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OT 閃亮星─無聊種子稿件大募集

第四章 夢境

      深夜中,一切都是那麼的寂靜,而在白若梟心中的夢魘卻在無聲嘶吼,跟外面柔和的月光相比,諷刺至極。

      那是一個燥熱的房間裡,一個男人正在與女子纏綿著,倆人臉上的表情很是享受,女子白嫩的手臂搭到男人的脖頸上,肉體的碰撞聲中夾雜著喘息聲及女子嬌滴的叫喊聲,房裡的倆人彷彿是熊熊燃燒的野火,怎麼都滅不熄,可在那門縫外被強行灌輸這些畫面的卻是一個不到九歲的女孩。

      「看好了!這就是妳的爸爸!」張艷娟的眼睛瞪的碩大,眼球佈滿血絲,臉上冒起青筋,胸口起伏十分大,她一手扯著白若梟的頭髮向後拉,一手摁住白若梟的身體將她押在門縫前,張艷娟整個人跟瘋魔一樣,牙齒緊咬,渾身發抖,一邊說著一邊搖晃白若梟幼小的身軀:「看到了嗎?看到了嗎!」

      眼眶裡的淚水不斷溢出,白若梟那雙明亮的雙眸被淚水覆蓋,身體像是啟動保護模式似的,視線越來越模糊,耳朵開始耳鳴,幫年幼的白若梟擋掉這些噁心的畫面、殘忍的言語,可哪抵得過呢?

      男人換了個姿勢繼續頂撞女子,女子生的嬌媚,叫聲勾魂,男人來來回回的操弄著,兩人玩得越來越烈,房間裡的氣息溢出門外,那是刺鼻的,那是濃烈的,那是令人作嘔的,這把無形的烈火衝擊白若梟,氣息由鼻子鑽入她的肺裡,體內被灼燒的只剩灰燼,皮膚燒得焦黑潰爛,將那本該稚嫩純淨的心靈燒的連灰都不剩,幼小的身軀沒有一處是完好的。

      白若梟內心嘶吼著,整個人就要被這股力量撕成兩半,淚水佈滿整張臉,髮絲黏在臉上,如黑洞的瞳孔中,是無盡的害怕、無助與淚水,但她卻無力憤怒,身體逐漸不聽使喚,聲音不斷響起,耳邊的言語像是毒氣般,四處鑽洞侵入,充斥整個身體,遍布每個細胞。

      「這就是妳的好父親!……」

      「啊……要不行了……」

      「給我看好了……」

      「妳就是個廢物!」

      「小賤人。」

      「你就這麼背叛我?」

      「去給我死!沒用的東西!」

      一時間,那些不堪的回憶片段全部清晰的出現在腦海裡,曾經被衣架、皮帶抽打在皮膚上鮮明的疼痛感再現,被辱罵的聲音不停迴盪,這些回憶像鋒銳的碎玻璃般割著白若梟,她是多麼的想大聲嘶吼,可她無力,緊黏在嘴上的膠帶也不允許。

      「啪——」白若梟感覺到身體重重撞擊了某個東西,視角中的畫面來到大理石地板上,而後一陣麻麻伴隨刺痛感襲上腦門,一時間什麼都聽不到,整個人失去平衡跌到了地上,反應過來時,她確定,剛剛是被打了一巴掌。

      「裝什麼樣子?啊!別噁心我啊!——」張艷娟再次抓起白若梟的頭髮往上拉扯,她看著眼前的親生女兒,感到噁心,她開始否定自己,「這不是我的女兒」、「她是魔鬼」、「不是白若梟,是賤女人」,她不停的用這種言語去洗腦自己,張艷娟捂著頭,似乎非常痛苦,她狼狽地坐在地上,一下拍打頭腦,一下撕抓自己的皮膚,或敲打地面,即使雙臂上已經血肉模糊了,但依然沒有停止動作,她已經瘋了。

