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OT 創作馬拉松,正式起跑閃亮星─無聊種子稿件大募集

别来无恙

我是个盲人,所有人都觉得我活不长。

直到22岁那年,我遇到一个姐姐。

她是个女老板,一个企业家。

只是公司资金周转出现了问题,她破产了。

她欠着一屁股债,东躲西藏,像只找不到归处的老鼠。

然后,她遇到了我。

22岁的我和30岁的她,在一个风雪交加的日子相逢了。

那天,我漫无目的地在桥上闲逛,天空飘起了雪花,连带着刺骨的风,一同刮在我的脸上。

我的手攥着导盲棍,另一只手摸向大衣的兜。

兜里揣着几块钱,我想买个热乎乎的烤红薯吃。

以前在福利院的时候,院长阿姨会给每个小孩一个烤红薯,她很温柔,很像我那个去世的妈妈。

我摇了摇头,怎么一不留神,伤心事就又涌上心头了。

我清楚地记得,在来的路上,一个老爷爷在吆喝着卖红薯。

我寻着声音,慢悠悠地往前晃。

突然,一只温暖的手握上了我拄着导盲棍的手。

我能清晰地体会到那只手温热的触感,有一瞬间,暖得我以为又回到那个明媚的春天。

我的父母在一个春天离世了,他们双双死于车祸,只留下我一个人。

那时的我太小,我只知道,别的孩子都有爸爸妈妈,但是我没有。

往后的事我就记不清了,我只记得,在那场车祸前,我能看见阳光,蓝天,白云,还有发出嫩芽的小树。

我进了一家福利院,那里的孩子,都没有父母。

我同情他们,我在想,上天为什么要让这么多的孩子失去父母?

院长阿姨告诉我,这是宿命。

宿命,我轻轻咬着这两个字,那时小小的我,不知道什么叫宿命。

记忆回到现在,旁边的人似乎察觉到我在走神,轻柔地开了口:“还在吗?”

我愣了一下,反应过来,连忙答话:“谢谢。”

我听见她“噗嗤”笑出了声,随后点了点我的鼻尖:“我还什么都没做,怎么已经开始道谢了?”

我有些不好意思,腼腆地笑了笑,不由自主地握紧她的手。

她好温柔,像阳光一样,我竟生出一种想永远依靠她的感觉。

真奇怪,明明只是拉了拉她的手,我就开始喜欢她了。

她问我,是不是要去买烤红薯。

我有些诧异,问她是怎么知道的。

我听见她笑着说:

“刚刚就看到你啦,你在烤红薯爷爷的附近停了好久,肯定是想吃了。”

随后,她的另一只手也伸过来,递给我一个热乎乎的烤红薯。

我浑身的寒冷似乎在那一刻消失殆尽,不知是烤红薯的热度,还是她手掌的热度,都将我一身的冰霜褪得一干二净。

我们互相加了联系方式,临走前,我告诉她,我叫姜苑。

她对我笑:

“白恙。”

我沉默地站在原地,想着她的名字。

白恙,别来无恙。

后来我们见面的次数变得越来越多,直到我向她提出让她住到我们家来。

我们相处已有两三月的时间,我也逐渐了解她现在的处境。

白恙,上市公司新晋女企业家,年纪轻轻就创办起公司,一路红利,直到今年三月月初,股市大跌。

白恙没告诉我她的公司到底为什么垮,她只说因为个人原因,所以她的公司没了。

她用了七年创办的公司,毁于一旦。

现在的她,欠债,被追债,那些曾经比不上她的人,嫉妒她的人,通通变成一颗颗巨石,压得她喘不过气。

她时常开玩笑,说她上辈子一定是孙悟空,只是她这一世不凑巧,偏偏赶上了孙悟空被压在五行山下的那段时光。

我笑不出来,只能扯扯嘴角,然后听她在一旁“咯咯”地笑出声。

我提出同居后,她不愿意,她总说和我走的太近那些人会盯上我,所以时时刻刻让我带着小刀防身。

但我很执着,我就是要她陪在我的身边。

我们就像两株在风里的小草,明明自己早已被风压弯了腰,却还要努力直起身子拥抱彼此。

她最终拗不过我,同意了。

我们同居了。

那样的日子真令人怀念,每天早上她会早起为我准备一顿丰盛的早餐,然后带着我到楼下的花园里散步。

我闭着眼睛,感受着太阳的温度,然后抬头抓她的手。

她把手递给我,我慢慢摩挲着她的指骨,然后轻轻地说:

“马上就春天了。”

她笑,俯下身凑在我的耳边,也用同样的声音大小对我说:

“春天,给你个惊喜。”

我喜欢温暖的太阳,可又偏偏恨着春天。

那个季节,曾被我视为最恶心最痛恨的三个月。

人们都说春暖花开,万物复苏,崭新的一年又开始了。

但我不一样,春天,它从来没带给我希望,从来没带给我幸福。

我把这些想法都与白恙说了,那天的她沉默了很久,最后拉住我的手:

“我一定让你重新爱上春天。”

我的爱好是画画,从我记事开始,我就记得妈妈拉着我的手,教我画画。

我的学习速度很惊人,老师和爸爸妈妈都夸我有天赋。

我仍忘不了那天,我站在小板凳上,爸爸妈妈在下面,看着我。

我说:

“等我长大了,肯定能办一场属于自己的画展!”

