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OT 閃亮星─阿沿稿件大募集

1-4 未被戳破的謊言

天空揚起了薄薄的灰雲,像是一頭巨獸一般翱翔在無際的天頂之中。

“不冷嗎?”

像是聽見問題,冷冽的風瘋狂地往這裡頭鑽進,就跟渴求溫暖一般。

刺骨的寒意爬滿了全身,但少女仍不願把窗戶關上,她更努力地看向外面,隨著風中有節奏的搖擺著,一朵染著純白衣裳的鮮豔的紅色,這朵雪中紅讓她浮現了個念頭。

“不冷。”

少女像是回答自己一般,就像清冽地水回應了落下的石頭。

「姐姐~~好冷喔!」

因為弟弟的一句話,讓少女立馬將窗戶關上。

腐舊的窗架有些支撐不住她的力道,發出喀喀的噪音,刺激了弟弟,令他摀住了耳朵。

「抱歉,我把窗戶關得太大力了。」

「沒關係...巴先生還沒回來嗎?」

男孩詢問著那個人的下落,少女神情恍若未聞。

「姐姐?」

在對方的呼喊下她才回過神來。

「還沒呢,外面很安靜。」

「姐姐妳在發抖?」

男孩將疑惑拋了出來。

「妳很冷嗎?」

少女終於不再隱藏自己的情緒,露出了不安的表情,環抱住了男孩。

她倒吸一口氣,輕輕地在他的耳邊說道。

「沒事,」

少女抱的愈緊,男孩愈清楚地聽見那不安的心跳聲。

「姐姐沒事,我們之後離開去溫暖的地方,好嗎?」

「巴先生看起來是很好的人,說不定他願意帶我們去。」

聽到了弟弟的話,少女搖了搖頭。

「...我不知道,卡洛。」

她再一次回答。

「我不知道。」

「姐姐。」

男孩呼喚了她。

「沒事的哦。」

在弟弟的安慰下,姐姐稍微地冷靜了下來。

「謝謝,卡洛,沒有你我真不知道該怎麼辦。」

「嘿嘿,」

男孩高興地笑了笑。

「姐姐,待會我要去摘花。」

「摘花?」

「給巴先生,他好像很喜歡那些花。」

「嗯...」

少女顯然有些不願意,但她又不知該如何拒絕。

「我陪你去。」

「不用啦,很近的,摘完就會回來的。」

─    ─    ─    ─

街道上即便放到往常更加寒冷的天裡,也不該這麼安靜。

所有大街小巷地人都把自己與孩子關在家中,不祥的風聲,已經傳開了。

「第三位,還是在學校。」

身材粗曠,披著野獸毛皮的男人推開木門,一進來便是這一句話。

聚集到村長家的村民們焦慮地窸窸窣窣、交頭接耳。

「我們應該停止上課。」

「停止上課?讓我們的工作怎麼辦?難不成丟下孩子一個人在家我們去工作?那更可怕!」

女人們組織了兩派針鋒相對起來,群人都是為了孩子而爭辯著,人聲混雜在了一起,男人們有些無法控制。

男人們都明白,女人為了孩子什麼都能不管,有些人他們只能眼睜睜看著她們吵架,有的勸了,反而被罵的不成人樣。

負責傳話的他只能趕緊離開這裡,去村長家隔壁的小木屋尋求幫助。

這棟小小的木屋本是作為倉庫放置一些需要被冷藏的食品做保存,如今為了某個目的而借出去使用,使用的人便是男人尋求幫助的對象。

「傷口,確實。」

裡面的三個人圍繞著桌上一隻貓咪的屍體,中間的修理師戴著白色的手套和口罩,正用金屬鉗撥開死貓的屍體,貓的身體萎縮的很厲害,像是脫水的徹底一般,是非常不自然的死亡。

「但是是刀傷,而且劃在動脈上,血液的流出量卻很少。」

「不是吸血鬼嗎?」

身旁其中一個人問道。

「無法斷言,但如果是吸血鬼,倒也不必依靠刀來去獲得血液,而且奇怪的是沒有咬痕。」

修理師放下鉗子,轉過身看著進來不敢發言的男子,脫下預防疾病的口罩詢問了來意。

「第三個孩子失蹤了,女人們很不安,說要停止上課,但也有人反對。」

「反對的是因為覺得放在家比放學校更安全吧。」

修理師簡單地做了個結論,但表情沒有口中說出來那麼輕鬆。

「可能不是吸血鬼,這些屍體都是隨機在各地出現的,以及人類受害者都是失蹤,還都是小孩...」

修理師看向了貓屍,那些刀傷的用意是甚麼?

