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OT 創作馬拉松,正式起跑閃亮星─語風稿件大募集

第一瓶 書的歸位妳負責 -1

      「我在馬可廣場,看到天使飛翔的特技,摩爾人跳舞。但沒有你,親愛的,我孤獨難耐。」──I.V.   Foscarin

      三個半月後。

      倪宇棠如願申請上首都的大學,隻身拖著行李負笈北上,隨著火車行經田野又進入城市,眼看窗外疾速掠過的景色,她一邊吃著上車前買的壽司餐盒,一邊想,這樣也好,爸媽都有各自的新家庭,她待在哪裡都不是,不如快樂地住在學校宿舍。

      而且,高智熙也上了外縣市的大學,家鄉已經沒有她可以留戀的人事物了……

      思及此,她用力拍拍自己的臉頰,打起精神來!她倪宇棠,除了沒飯吃,天不怕地不怕!

      不過下了火車,一個人隨著擁擠的人潮前進,一個人扛著大包小包站在人來人往的車站大廳,她還是……挺茫的。

      這個世界可以擁擠得尋不得一個落腳處,也可以空曠得只剩下自己一個人。

      這樣的感覺在宿舍櫃檯報到時更甚,許多同學全家出動,她看見有學生對著耳提面命的母親露出不耐煩的神情;也看見隔壁的姑娘穿著漂亮的小裙子,正朝著一旁來幫忙搬家的男朋友撒嬌。

      有媽的孩子像個寶,沒媽的孩子像根草;有男友的女子像朵花,沒男友的女子只能當石頭了……

      總而言之,稍微整理與適應住宿生活後,大學開學週,她背著用了好幾年的酒紅色後背包,循著自己課表在校園裡探索。

      大學校園總是整座城市裡難得廣大的綠地,但這些豐富的生態在倪宇棠腦袋裡全部都變成了食物,路上點著腦袋走路的鴿子讓她想到高中合作社好吃的椒麻雞,還有生態池裡的吳郭魚和以前高智熙午餐便當的紅燒魚如出一轍。

      無懈湛藍的天空綴著幾絲白雲,亮敞敞的陽光曬在校樹枝枒,她仰著頭走,正對著晴空,好像心也變得澄淨了一樣。

      這麼藍的天,和百貨公司美食街櫥櫃裡藍莓口味的馬卡龍是一個顏色。

      好餓。

      於是,滿腦子食物沒在看路的倪宇棠撞上人了。

      「抱歉。」

      「噢。對不起。」

      倪宇棠眼睜睜看著對方手上一疊資料掉在地上,搶先一步彎下腰伸手撿了起來。

      幸好資料用夾子牢牢夾著並沒有散開,她順勢低頭一看,封面第一張紙上一行行的英文句子中穿插不少鉛筆筆跡註記,散發濃烈學霸味,令她肅然起敬,趕緊恭敬地還給對方。

      隨著她重新起身將紙張遞給那人而看清楚他的面容,倪宇棠感受到心口狠狠地被撞上。

      眼前的男生有張乾淨清俊的面龐,深邃的雙眼直勾勾望著她,兩片嘴唇緋然,高挺的鼻樑陽剛卻又不失柔美;墨色的頭髮整齊有型,瀏海輕軟地覆在額頭上,隨著光線閃爍著光澤;燙得平整的襯衫和合身直筒褲,裁剪出他清雅的氣質,活脫脫一天神下凡的氣場。

      但這些都不是倪宇棠怔愣的原因。

      這個人,長得極像老闆。

      在他的眉宇之間,若隱若現牽著和老闆相似的溫潤氣質。

      很久,沒有想起老闆了,久到她幾乎忘了老闆的面容。

      驀然憶起,似是許久以前,又像只是昨天而已。

      宇棠,今天過得怎麼樣?

      不好。

      有時候,有的人輕輕一笑,輕輕地道了聲再見,卻連帶帶走另一個人的全世界。

      那天,她的心好像缺了一角,虎虎生灰,她的幸福開了個破口,只餘下荒煙漫草。

      畢業後,她抱著一點希冀祈望老闆只是暫時消失,於是連續一個多禮拜每天跑到小店,一待就是一整天,她聽見店外機車呼嘯而過,她聽見蟲鳴鳥叫依舊,她也遇過誤入的野貓,但未曾見到老闆。

      時間一步一步走,老闆沒有回來過,她的心似乎跟著一點一點冷,老闆也一步一步遠了。

      她什麼都沒有了。

      她原本以為自己只是不清楚老闆的身分,對小店還是有個概念,以為這樣一點也不妨礙她的喜歡,畢竟她喜歡的是老闆這個人而不是其他外在條件。

      可是現在,她對老闆的不了解讓她連一點尋找他的線索也沒有。

      當她看見遺留在禁區房間的那一小瓶「幸福」,她甚至忍不住生氣,為什麼其他客人都能從店裡看見幸福的模樣,得到老闆的使用叮嚀與「謝謝光臨」,那她呢?她看到的幸福是什麼?最後才不聲不響留下的瓶子,又是什麼意思?

      是把她的幸福留給她嗎?才怪,爸媽也好,如今老闆也好,她的幸福一直都在遠離她啊。

      她甚至懷疑自己是不是在作夢,世界同她打了個盹,讓她夢見老闆與他的魔法小店,而現在夢醒了,魔法屋終究只是空屋,老闆漫成了心裡的荒。這令她開始想,到底什麼是愛情?她真的喜歡老闆麼?她對老闆的期待與失望、眷戀與依賴,到底象徵著什麼?

      這些疑惑驅使她決定等他,她告訴自己,老闆一定有他離開的原因,他也一定會回來,她無論如何都要等到一個解釋。

      哪怕……她其實心知肚明這大概率是場沒有結果的自我感動。

      可她告訴自己,沒事,等歸等,生活是生活,日月更迭、時間湍流,傷悲只佔了極小的一個位置,日子還是要開心。

      高智熙對此氣得要死,大罵老闆這個渣男,也在倪宇棠說決定等老闆時兇巴巴地說她傻,但這些都澆不熄她的決定。

      老闆啊,你在哪裡呢。

      你是誰呢?

      「走路看路。」男生冰冷的嗓音打斷她遙遠的想念,將她拉回寂寞的現實。

      「啊,對不起,你沒受傷吧?」對上男生不耐煩的眼睛,她又道了一次歉,畢竟的確是自己走路不專心。

      「沒事。」男生的語氣依舊冷硬,他抿抿唇,拍拍資料上的灰塵,又收緊手臂上原本緊箍著的原文書,邁開長腿而去。

      差一點就將兩個人的身影疊在一起了,這個人還是跟記憶中的老闆有出入,老闆是很溫柔的。

      倪宇棠聳聳肩,明明一張帥氣好看的臉,怎麼冷得好像什麼西伯利亞凍原的深層化石呢?要是肯笑一笑多好看啊!

      但她想想人家不笑也不關自己的事,而且誰被陌生人撞上還笑得出來嘛。

      她回頭看了眼對方一眼,估摸著時間也差不多了,便加快腳步前往必修課教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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