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OT 創作馬拉松,正式起跑閃亮星─語風稿件大募集

護病關係 01.

將一頭黑長直髮盤成不易鬆脫的包頭,口袋塞了必備的護理師筆袋,最後在衣領別上實習學生證,就完成踏出更衣室的準備了。

這是程軒凌學生時期的最後一站實習,和前幾站實習不同,沒有同組的同學可以互相COVER,沒有老師可以替你檢查有沒有做錯,必須隨時保持專注,跟隨著能帶領自己上手的學姊,簡單來說,就像是先提早踏入醫院工作一樣,模擬一個沒有人可以依靠的環境,讓自己練習怎麼獨自應對許多突發狀況,就如同學姊說的,隨時都得眼觀四面、耳聽八方,尤其這次被學校分配到血液腫瘤科,還是醫學中心的,可以說是實習的大魔王,必須隨時繃緊神經。

「動作再俐落一點!還有腳步要跟上,如果今天病人的Condition不好怎麼辦!」這幾乎是實習前兩個星期時學姊每天都再叮嚀程軒凌的。

是的,她不但不靈巧、缺乏批判性思考,做事也總是慢條斯理的,在學姊眼裡大概就跟樹懶沒兩樣。但這不表示她是故意擺爛或懶惰,真的就是原本的習慣再加上熟練度不夠,容易緊張的個性也讓程軒凌在被唸之後,做事的出錯率直接直線上升。

「我說過了,俐落一點!」

「我再做一次給妳看!」

「為什麼妳戴手套可以那麼慢!?我真的不能接受。」

事實上,為了在各種小事上加快速度,程軒凌經常上工幾小時就已經汗流浹背,面對學姊嚴厲的態度,程軒凌即使有些灰心,但不至於難過很久,畢竟在醫院裡每件事都馬虎不得,而且好歹也累積了七站實習的經驗,只是被唸就傷心落淚就太弱了!迅速整理好心情,趕快讓自己有所進步才是最重要的。

但在這天,她第一次躲在醫院廁所偷偷哭泣。

即使明白在臨床上,學姊「教過一次就得學會」這件事情是理所當然,但經常是腦袋明白了,手還沒跟上,或是以為自己懂了,真正做起來又是另一回事,只要達不到標準,換來學姊的皺眉是家常便飯,這天,程軒凌在學姊帶領下幫病人換藥,這也是她第二次替這位病人換藥,那是一個狀況不是很好的口腔癌腫瘤傷口,有特殊的換藥法,事實上每位病人需要用到的換藥敷料及手法都不同,讓程軒凌那不太靈光的腦袋記的很辛苦,即使記著方法,但因為不熟練,使整個流程看起來很不俐落,甚至還被家屬提醒步驟。

「我每天看爸爸是怎麼被換藥的,慢慢好像也學會了。」一旁的家屬說道。

「但是她都學不會。」學姊這句話的語氣很輕,卻重壓在程軒凌心裡,她不確定自己有沒有藏好受傷的表情,家屬接者對她說:「不要感到挫折,我們只有一個爸爸要照顧,你們要照顧那麼多人的爸爸,本來要學的就會比較多也比較慢,所以不要感到挫折。」

這番話好像觸動了心裡的什麼,讓程軒凌那天在休息時間時,對著廁所鏡子淚流滿面,從這時候她就知道,這些話她會放在心裡很久、很久。

雖然學姊很嚴厲,但程軒凌從來不討厭她,甚至可以說相當崇拜她,無論是強大的工作能力,還是在單位受人尊敬的程度,更重要的是她曾經說過的話:「我不會把情緒帶到隔天,不用擔心被我罵完後我會一直討厭妳,不會發生這種事情。」而學姊也確實做到了這一點,這讓程軒凌下定決心,無論畢業後會在哪個地方發展,都要跟學姊一樣。