那时的我多幸福啊,我看着他们慈爱的笑,我觉得自己是全天下最幸福的人。

我把这段经历告诉了白恙,我只听到她在一旁吸鼻子,还有低低的抽噎声。

随后,我听到她说:

“阿苑,有我在,你就是全天下最幸福的人。”

那一刻,我的泪水如决堤般轰泻而下。两个本就不幸的人,紧紧相拥。

车祸后,我失明了。

我再也看不见自己的画了。

可是白恙告诉我,让我重提画笔,让我继续画画。

从那之后,每个下午,我都坐在窗户前,提着画笔画着。

白恙让我想画什么就画什么,只要能画出来,那就是最好的。

她常常在黄昏的时候拿着我的画,向我描述着画上有什么。

我总听得入神,原来自己,也不是那么没用啊。

立春的那天,白恙很早就叫醒了我。

她偷偷摸摸地为我穿好衣服,带着我出了门。

我觉得奇怪,但按下心里的狐疑,还是没多问。

她把我交给一个人,我只听到她在一旁对着那人交代几句,那人就带着我上了车。

白恙凑近我,她身上的气味让我安心。

“阿苑乖,陈宸是个司机,他带你去个地方,我有点事,处理完立马去找你。”

随后,她还俏皮地笑笑:“这是我送给你的惊喜。”

我心里也隐隐期待起来,我总是无条件信任她,因为我知道她爱我。

车子行驶一段距离后,到达了目的地。

陈宸扶着我下了车,我只感受到一阵刺眼的阳光,随后耳畔传来人与人的交谈声。

他们说的话是那样清晰,我清楚地听到几句“画展”“新晋作家”“抽象派”。

我有些兴奋,心脏也跳得很快,它已经许久不曾这样猛烈地悸动了。

陈宸带我走进了一间屋子,我听到他的声音清楚地在耳边响起:

“小姐,等会会有主持人邀请您上台发言,您只需要跟随工作人员的脚步走上台,说一说自己创作时的灵感就可以了。”

我有些不敢置信,同时也雀跃起来:

“这是白恙给我准备的画展吗?!”

陈宸的声音再次响起:“白总祝您玩的开心。”

那一刻,我开心疯了。

我积攒了快23年的愿望,终于,被白恙实现了。

我迅速整理好情绪,然后在脑子里想自己等会上台该怎么发言。

可是还没等我想好,我就听见有人走了进来。

随后,我听到他掏出了什么东西。

下一秒,一个冰冷的物体就抵在我的太阳穴。

我躁动起来,挥着手要去抓旁边的导盲棍。

可是为时已晚。

我以为会像电影里演的一样,那人会将我作为威胁别人的筹码。

但是没有。

他干净利落地开了枪,那颗子弹稳稳地穿过了我的头颅。

我死了。

死在白恙仇家的枪下。

倒下的那一刻,我似乎明白了什么叫做宿命。

宿命是,我生来就不幸。

宿命是,我爱白恙。

宿命是,我终是不能与白恙活到百岁。

这就是命。

命中注定。

上天让我和白恙相爱,却使了千万种法子将我们隔开。

上天给了我画画的天赋,却用车祸夺走了我的双眸。

上天赐了我一对爱我的父母,却将他们生生剥离世间。

无人逃的过宿命。

我的灵魂飘出来了。

我又看的见东西了。

我要去飞着看白恙。

我只看到,白恙驾着车子,平稳地行过高速。

然后,一辆巨型卡车突然从一旁的道路冲出来。

然后狠狠撞在白恙的小轿车上。

我突然觉得好累,老天爷真坏,真坏真坏。

它破坏了多少美满的人生。

它破坏了多少幸福的姻缘。

它始终不放过我。

不放过白恙。

我看到卡车上的人已经没了气。

但白恙还有。

我急切地在她身边飞来飞去,我多希望能来人救救她,救救她啊。

恍惚间,我看到车子的后面,来了一辆越野车。

白恙得救了。

只是她,双腿残废,以后只能靠轮椅过活。

她的精神也已经紊乱,人们总是能看到她一个人坐着轮椅在桥上晃来晃去。

“我的阿苑,我的阿苑……”

“阿苑,别怕,姐姐抓住你的手了……”

她经常在一个老爷爷那买烤红薯,每次买完就揣在兜里,然后对着空气发呆。

她每次都等烤红薯凉透,等桥上的人都散去,她才打开包装袋,一口一口地吃掉。

她就坐在那里傻傻地吃,眼泪也一滴一滴往下落。

“阿苑,阿苑,阿苑……”

“你最爱的烤红薯……阿苑……”

我终于忍不住了,扑向她,泪水夺眶而出。

白恙在那里坐了一夜。

当清晨的光撒在桥头的时候,她突然抬起头。

她直直盯着我,嘴里喃喃着:

“你回来了?阿苑?”

我用力地点头,我拼命挥着手。

她却突然落寞起来。

“阿苑才没有原谅我。”

我的泪水又一次止不住了。

苦命的人儿,为何要在冬日相爱。

苦命的人儿,为何渡不过那难关。

苦命的人儿,为何永远爱而不得。

在晨曦的光辉中,我看到白恙抬起头,对着我笑。

我也回报一个大大的笑。

我的爱人啊,我终于看得清你的容貌。

我的爱人啊,我终于瞧得见你的脸庞。

我的爱人啊,我的眼中只有你。

在我们相见的那一刻,我看到,她的双腿已能站得笔直。

我轻声朝她开了口:

“白恙,别来无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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