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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姐的鼾声

当初从色伯伯的房子逃出来的时候,我是一心想着要租一个有空调的床位,因为实在是被乌美那间小黑屋生蒸活闷怕了。可谁又能料到,有了空调的房客生活也并不好过。

我们这十二楼通风极佳,晚上开着窗户特凉快舒坦,那为什么还要开空调呢?所以就这一问题,我和红姐产生了矛盾。

红姐的理论是,既然我们的房租包含了空调费,那么即使盖着被子也要开空调睡觉。

她说得好像挺在理,可问题是她有被子,我只有薄毯子。

我说那温度调高一点吧。

她瞪大眼睛反问:“24度还不够高呀?”

我说以前在国内我也就开个27度。

她朝天翻了个大白眼:“那你就去买厚一点的被子吧。”

我也不觉羞耻,坦言说没钱买被子。

她又一次翻了个大白眼说:“那你就让家里人寄过来呗,反正邮费也不贵。”

我说我不要麻烦家里人。

她明显已经不想继续这场没有营养的对话,干脆下了定论:“那你也不能这么不开空调呀,空调是一定要开的,而且最高也就开到24度,不然对咱房东新买的空调也不好。”

我也就不客气地回她:“就你矫情,明明不热,还要开空调盖被子!”

结果问题又回到了空调不开白不开的点儿上,吵了半天也没吵出个结果来,所以最后她煮了一锅青菜煮虾,顺便分给我一碗,然后空调就随便她开了。

倒不是我矫情,房东新买的空调制冷力度实在强悍,而且那冷风是直直吹向下铺的,我和小慧自然而然就成了受害者。晚上被冷醒算小事儿,第二天早上一边流着清亮的鼻涕,一边不停地打喷嚏,头还昏昏沉沉地痛,直接影响接下来的工作日常。

小慧有厚被子,可有时候也抵挡不了红姐半夜偷偷调低到20度的冷风,第二天早上免不了吸着鼻涕臭着脸跟我抱怨红姐的恶行。

可在我跟红姐争吵开空调这档子事儿的时候,小慧却在一旁默不作声,貌似事不关己。最后红姐下定论的时候,小慧也只是恶狠狠地朝她头顶上的床板翻了个大白眼。如果她这眼珠子有什么特异功能,那一刻正坐在床上的红姐大概一命呜呼了。

没错,红姐就是我们友诺士四人间房客之一,她住在小慧上铺大约七个月之久,却跟我们极少有交集。

其实第一次来友诺士看房的那一天,我就见到红姐了。

我永远记得那一抹鲜艳的绿色长裙出现在门口时的情景。她戴着超大的墨镜,高挺的鼻子下面艳丽的红唇衬得她皮肤尤显白皙,细长白嫩的胳膊环在胸前,特有气势。

她仰着尖细的下巴自信满满地踩着一双大约十公分的红色高跟鞋走进门,栗色及腰大波浪卷发随着她的步伐左右摇摆,散发着淡淡的香味。

彼时我正坐在客厅的地板上小心地揉着被平底凉鞋磨出来的水泡,听着她高跟鞋碰撞瓷砖发出来的那一阵阵清脆的“哒哒哒哒”声丝毫不见拖沓,特有节奏感,不禁心生敬佩之情。

那一刻我脑海里不由闪现惊艳过我童年时期的一影视人物:秋红。

在我读小学的时候,内蒙古蒙古语卫视播放过1997年版的《燕子李三》,其中有个女角色名为秋红。作为一悲情角色,她被卖进青楼后被男主角李云龙搭救,自此对这坏男人死心塌地,至死不渝,最后却死在对方手里。

红姐真的是太像秋红了,立体的五官,曼妙的身段,风情万种的模样,甚至连声音都像极了。这也是为什么我给她化名为红姐的原因。

可她毕竟不是秋红。

红姐表面看起来也就二十五岁左右,可实际年龄已四十出头。在得知她真实年龄的那一瞬间,我难掩震惊之色,忍不住在心里惊叹此女子的保养之术!

她属于晚婚,独子在上小学,由丈夫在家照看着,而她作为家里的经济支柱,独自在新加坡工作五年之久,担任幼师一职,薪水颇高,工作轻松,异乡生活过得相当滋润。

她时而有各类朋友聚会宴请,时而夜不归宿,在外疯玩几天也不是什么稀罕事。

每当她不在家,我和小慧便把空调温度调高到26-27,就不至于半夜冷醒,总算能睡个好觉。

红姐在家的时候,会偶尔拿出来她那台鲜红的笔记本电脑忙于做课件或者跟她丈夫儿子视频聊天,顺便教她儿子做家庭作业,活生生一副贤妻良母的模样。

然而,她丈夫孩子看不到的时候,总有一些爱慕者在楼下为她鸣笛,甚至有的走到我们家门口给她送些小礼物,当然,不停叫唤的电话铃声也是少不了的。对方像是迫不及待地要聆听她的娇声媚语,夺命连环call听着让人心烦。