「有可能單純是人類的作為。」

「什麼變態在幹這種事!」

「是那兩個孩子吧...」

先不論修理師還是認為吸血鬼的可能性更大,但也不能排除掉人類之中確實存在著這些帶有病態性質的人,不過無論怎麼想,他都不願意讓他們繼續將矛頭指向那兩個尚未成年的孩子們。

他抓起了自己長髮的尾端,轉在了自己的食指上把玩著,絞盡腦汁思考背後的原因,必須想個合適的理由去替他們說話。

這種乾扁的屍體狀態無非是吸血鬼所為,身體上卻只有刀傷,沒有血跡。

魔法?依靠魔法把血抽乾?那已經不是單純的人類病態行為了,這是需要送去魔法協會額外審判的,但如果是魔法就應該會有痕跡。

修理師嗅了嗅鼻子,空氣中有一股不該存在的花香。

他愣住了,雖然說,這一切都不是那麼地難想,只是他並不想面對而已。

「你們...有人帶花進來嗎?」

巴達克斷斷續續地問道。

「巴先生,這裡沒有花啊?」

有人脫下了口罩,聞了聞周遭的空氣。

「不等等,確實有花香。」

本該是放置屍體的地方卻存在一股花香,這股花香擁有獨特的魅力,更讓人意外的是,他似乎在哪聞過。

「花香蓋過了屍臭。」

屍體的臭味在寒冷的天氣裡已經夠淡了,在鋪上花香味,屍臭就更難以發覺了。

「...血也是。」

修理師脫下了手套和口罩,衝出了小木屋。

「巴先生!怎麼了嗎?」

他沒有回應大聲追問的那群人們。

扔下了所有,身上的衣物甚至有些難以給他保暖。

「帕拉克山茶花。」

其中一個男人丟出了答案。

「是我們村的,即便是雪天,也能開出花來。」

修理師奔回了,他暫時的家,瑪瑟琳茶館。

─    ─    ─    ─

少女平淡地握著掃把,有些凝重地望著窗外的雪景。

寒冷的天裡,沒有一絲對花卉生機的憐憫。

生長在這片雪地中的花更顯得強韌,純淨的白雪令它們顯得高貴,但所有人都知道,花卉是脆弱的。

瑪提拉拿出了巴先生送給她的乾燥花,黯淡的紅色即便是乾扁的模樣,也藏不住它透露出的生機。

但其實已經死了。

她放到了鼻子面前,細細地品嘗著留存在上頭的淡淡花香。

清淡的不可思議。

這孩子跟那些被製成茶葉的花差不多,卻散發著比他們更貧乏的香氣。

但是她很喜歡這朵花的顏色,黯淡的紅色有著她不曾見過的美感,像是瀕死的人才會有的一種吸引力。

是不同於帕拉克山茶花的強韌。

「瑪提拉。」

修理師,巴達克先生,他那頭漂亮的長髮因為奔跑而凌亂,他那清秀的面孔因為急促的呼吸而焦躁了起來。

但是不可否認的,他是個美麗的人,瑪提拉自從一開始看著就很詫異這位漂亮的人要以先生稱呼,就如同第一次聞到這朵乾燥花的氣味一樣,出乎意料。

「巴先生,」

她帶著一絲疲倦地語氣,好奇地問道。

「你怎麼了嗎?」

巴達克身上的衣服即使沒有露出任何皮膚,但這寒冷的天氣也顯得過於單薄,溫度足以撕裂她美麗的肌膚,少女有些心疼地指責著對方。

「你為什麼穿這麼少的在外面走動呢?」

「我...」

修理師喘著氣,他已經把寒冷拋到了腦後。

「忘了東西。」

「巴先生也很少根筋呢。」

少女面無表情地回著對方,她放下了掃帚說道。

「我給你泡杯熱茶,好嗎?」

「...拜託了。」

瑪提拉熟練地端出了散發熱煙的茶壺,濃郁的帕拉克花香飄逸到了巴達克的鼻尖。

少女把她喜歡的味道端了出來,想試著分享給承認自己工作的人。

承認?她不需要這種東西,對少女來說,僅僅是這個人讓她感受到了奇妙的好意。

這份好意,她想用自己的方式贈送回去。

樸實無華、乾淨無暇是瑪瑟琳這間茶館最具有象徵意義的表現。

這或許出自於他們並非富貴人家,卻願意提供給客人最好的服務,這裡的每一處都與華麗相差甚遠,但溫度與茶香卻飽滿厚實,從不吝嗇每一滴茶香得到應有的待遇。