      巨大的聲響把房內的白銘傳與女子引了出來,女子裸著身子只是披著一張被單,白銘傳也只是用毛巾圍住下半身而已,眼前的一幕讓兩人震驚,見勢女子馬上裝出了一副柔弱受驚的樣子依偎在白銘傳的肩上,聲音黏呼呼的,還帶著幾分嬌滴:「白總……這是……?好恐怖啊……」

      白銘傳整張臉氣的黑紅,他抬起腳重重踢在張艷娟身上,也不顧身邊那嬌媚的女子了。

      「啊!——」先是一聲慘叫,而後張艷娟頭低著攤坐在地,一動也不動。

      見張艷娟消停了,那名女子抓準時機又貼了上去:「白總……別氣了……不值得……」

      白銘傳的喘著大氣,依然氣憤,女子的話他一點都沒聽進去,見狀,女子又轉移目標。

      「可憐的孩子……」女子將被單包裹得更緊些走向倒地的白若梟,女子伸出手要去扶白若梟:「沒事吧?來姐姐這。」

      女子語氣溫柔,行為也是,她輕輕的將白若梟扶起,而就在看到正眼的那一剎,女子愣住了。

      不是因為什麼,而是那雙眼睛。

      那雙眼睛,深不可測,看不見底,一片黑暗沒有絲毫的光澤,空洞無神。

      不過,女子又繼續動作,她一手托著白若梟的頭,一手輕輕的撕掉死黏在嘴上的膠帶。那張臉,沒有任何的表情,眼淚不受控制的從眼眶溢出,瞳孔正視前方,眼睫毛被沾濕了低垂著,這似乎是沒有表情,卻又像種來自深淵的絕望,女子不禁的真正心疼了起眼前的小女孩。

      然而,就在這時,張艷娟像是一條瘋犬般的朝女子衝去,跑步的樣子扭曲極了,嘴裡還呢喃著:「對……對……」

      張艷娟用力的將女子推倒,抱起白若梟,然後,隨著她的一句:「都去給我死!——」白若梟從二樓,被拋了出去。

      沒錯,張艷娟把她的親生女兒從二樓拋了出去,從二樓,拋了出去。

      一時間,所有人都沒反應過來,剛剛那是真的從二樓拋出去了?白傳銘跟女子不停自問,直到樓下傳來的尖叫聲驗證了事實。

      「啊!——小姐!——」樓下的傭人不斷尖叫。

      「快點打電話叫救護車!」

      「你去叫先生夫人!」

      女子膽怯往前走幾步向下看去,大理石地板上躺著一具女孩的軀體,眼睛死死盯著前方,後腦杓不斷湧出鮮血,長髮浸在血泊中。

      「這……這不干我的事!與我無關!」女子連連後退了好幾步,手還停留在空中不停顫抖,她衝回房間快速的穿上衣物,拎起包包慌忙的跑下樓梯:「錢我不要了!不干我的事!」

      她甚至連內衣都沒穿,套上那條她原本穿來的紅色開岔連衣裙,也不管那頭亂髮,拿起高跟鞋就走了,走的一乾二淨。

      等白銘傳反應過來時,救護車已經到家門外了。

      「快點!擔架!」

      「氧氣瓶準備好了!」

      樓下的救護人員正在拚死拚活挽救白若梟幼小的生命,而樓上的白銘傳卻是先回了房間穿好睡袍才走下樓,他想著,要是直接出去,那他可就丟大了臉,堂堂集團董事怎麼可能這樣見人?

