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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1】面具 (3)

      婚宴一路進行到尾聲,李欣榕、呂冠成雖然不是伴娘、伴郎身分,但仍被陳子揚拉出來一起送客。當許緣欲走進休息室更衣時,李欣榕比其他還早一步反應過來,並貼心地走在許緣身後幫她拉著裙襬,這舉動也被呂冠成不經意地看見,他目光駐留了半晌,才依依不捨地移開。

      「你和欣榕沒事吧?」等到她們兩個走遠,陳子揚才不疾不徐地出聲。

      「沒事,我們不是像以前一樣要好嗎?」呂冠成撓頭,要子揚別太多心。

      「可是你大三……」

      「可是我大三那年突然消失。」呂冠成順其自然替他接話,但口吻是輕鬆不帶焦慮的,他繼續說,「我不是消失,我只是帶陳子侑去臺北住。我希望你沒忘記他在我們大三那年出道,而我恰好是他的經紀人。」

      「子侑是我最驕傲的弟弟,我當然沒忘記。」子揚嘟起嘴,還不忘了誇耀子侑一番才繼續他的正題,「我疑惑的是你,這些年對我們不聞不問,我們也絲毫沒有你的消息。你以為我都不會擔心的嗎?你家人那邊情況怎麼樣了?」

      聽著子揚的話讓呂冠成原本高掛著的笑意逐漸淡去,取而帶之的是黯淡無光的面容,宣示悲傷的主權。

      「不知道,我已經很久沒回去找他們了。」

      「算了、算了,我大概猜得到為什麼你選擇離開的原因,只是這對欣榕很不公平啊!她只是想關心朋友而已,難道她沒有這個權利嗎?」身為青梅竹馬,陳子揚自然是最清楚呂冠成個性的人,藏在眾人眼裡的輕浮佻達之下,他相當柔情卻也十分倔強。

      「身為朋友的她當然有權,只是一切錯在我身上。」呂冠成搖搖頭,臉上說著、說著卻開始染上無奈的神情,苦笑,究竟是在笑自己還是欣榕呢?

      「如果有一天她知道了事情的全局,那麼她會知道錯的人就不是你,而是李欣榕自己。」

      「所以我不願走到那一步。」開心的、罪過的、悲傷的,全部收藏在心就好,別讓她知道最好。

      陳子揚凝視呂冠成良久,久到許緣她們已經在休息室治裝完畢後走出來,都還沒有離開視線。一邊是多年情深的友誼,一邊是無法開口的秘密,每個人汲汲營營想要兩邊全贏最後卻往往只能得到這一句話,「……你真自私。」

      沒有一絲怨,呂冠成輕哂,雙手環胸,一雙長腿隨意地站著,嘴上漫不經心地回應,「是啊,我還真是自私呢。」

      「你能不能換一個招牌表情?笑得真醜。」陳子揚歪著嘴,補他一刀。

      遠處的李欣榕聽不見他們兩個的對話,只見冠成他一派輕鬆的樣子貌似在談有趣的事情,原本想要加入他們的話題,但恰好有通越洋電話插進來,便沒有顧慮而借一步到外頭接聽。

      這時許緣已換上一套茶色的小禮服,沒有長裙帶來的不便所以不需要伴娘在她身後提裙子,不過她隻身回來的畫面引起陳子揚一陣好奇,「欣榕去哪裡了?」

      「欣榕姊到外頭接電話了……好像還是從香港打來的吧?」

      「香港?會這個時間打來的該不會是周銓吧?」提起好友的名字,子揚有些雀躍,但礙於自己是新郎的身分而無法隨意離開,本來還想透過電話親自和周銓道謝呢。

      「正好我也有話要跟周銓聊幾句,我去外頭看看。」

      呂冠成快馬加鞭、頭也不回地往她在的方向直追,任誰來看都不會相信,明明這麼掛念對方,怎麼忍心劃開距離?

      「子揚真的很在乎你的這群朋友呢。」又送走了幾組客人,許緣摟緊他的手臂並在他耳畔旁邊說著,「我也很希望他們可以和好。」

      「小緣,謝謝妳。如果不是妳鼓勵我,我大概沒有勇氣和這些老同學們連絡。」他是由衷地感謝自己在失去這麼多以後來能遇見這麼真誠又溫暖的好女孩,雖然他這一生都無法忘懷自己是如何從害羞到勇敢,卻又從勇敢一路摔倒,傷到再也沒有勇氣碰觸愛情。

      走向婚姻,應該是多年前的自己始料未及的吧。

      「謝什麼,我做這些事情並不是為了讓你感謝我的,我只是希望你能夠沒有遺憾、快樂地和我在一起。」她話說到這裡,陳子揚不顧旁邊還有親朋好友,就一把將許緣緊緊抱入懷中,把自己的臉埋進她的髮絲,讓髮香蓋過他欲哭泣的衝動。

      其實,說不遺憾是騙人的。

      十七歲的他相當不解,為什麼最愛的人不一定會陪著自己走到最後;但是二十六歲的他會銘記,有些人就算再掛心也注定無法留下,不只是因為錯的時間、錯的地點,更因為對方是太好的人。

      「其實,我曾經嫉妒過你過去的那個女朋友喔。」此刻許緣的聲音軟綿綿地像朵包容一切雨滴的白雲,耐心地安撫著他的背,緩緩地道:「當你和你的朋友們聊著我所不知道的過去時,我很嫉妒她。我知道你們之間有過著我無法參與的關係,也看見後來你多麼難過,也許我沒有她那麼好能讓你念念不忘,但我一定會比她還愛你。」

      「我愛過她,很深很深地愛她到心臟深處,可是我現在最想疼愛的人是妳。」擦去眼眶泛著的淚,曾經有人開玩笑般對陳子揚說,他骨子裡大概住著一位少女,否則怎麼會那麼細膩、感性。如今他在新婚的這天想起這個人,淚怎麼會不停地落下。「我們會白頭偕老,一直到妳先不要我的那天。」

      「那一天不會到來的,我保證。」

      ──在我心頭上永遠帶不走的,是妳的靈、妳的魂。

      妳要祝我幸福,祝福我終於找到願意攜手到老的人,這樣子我才終於可以從那片下著大雨的天空走出來,當一顆給予別人熹光的耀眼太陽,我會盡力成為妳眼中希望我變成的那種模樣,用這個方式紀念妳來過我的生命,妳知道以後會不會哭呢?

      祝我幸福吧,魏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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