一般这种时候我们都会戴上耳机,因为佛说:非礼勿听。

红姐跟她的情郎通电话的时间总是很长,有时候长到我打了一会儿盹,醒来发现她还在巧笑着言语。有时候第二天一早起来发现她的床铺空着,一开始还觉得奇怪,后来也就不再大惊小怪了,因为半夜通电话觉着不过瘾,红姐干脆就梳妆打扮一番跑出去跟情郎幽会而去也不是什么新闻了。

这些毕竟都是她自己的私事,我们从来不会过问,且后来男男女女之事见识得多了,发现这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更是见怪不怪,懒得提及了。

反倒她这么时常不住在家,挺让我心情愉悦,随之睡眠质量也能提高。

因为红姐偶尔有一毛病,打呼噜。

明明一光彩照人,明艳不可方物的一美人竟然会打呼噜,这一缺点还真是让我略觉可惜。有时候难免会想,她这么能打呼噜,她那些情郎怎么就能忍受得了呢?百思不得其解。

说起这呼噜声,我第一次听到还是在我幼年时期,来自我外婆。那时候不懂事,每每听到外婆打呼噜,我都不明原理。

好奇地询问外公,外公总是会偷笑着悄声告诉我:“你外婆在梦里煮粥呢,那呼噜呼噜声就是煮粥声没错了,一会儿煮好了,她也就醒啦!哎呀,你快瞧,粥煮好了,你外婆醒了。”

外婆打呼噜打到一半突然惊醒,看到我和外公盯着她看,不爽地狠狠瞪一眼外公,扭过头继续睡大觉。

我却不肯,抓着她胳膊摇晃:“外婆外婆,你煮好的粥呢?可以吃了吗?”

外婆不耐烦地甩开我,外公哈哈大笑着把我抱起来到外头一起烤玉米吃,要不然我就会不依不饶地吵着要吃外婆的粥。

后来我也听到过我娘亲的呼噜声,不似外婆的煮粥声,娘亲的呼噜声更像火车声,轰隆隆的气势磅礴,足以惊醒梦中人。在那之后,我一大学室友也偶尔打呼噜,相比较起来,她的就显得小巫见大巫了,不管是节奏感还是分贝都远输我外婆和娘亲。

这样权衡再三的话,我觉得这位红姐的呼噜声可以排在第二位,稍输我额娘,略胜我外婆,远超我大学室友。

红姐的呼噜声,先高后低,由强变弱,颇有规律,但节奏感不够强,虽然分贝不如我娘亲高,可也足以扰人清梦。

小慧总是趁着红姐上厕所或者讲电话,朝我打手势:“娜娜,快点快点,趁红姐还没睡,我们快点睡觉!”

小慧睡眠质量比较好,只要趁着红姐还没开始打呼噜,她尽快进入睡眠,那一晚就能安然度过。而我这种睡眠浅多梦易醒的就比较惨了,如果我先于红姐入眠,红姐的呼噜声会把我吵醒;如果我后于红姐入睡,那么铁定要失眠一宿了,因为我对声音敏感,没能练就在噪音中入睡的本领。

有一次我实在忍受不住,凌晨三点的时候推了几下熟睡的红姐,企图让她停止打呼噜。

奈何她只是醒了几秒,气呼呼地问我:“干嘛?”接着很快又是一连串的“呼噜呼噜呼噜呼噜……”

其实我一直不太理解为什么红姐愿意屈尊降位跟我们一起挤在狭小的四人间那么久。

第一天看房子的时候,她就明确表示房子离她工作的地方远,房间太小,衣柜太少,不甚方便。

尽管她一住进来就独自霸占了双人衣柜,只留一个给小慧和杰西卡,而我当时的衣物总共也就五六件,所以理所当然地用角落头一个狭窄的暗格。

可她衣裙之多,一个双人柜都远不够她用,只得把其余的装进行李箱堆放在床底和门边,让原本就狭小的房间愈加拥挤不堪。

对此她总是一脸得意地说:“没办法,我喜欢买衣服,看到就买,就越来越多,现在想扔都不知道往哪儿扔了。前几年我都是住单人间的,这些东西都能好好放着,现在这四人间也忒小了,没办法,就这么堆着吧。我会很快搬出去的,太小了这儿,我也就暂时住个俩仨月。”

结果她这暂住延长到第七个月,对我来说真是挺漫长的。

我还记得她搬走的那一天,小慧和我有多么兴奋,家里瞬间宽敞了不少,更重要的是再也没有人半夜调低空调温度,也再也没有人打呼噜影响睡眠,都想放鞭炮庆祝一番了。

只可惜,红姐走了没多久,紧接着杰西卡也离我们而去,跟她读研归来的男朋友开始了如胶似漆的同居生活。就这样我们的友诺士温馨屋只剩下我和小慧两个常住房客。

偶尔有几个来看房的,大多不满意拥挤狭小的空间和四人间客房还要每人300新币(约人民币1500元)的不合理租金。也有几个住进来的妹子,可大多工作不稳定,来来去去,没有一个住满两个月的。

那段时期房东朱大姐有了男朋友,屡次领着对方回家,也不避讳我们,就跟她女儿三个人一起睡在隔壁房间,让我心生反感。恰逢当时我将要还完欠下的债务,便下定决心搬离了居住大约一年的友诺士小屋,就又开始了新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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