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OT 2024大賞決選入圍名單,正式公布閃亮星─阿沿稿件大募集

許嫁

大臤元年,在7子奪嫡中,39歲的臤帝,雙手浸染兄弟之鮮血,腳踩踏著弟兄們的屍首和未來,登上那萬眾矚目之天子寶座,並任命其心腹,同時為太子少傅和皇后之父,林得斌為左相,一時間朝野大權,全權掌握在這位渾身是血的男人手裡。

一時之間,七子奪嫡的亂象消失,新君上任,全國舉目上下百廢待新,對朝野裡外百姓而言,不知是禍是福。同時,周邊大國和蠻族,對北臤這塊肥美的肉,正虎視眈眈,悄悄地將兵線向前推進,老百姓的苦日子似乎還未熬過頭。

轉眼便到了,臤國8年,臤帝雖然方上任不久,但也多仰賴皇后母家,左相在朝中的地位,如今朝中文武,各項大小事均不以君意為首,反而以林左相之意見為準。萬幸之事是,隨著時間流逝,這個堅毅固執的男人也垂垂老矣,是時候剷除外戚勢力,為未來臤國國君之君權掌握奠下基礎。

臤帝坐在御書房中,手持硃筆硃印,熟練的批著奏則,門外傳來太監們陣陣叫喊:「皇后娘娘到。」

臤帝些微的嘆了口氣,放下硃筆墨印,「剩下的就交由左相審批吧!」語畢,起身迎接一位穿著清麗之女子,女子衣著看似素淨,但墨綠色寬袖衣上,以金線珠寶所綴飾之鳳凰由為亮眼,「臣妾給陛下請安。」

「皇后快快請起,皇后身上這隻鳳凰活靈活現的,彷彿要活過來般,這手藝想必是出自襄才人和縫人秀娘之手。」

「是,皇上聖明,襄才人是宮中縫紉神手,其見臣妾的墨綠袖衣有些磨損,變出此招,既擋住磨損之處,又使衣服更勝昔日光彩,臣妾這就趕緊穿來晉見皇上。」

「這麼說起來,朕是許久未見襄才人,班婕妤等人,但國事忙碌,朕如若得空,自會多去探望探望。」臤帝伸手牽引皇后坐在自己身邊,皇后從身後婢女的食盒那,端出一碗百合蓮子粥,並說到:「陛下忙了一下午了,趕緊喝碗百合蓮子粥,臣妾特意讓木芸他們熬的,話說,這襄才人雖好,甚至有一身好手藝,但若不得陛下聖心,未能為陛下分憂解難,那也是她的無用。」

「那皇后意下如何?」

「臣妾想,前幾年陛下初登基,國事繁忙,後宮之人本就極少,而如今後宮中位份較高者,也僅有婉淑妃、純賢妃、端貴儀和毓昭儀等四人,而子嗣的部分,僅有四位皇子,遠不及先帝的13位皇子,為傳宗接代、延綿子嗣,陛下是否該遵循老祖宗的規矩,挑些各家優秀的秀女入宮,以為陛下分憂解愁,更為皇家開枝散葉阿。」

臤帝面無表情,安然喝完眼前的百合蓮子粥,便放下碗:「自從生完璥蘿後,妳身子一直不太好,選秀這事,就讓舒妃操辦吧,妳從旁指點便是,別累著自己,夜深了,木芸,送皇后回宮休息,明日再叫太子和端儀長公主進宮陪皇后說說話吧。」「是。」皇后恭順的行禮,但眼中透漏一絲陰狠。

目送皇后離去的背影,臤帝獨自站在窗外思索著,這時,大太監李總管走向前,問:「陛下有心事?」

「是。」

「根據甯襄回報,目前各親王高官試婚之女子並不多,最主要是羅家和郭家的小姐,他們倆位的父親分別是樞密副使和禮部尚書,都是從二品的高官,其兄長也在朝中佔有一席之地,可謂是勢均力敵呢。喔!對了,翰林學士余承平,亦有一女初長成,據說頗有其姊當年的風姿。當然,若是皇上不想選秀,想必皇后亦不會多加阻攔的。」