修理師端起熱茶杯,輕輕地呼了兩口氣,抿了一口習慣了溫度才繼續讓茶水流入自己的口中。

帶著香氣的暖意緩緩地滲透了自己的身心,殘留的餘香還微微地從呼氣溢了出來。

「好喝。」

他反應過來的第一句簡白了當,或許是放鬆令他的思路已經不那麼清楚了。

「瑪提拉,能陪我一起喝茶嗎?」

面對修理師的邀請,少女停頓了下,他又開口補充道。

「有人陪我喝,茶會更好喝。」

少女點了點頭,跟著坐了下來,猶豫了會兒,她才熟練地給自己倒了杯茶。

像是模仿對方的動作,兩口氣、抿口茶,讓茶香滲透自己的時間也一模一樣。

「瑪提拉。」

修理師呼喚了少女的名字,意味深長地看著她,眼眸帶著茫然,就連少女也感受到了一些違和。

「能跟我聊聊嗎?」

少女沒有立刻回應,她想起上一次他說要跟自己聊聊,那時的他,沒有比現在這次溫柔,少女因為工作而拒絕了他。

這一次,並不是因為他的溫柔,更不是因為自己手中沒有工作,而是一種心底的直覺告訴自己,她逃避不了。

“你要聊什麼?”

她問不出這句話,修理師沒有等待自己太久,他露出了自己見到的,最溫柔的笑容。

「妳知道那些孩子在哪嗎?」

「什麼孩子?」

少女平靜地問。

「那些失蹤的孩子,瑪提拉,三位與妳弟弟同年齡的孩子。」

「不知道,」

她呼吸了口氣,將熱茶送進口中,帕拉克的香氣卻怎麼也藏不住她的心跳。

「我跟那些孩子們沒有交流過。」

修理師聽了少女的回答,他沒有多做反應,放下了茶杯,身為成年人的他,不想去用對付犯人的方式去脅迫她。

「瑪提拉,那些孩子們的父母,又哭、又憤怒,他們不斷地咒罵這個村子,也咒罵著學校,更是連自己都責罵得不成人。」

用話語辱罵這個世界,用語言侮辱自己的管教過於寬鬆。

他發誓即便見過複數次,那痛苦的悲喊,永遠無法成為他習慣的日常。

「瑪提拉,我找到了那些孩子,他們身上有帕拉克的氣味。」

巴達克打開了茶壺,濃濃的水汽在他倆之中瀰漫著,就像一道看得見的氣味。

「妳都用帕拉克山茶花的氣味蓋住血的味道,對嗎?」

少女的沉默已經是最直接的答案,可她的焦躁不安卻不曾寫在臉上,因為低頭而蓋住眼睛的劉海讓修理師僅能放大少女的心跳,來揣測少女的內心。

卻只聽見,恐慌後逐漸平靜的心跳。

「瑪提拉?」

「我...」

少女開了口,嘴角顫抖著,心卻相較之下顯得有些平靜。

「不知道為什麼,傷害了他們。」

巴達克正在聽著少女的坦白,她顯然對自己的表情有些不知所措,是慌張,還是一種困惑?

他選擇等待她的坦承,修理師重新提起茶杯,願意繼續等待著對方的話語。

「我很慌張,咬了他們之後,就把他們藏起來了。」

「在學校咬的嗎?」

「那時候,月亮很圓。」

少女斷斷續續地解釋道。

「在我回過神來,他們就用恐懼的眼神看著我,捂住脖子上的傷口,叫我不要過來。」

「然後妳就把他們...」

「沒有再繼續傷害他們!」

少女急忙解釋道。

「我只是把他們關在學校的地窖,然後定期去給他們食物和水...」

她緊緊地抱著自己,不知該不該繼續說下去。

「我...」

少女當然明白,自己的行為並不是可以原諒的。

「我是惡魔。」

修理師沒有對她說出的話做出任何評價,如今少女給了一個看似合理的答案,他還有什麼好說對方的呢?巴達克不具有審判與教育的義務。

況且,他也撒謊了,自己根本連那些孩子們的臉都沒見過。

「瑪提拉,跟我一起去學校的地窖,好嗎?」

沒有任何人,戳破謊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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