「這個可以吼?那就交給妳囉!有問題的話就找我。」

隨著每天慢慢的進步,程軒凌讓學姊皺眉的次數是漸漸減少了,有些處置也放手讓程軒凌獨自去完成,也因為這個機會,讓她遇見了張倚欣。

程軒凌推著護理工作車到病房內。「阿嬤!吃飽了嗎?我來幫妳把點滴換掉囉。」這床病人是一個彷彿外國電影般、慈祥可愛的老奶奶,不論什麼時候來看她,阿嬤總是對著程軒凌微微笑著,程軒凌溫柔地調整好阿嬤的姿勢,轉身朝向工作車時,看見一位陌生的家屬拿著盥洗用品,迅速走到病床旁邊,這時她才想到,平時照顧阿嬤的阿公不在,看來是家屬之間輪流照顧著阿嬤。

「妳好,我來幫阿嬤換點滴。」程軒凌禮貌地說,她沒看過這一位家屬,看起來是個年紀大她約五、六歲的女生,高瘦的身材很讓人羨慕,五官像是混血兒般深邃,或許是阿嬤的孫女。

家屬禮貌地點過頭,繼續將盥洗用品收進櫃子,一句話都沒有說,只盯著程軒凌看,讓人很不自在,只能猜想或許是擔心實習生做事會容易出錯?雖然這種事常常有,但不論發生多少次,都無法讓人習慣,如果要說程軒凌努力讓自己進步的動力除了學姊,另外就是不讓自己被病人家屬瞧不起!

「好了!」大概是腎上腺素升高,這種時候做事都會特別快狠準,畢竟被人盯著做事真的只會想趕快做完趕快離開,尤其是這種毫不掩飾的視線,程軒凌迅速推著工作車離開病房,她可以很明顯感受到,她仍然盯著她。

為什麼?

實習的忙碌讓程軒凌沒有把這件事多放在心上,畢竟本來就不是每個病人跟家屬都是友善的,反正緣分最深也只是短暫的護病關係,沒什麼大不了的,最重要的是把事情都做完然後準時下班。

「來!交班。」交班這種重要的任務基本上是學姊親自來,輪不到實習生,不過能夠只是在一旁聽著,程軒凌認為這也算是一種提早休息了。

「學姊拜拜!」

「拜拜!」

每天總在換好衣服走出單位後,才會感覺到繃緊了一天的神經有多疲累,腦袋也沒有辦法去思考多餘的事情,只想回到宿舍好好待著,事實上,用完晚餐後,程軒凌還會記錄下自己在當天做的不夠好的事情,查清楚自己是哪裡不懂,簡單來說就像是批改完考卷後的檢討時間。

「倒數還有十六天嗎……」最後一站的實習因為特別艱辛,所以時間感覺特別漫長,室友之間也沒有時間好好聊聊彼此,大家都在水深火熱著。

疲憊不已的程軒凌,決定先趴在書桌小睡片刻,這短短的休息時間,卻作了讓她印象深刻的夢。

她夢見自己躺在飯店房間的雙人大床上,身旁坐著一個全身赤裸的女人,那個女人注視著自己,仔細一看,這赤裸女人是那個阿嬤的孫女。

「!」程軒凌驚嚇地坐起來,這時候才注意到,原來自己也同樣是全裸的狀態,她連忙拉緊棉被。

「很意外嗎?最後在妳身邊的是我。」那女人輕笑著說道,讓程軒凌一頭霧水。「怎麼會是妳?」

「因為我殺了她。」什麼意思?這女人是瘋子嗎?

來不及問些什麼,程軒凌看見這女人表情逐漸變的悲傷。「不對,妳不是她,她終究是走了嗎?」

「凌!起來了!」

感覺身體被劇烈搖晃著,程軒凌艱難地睜開雙眼,看見室友小琁的臉。

「嗯?唔?」

「妳作惡夢了嗎?我看妳睡的很不好,眉頭皺的可以夾死一隻蟲,而且還握著拳頭。」

「哦哦……沒事沒事,是作了夢,但沒什麼大不了的。」實在說不出口夢到跟一個美女一起在床上全裸。

「真的?有事情要說哦。」

「嗯好。」好怪啊!才見一次面就夢到人家全裸的樣子,或許自己真的是個變態。

程軒凌不想再多想,拿了換洗衣服跟毛巾走進浴室。

好好休息,明天還得繼續實習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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