袁棠旎牛頭不對馬尾的說道,語氣肯定。

      「不行。」趙哥馬上拒絕,「那條線我已經派儇儒去追了,你去幫我追幾天前發生的台南偷車竊盜事件,我等會兒發資料給妳。」

      「我不要。」袁棠旎像個孩子一樣堵氣,「偷車竊盜每天在不同的城市、街道都在發生,一點也不足為奇,可是飛機迫降不是每天都有的。」

      「我說不行就是不行,妳是老闆還我是老闆?」

      「做好妳該做的就好,別去攪和那些不該妳插手的事。」話末,趙哥拿起了放在桌上的文件,「旎旎,我這樣說也是為妳好,以後妳會懂的,先回家休息吧。」

      袁棠旎不再多說一句話的走出辦公室,臉上的表情早說明了一切的情緒。

      說什麼都是為了她的好,也不過是為了討好那些有權有勢的人。

      趙哥讓她回家,卻也沒說明白是回哪個家,她已經是個成年人,能為自己的選擇負責。袁棠旎在大家眼中一直是個不服輸的小女孩,即便年近三十,還是有著一身的倔氣,不懂的什麼是人情禮義。

      所有人都告訴她,耳根子軟點,多說些好聽話,別總是和趙哥對著走,職業生涯才會順利點,才不會落得總是跑些沒知識含量的新聞。

      左耳進右耳出像個長不大的小孩,別人越讓袁棠旎這樣做,她越不要。

      袁棠旎拿起了自己的包包往停車場走去,一路往家裡的反方向開去,越來越遠離市區,逐漸只剩下遼闊的平地,不斷有飛機起飛與降落,以及一台台的新聞車。

      袁棠旎將車子開進附近的停車場,拿下了記者證,佯裝成旅客進入了機場大廳。人滿為患,焦急的哭喊聲、急促的步伐聲,更多的是記者咄咄逼人的語句,全部聚集在一塊,記者的本分是不放過任何一條有可能成為頭條的新聞,而她好幾次被其他家記者誤認為受害者家屬,攔下詢問有關此次事件的看法。

      「不好意思,我不方便接受訪問。」袁棠旎低頭離去,躲到了一個最不起眼的角落廁所裡。

      袁棠旎總是學不會三思而後行,她頓時感到頭些疼,十分懊悔。明明她是告訴過自己,不要成為眾人討厭的那種記者,為了新聞流量,揭開被害者們的傷疤。

      廁所外驀然傳來細碎的談話聲,袁棠旎感到一陣心驚,下意識的緊抓著手中的包包,耳朵靠進了門邊,想聽得更清楚些。

      「聽說今天發生事情的航空和十年前興藝航空公司的老闆是同一個。」

      「同一個老闆?興藝航空不是收了嗎?」

      「表面上是說收了,但那種有錢有勢的大老闆的怎麼會放過任何一個賺錢的機會。」女子邊洗手一邊說道,「我甚至還聽說,今天發生事情的這架航班,原先是不被允許起飛的,是高層董事下來關切,被迫起飛。」

      最容易落入他人口舌之中地方不外乎是茶水間,以及洗手間。袁棠旎不曉得該用什麼情緒去做表達,只覺得一切的事情都太過讓人作嘔。

      袁棠旎推開門,瞬間鴉雀無聲,兩位女職員面面相覷,臉一陣青一陣白。

      裝得若無其事好似是現在最好的選擇,可是關乎到數十條人命的事,怎麼能夠選擇沉默?袁棠旎沒有勇氣開口詢問,她始終學不會該如何當一個所謂的好記者。

      她連忙將手洗了乾淨,來不急抽擦紙巾,急急忙忙地走出廁所。

      袁棠旎拿出了放在包包裡的錄音筆,這是她的習慣,去哪都隨身攜帶著。

      袁棠旎左右張望,確定沒有認識的人後,才將錄音筆湊進耳邊,按下了播放鍵,兩位女職員的對話被錄製的一清二楚,一字不漏的。

      袁棠旎知曉,這樣非法取得的證據是不允許被採用,況且她們之間的對話也不過是飯後的閒聊,並沒有被證實。可她又仔細想想,電視台不就是如此?現在哪間新聞播報的內容全都是經過證實?也不都幾分真實,幾分虛假。

      兩名記者迎面而來,袁棠旎心虛的把錄音筆收下,站離了她們幾步的距離。

      「蔓,妳知道嗎?小楷被外派去找前幾天剛假釋出獄的犯人。」

      「每天都有人在假釋出獄,有什麼好驚奇的?現在有這麼缺新聞嗎?」

      「這個人不一樣。」其中一名女記者輕啜了口水瓶裡的水,「九零年代,戒嚴剛過去,台灣回歸了自由,在那樣純樸的社會裡,街坊鄰居互相熟識,沒點兒戒心,相信人性本善。那是小鎮裡唯一一起凶殺案,而兇手僅是一名十八歲的少年,舉國譁然,嚷嚷著要求判處死刑,不該繼續讓他禍害社會。可惜法官最後只輕判了他二十年有期徒刑,褫奪公權終身。民眾當然是不能接受,卻也無能為力,提倡民主自由,卻並沒有我們所想的自由,也不過只是空口說白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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