「這場選秀…說不定是朕的轉機。」臤帝抬頭望著天,今夜的月亮,是宛如鐮刀的弦月。

夏至剛過,連幾日的雨天,為這炎熱的天氣消了消暑,一位少女正倚著庭中梁柱,邊翻動手中的卷冊,邊煽動手中的羅扇。

「小姐,這天雖不似前幾日那般炎熱,但還是要預防暑熱,棠兒給您煮了碗綠豆湯,剛放涼,您是否要品嘗。」侍女端著剛放涼的綠豆湯,擺放在庭中石桌上。

女子放下手中卷冊,右手托腮,透漏著些許清純可愛,她側臉詢問:「我午飯吃多了,眼下不餓,有送一碗給三妹嗎?」

「棠兒早已讓三小姐處的桔兒送過去了,再說,上回張公子說三小姐體寒,綠豆雖解暑,但不宜飲用過多。」棠兒順手將一旁的茶杯斟滿茶水,「說到張公子,他好似已經來了,正在老爺那,解釋三小姐的情況;小姐,請用茶。」

語畢,少女猛然做起,差點打翻棠兒遞過來的茶水,她站起身,提起裙擺連忙奔向書房,邊跑邊說到,「怎麼不早跟我說。」少女放置於一邊的書,被風吹動頁面,原來是臤國法條。

「常禧情況如何?」

書房中,一位長者端坐於書桌前,其相貌威嚴,手中正持著禮記閱讀;然而,一旁的男子卻並不驚慌,神色自若地回覆,「三小姐體質虛寒,雖已有漸好之態,奈和年紀尚小,不宜過度用藥,在下已用茯苓、芡實、蓮子、山藥等燉煮成四神湯,供小姐服用,另外,適當的飲用些紅豆薏米水,不僅去濕,亦可讓三小姐睡的安穩些。」男子話說到半處,一聲清亮的聲音自遠處傳來,「允哥哥~」

女子奔進書房,恭恭敬敬的向長者請安,「父親大人,常樂給父親問安了!」說完,立刻轉頭問向男子,「允哥哥難得來一趟,瞧著一身大汗,樂兒帶你去嚐嚐棠兒剛煮的綠豆湯吧!父親大人,可以嗎?」

長者微微晗首,表示同意,並囑咐一句,「順便讓他幫你把把脈吧。」

回到庭中,常樂回頭對男子抱以燦爛的微笑,「自從允哥哥當上翰林醫學,常樂便好久沒見到允哥哥了;允哥哥最近過得好嗎?」

「伸出手給我,我輩分最小,還好有父親的提攜,主要都是揀選藥材,為各宮有資歷的老嬤嬤診診脈即可。」名為張允的男子看向常樂,「你最近濕氣有些重,也可飲用一些薏米水。」

「謝謝允哥哥。」說著,常樂拿起杯盞,正要為張允倒茶,張允連忙阻止,「怎可讓二小姐動勞,我自己來即可。」

「另外,我有準備一個小禮物,方才在書房不好給你,現在轉交正好。」說著,張允從懷中掏出一個被手帕精心包裹住的簪子,「上回我在市集中看到的銀簪,雖然作工不是特別精細,但上面有朵絨花,這是我對妳的祝福,希望幾日後的選秀,不管妳是否入宮,我都祝妳榮華平安。」

常樂接過簪子,緊緊握著,「我也不想進宮選秀,以前有姊姊,有姊夫,有身後郭家的支持,我可以無憂無慮,但現下羅家與郭家崛起,他們在前朝后宮的勢力都是有增無減的,我余家勢單力薄,且身後只有兩個年幼的妹妹,除父親外,並無男子可在朝忠效力,夾在兩大家族之中,我必須進宮選秀,甚至入宮為妃,以為余家的未來搏條出路。」

「奈何我張家,官品過低,我僅是九品醫官,無法幫助妳,更無法幫助余家。」男子惋惜的看著常樂,「我多希望妳能落選,讓我娶妳為妻,但這又與妳的大局無益;我只能跟妳保證,無論妳選秀結果如何,我都在這,我亦會時常來照勘妳兩個妹妹。」「允哥哥..允哥哥對常樂,對余家的照護,常樂自當放在心中時刻錦記,這份恩情,常樂會努力報答的。」

一雙璧人,在庭中,隨著夕陽西下,兩眼深深相望,其中情意無以言表。

(選秀當日)