      碩大的房子內,只有一攤血,還未從驚恐中回神的傭人們,一個瘋癲的女人。

      夢境的畫面開始模糊,雖然是夢,但一切都是那麼的真實,就連醫院那刺鼻的消毒水味也是。

      夢境中,白若梟看到年幼時的自己正躺在病床上,頭還包著繃帶,身旁的儀器發出滴滴滴的聲音,手臂上插滿了針管。

      身邊除了醫生外,還有白銘傳跟張艷娟在。

      冥冥之中她聽著醫生說的話。

      「白先生,白夫人二位好,目前你們女兒的情況有些難解釋,各項生理機能都沒問題,也已經脫離了生命危險,不過,患者似乎不想要清醒,就是說,患者是有意識的把自己封閉在昏迷中,她不願意清醒,這樣的例子在國內,令愛是首例,我們也無能為力。不過令愛應該是有聽覺的,如果可以,希望能請與令愛關係較好的人來跟她說說話,或許能喚醒她,另外,請問令愛有什麼衝擊性比較大的遭遇嗎?或是說車禍、霸凌,心理創傷等?也可能是陷在這些創傷中不願醒來……」

      昏迷中,那些不堪的回憶不斷的重複在腦海裡上演,慘叫聲、哭泣聲,她無法阻擋,只能任由這些一遍一遍又一遍的慢慢侵蝕自己,從痛苦慢慢習慣,成了享受痛苦,直到麻痺。

      夜裡,那「美好」的夢境結束了,說是夢境,更不如說是回憶,畢竟這是真實的呀,就發生在自己九歲那年。

      白若梟醒了,依然躺在床上,她扭頭看向窗外,天還很黑,不過幸好有月光。

      白若梟撐著痠痛僵硬的身軀勉強坐了起來,轉頭看了看身旁的黎戀,她也醒了。

      「又做那個夢了嗎?」黎戀也坐了起來,說話的音量很小,之中還帶著許多疲憊:「要喝水嗎?」

      「不用了。」白若梟看著地上從窗外照進來的月光,明亮卻又不刺眼,溫柔中帶著幾分堅強,如同嚴冬中的梅花般,這股月色就像黎戀跟……夜依純……一樣……?

      月色溫柔的照映下,夜依純的臉又再次閃現在白若梟腦海中,而那剎她的心像是被揪了一下,種種事情都讓白若梟感到毛骨悚然,除了黎戀外,夜依純是第一個能讓她有這種感覺的人,她覺得自己不正常了,夜依純有什麼特別的嗎?為什麼會一直出現在腦海中?就是一個死掉的人罷了,怎麼會如此讓人惦記?

      白若梟覺得自己的腦子壞了,這不是她自己。

      「梟……?」黎戀眉間微皺,她讀不懂白若梟那副表情,看不出來她在想什麼,不知道她的心思,雖然一直以來都是如此,但,這麼不安是第一次,黎戀開始緊張焦慮,被子底下的手又不聽使喚的相互撕摳。

      過了許久,白若梟依然沒回應,而她臉上卻是越來越凝重,像是在深思著什麼。黎戀無法再等了,這不安的感覺快要把她逼瘋了,心跳加速,手也沾染了血絲,她已經到極限了。

      「梟!」黎戀向來輕聲細語,極致溫柔,但這聲梟是叫的大聲了點,都讓白若梟有些嚇到了。

      「……?」白若梟還沒回過神,眼神呆滯地看著黎戀,不過,眼前這張把不安寫在臉上的臉馬上讓白若梟回神了,她把被子往上拉了拉,蓋到黎戀胸口的位置,將她輕輕的按躺在床上,輕聲的在黎戀耳邊說了句:「睡吧,晚安……」

      白若梟主動的將身體靠近了黎戀些,還用手輕輕的攬住了她的腰,這是難得的待遇,不過,這次她卻有些反感,甚至想從白若梟的懷裡掙脫出,這些動作似乎不是對「黎戀」這個人做的,而是對別人,黎戀不過是那個人的替身罷了,即使她的第六感非常肯定的告訴自己,但,身體卻像是本能般的縮進白若梟的懷裡。

      這一夜,黎戀夾雜著不安與貪婪依偎在那人的懷裡沉穩睡去。

      是對這份主動的不安,同時也貪婪的希望能在這份主動中,找到一絲一點真心。

      黎戀清楚且明白,她沒救了,徹底的那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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