「小姐,方才楓兒來報,今日選秀,老爺和夫人請您梳妝更衣完,至大廳一趟。」棠兒邊為常樂盤髮,邊說著。

常樂看著同鏡中的自己,拿起絨花銀簪,「用這支吧,今天是大日子,來點好意頭,願我中選,為余家添光。」

「小姐還說呢,您穿著那麼素淨,現下還只戴之銀簪,擺明著是不想入宮。」

「我是不願入宮,但這是我的責任,罷了,伺候我換件鮮亮點的衣裳吧!」常樂從首飾盒中拿出一對成色尚佳的翡翠耳環戴上。

和慶殿中宦官侍從、宮女嬤嬤們忙前忙後,,一大清早便忙著布置,期望盡顯天家大氣端莊,卻又不能過於鋪張,顯得一絲絲奢糜浪費。

「快,這和慶殿雖說是閒置已久,但仍是歷代君主三年一選秀之地,多少朝代的后妃娘娘們在此受到君主們的青睞,你們要打起十萬分的精神,可不許有不周之處。」李總管的徒弟,徐大太監,頂著細尖的聲音喊到,同時,其微瞇的雙眼正細細檢視殿中的每一處細節,包括其所擺放的瓷器、花卉,是否得當,徐大太監都一一確認。

「陛下,宮人來報,和慶殿已布置妥當,秀女們也已在偏殿等候,據皇后娘娘身邊的木芸所說,皇后娘娘正在前往和慶殿的路上,您是否準備啟程。」

龍椅上的臤帝,此時仍穿著簡單,提著硃筆批閱著奏章,他茶盞抿了一口茶,道:「不急,朕批完這些奏摺再去,李全才。」

「是,陛下有何吩咐。」「朕聽聞皇后母家和兩大家族都有派出適齡女子,甯襄可有回報,所遣何人。」

「回秉陛下,據甯襄姑娘讓奴才轉述,皇后娘娘母家為避嫌,所出女子並非本家,是林相之孫姪女,名為林任筳,其父為尚書省左司郎中林巩;兩大家族,羅家是由貴儀娘娘之妹,名為羅昀嬛,郭家則是昭儀娘娘之姪女,名為郭佲依,其父為衛尉寺少卿郭政勛。」

「嗯,都是京城有些出名的才女。」

「另外,翰林學士之首,余承平,其家亦有適齡女子,是其次女余常樂。」

「朕記得余承平有一女,號稱才貌雙全,是京城第一才女。」

「是,其為長女余常歡,雖其紅顏薄命,於幾年前離世,但余常樂乃是其同母胞妹,想必才貌定不遜色於其姊。」

臤帝將批閱完的奏章輕拋向一側,起身道:「時辰也不早了,走吧。」

「是。」

入選最後階段的秀女,共有十人,她們低著頭,時不時撫平略為皺褶的衣裳,時不時緊張的扯扯手絹,高高在上的皇后,端莊的抿了口茶,侍女木芸在一旁輕搖團扇,為其搧風。

此時,「陛下駕到。」自殿外一聲聲傳入和慶殿內,皇后、眾秀女,連同整個殿中的宦官宮女齊刷刷行禮說道:「臣妾(臣女/奴才)請陛下安。」

「起來吧!」「謝陛下。」

「皇后久等了。」臤帝伸手扶起林皇后,皇后淺淺一笑表示,「這大喜的日子,臣妾等再久都值得。」

「坐吧坐吧。」「臣妾謝陛下。」

臤帝看一眼李總管,李全才立刻會意,打開名冊一一宣讀,「集英殿修撰趙幀之女,趙采鶯;步軍都虞候齊岢之妹,齊思芸;尚書省左司郎中林巩之女,林任筳;…;衛尉寺少卿郭政勛之女,郭佲依;翰林學士余承平之女,余常樂;樞密副使羅遏閔之女,羅昀嬛。」

「臣女請皇上安。」眾秀女齊刷刷的請安。

「羅昀嬛跟她姊姊卻有幾分相像。」「是,且端貴儀能歌善舞,其所跳的緞紘舞,令臣妾記憶猶新呢,不知其妹是否也如其姊一般?」

「秉皇上皇后,臣女雖不如長姊舞姿綽約,但願為皇上皇后娘娘,獻舞一曲。」

舞畢,皇上微微點頭,「妳舞姿優雅,不遜於端貴儀;女子端莊典雅、詩書畫俱佳,是為君子所求;皇四子和熠尚未成親,朕就作個主,將妳賜予四皇子做他的夫人吧。」「是,謝皇上。」

殿中剩下林任筳與余常樂二人尚未定奪,臤帝靜靜地看著,良久道,「這林任筳有當年妳入府時的模樣。」

「陛下還記得當年臣妾入府之樣。」皇后微笑著,讓木芸上些皇上喜歡的茶點,「這是皇上喜歡的鳳凰酥、藕粉糕,臣妾以前經常做,臣妾也教了任筳,皇上嚐嚐,可否還有當年的味道。」

陛下拿起一塊糕點,咬了一小口便放下,「這藕粉糕香糯好吃,朕記得,朕最小的弟弟以前也喜食妳做的藕粉糕,李全才。」

「是,林任筳,陛下有旨,為豫章王之夫人,擇吉日而嫁。」李全才語畢,皇后臉上的笑容便凝住了,她萬萬沒想到,自己培養起來的女子,美其名曰,陛下賜婚親王為夫人,極其體面,但豫章王為皇上最小的弟弟,雖並未參與七王奪嫡之亂,但長大的豫章王,亦主動將權力交還給臤帝,以示順服,總而言之,其名號雖風光,但毫無實權可言,林家白白丟了這顆棋子,著實可惜,皇后捏著手中帕子暗自想著。

臤帝終於在各大家族之間,權衡利弊,迎來最後一大家之女,郭佲依,臤帝招招手,示意其向前一步,「抬起頭。」

女子將頭抬起,可見得女子面容清麗,眉宇邊上,仍帶有一顆淡淡的痣,一雙明亮的眼眸,淡然的笑容,確實是一難得的美人。皇后太了解皇上了,涉世未深的單純,是宮中難得的樣子,「臣妾以為毓昭儀之容貌已是美麗無比,其族妹更是驚為天人,昭儀進宮這些年,連孩子都4歲了,怕是許久不見其族姊,陛下不如成人之美,讓姊妹倆團聚吧。」

「郭佲依,那就封個美人吧。」

「臣女謝皇上皇后娘娘隆恩。」

看著前頭的人依依有了歸宿,不是受封入宮、伺嫁親王、近臣,又或是遣退回府,終於,輪到余常樂了,她擦擦手心的汗水,不會的,自己才貌平平,皇上不會看上她的,加上各路親王都有掌家夫人,身為余家嫡女,應是不會輕易讓她成為庶夫人,所以遣返回府才是最佳之選。

「余常樂,這名字朕好似在哪聽過?」

「奴才秉陛下,此女為余常樂,其父為正三品翰林學士余承平,其姊曾是禮部司郎中郭旭晁之妻,京城第一才女,余常歡。」

「喔!是朕有聽過,余家有女,才學出眾,想必余常樂應不輸其姊吧。」

「陛下過譽,臣女之才,不如姊姊的萬分之一。」

「萬分之一?余承平教女有方,不應如此阿」陛下突然來了興致,「妳姊姊詩詞歌賦樣樣精通,不如這樣,朕考考妳,朕出上聯,不愁風引輕舟卻,如何更作百花開,妳來對出下聯吧。」

常樂思索一番,為了避免入宮,她收斂了些許文采鋒芒,僅達:「回陛下,歸來還作住庵人,去看夷城困北風。」

「這夷城遠在北方邊境,與皇上上聯的百花開並不相符,不如以去看東都御柳風,更佳。」皇后笑了笑,「臣妾覺得,常樂雖不如其姊才女之名號,但此般年紀之女子,能做這樣已是不易。」

「臣女才能遠不及姊姊,在陛下皇后面前失態了,請陛下皇后恕罪。」

「朕原本很期待,余承平女兒之文采,但作詩不符合時宜,確實是與其姊有所差異。」皇上像是失了興趣般,自顧自地喝著茶水,「朕本想將妳指為婕妤,但妳的才學確實不出采,且將妳指為其他親王作為庶夫人也不合適,不如就讓妳回去,讓余承平再教導幾年吧。」

聽聞此言,余常樂幾乎是忍不住內心的欣喜,正要謝過皇上皇后,歡天喜地的退下時,皇后卻突然開口,「皇上,臣妾看到端貴儀就想到,樞密副使羅遏閔是皇上的左膀右臂,其長子羅子鋒年紀輕輕,已是步軍都指揮使,羅家身受皇上重用,這讓臣妾想到,羅家尚有一嫡子,羅子騫,曾為和安的伴讀之一,如今尚未婚配,雖現在僅是從六品之宮中秘閣修撰,但亦是文采驚人,皇上不如就做主,將余常樂賜給其做夫人吧。」

「朕記得那名羅子騫,幾年前曾為皇三子伴讀,雖後為救主,落下半身殘疾,但總歸是對皇室有功的,而妳身為翰林學士之女,嫁予他想必也不會委屈妳,那朕就做個主,將妳賜給他做主夫人吧!」

皇上的話,對余常樂如五雷轟頂,她甚至不記得自己是如何叩謝皇上隆恩,離開皇宮的,一直到,被送到家門前,見到站在門口許久的父親母親,和由棠兒攙扶著的常茗,以及在府邊上,不顯眼的角落處,眼神黯淡的張允,她才逐漸回過神來。

回書本頁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