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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羽衣〉GL/校園

羽衣   2022/11/7

      我喜歡看天空。

      蔚藍色的天空,純白色的雲朵,陽光直射之時,會產生令人炫目的光芒,很好看。

      好想伸出雙手,就此展開雙翅。

      咻——

      像鳥兒一樣飛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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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你知道什麼是星辰嗎?

      在沒看到之前,是不會明白的。那是言語所匱乏的,文字所難以描述的,耀眼奪目。

      當她站在那裡,就是世界中心。整個舞臺彷彿會為她而發光。

      那是我貧脊的人生之中,所見過,最為美好的物事。

      老實說,這十六年的人生,於我而言,並沒有多少值得留戀人事物。

      常常望著天空,心想:要是能掉下去就好了。

      就能在天上飛了。

      可是,爛命一條,也不能死得這麼沒意義。

      總歸得想辦法還回去。

      所以⋯⋯

      所以,顏羽衣常常在心裡幻想著,幻想哪一天在馬路上,有車子失控,要撞到某個小孩子,她就可以推開那個小孩,然後,解脫。

      雖然這樣子,很對不起那名不知是否存在的孩子。畢竟,因為自己而害死對方,不會是什麼愉快的記憶。

      可是她真的不想白死呀。

      白死的話,會被貼上很多標籤。

      她⋯⋯不想。

02.

      有一隻黑羊,混在一群白羊中。

      白羊不原意接納黑羊。

      黑羊安靜,沈默,孤僻。但是,牠也是羊。

      所以牠怕冷。

      在一個寒冷的冬天,黑羊披上了白羊毛,那是牠偷偷地撿取白羊掉在地上的毛,花了一整年小心翼翼地編織好的。

      你知道,被團體接納之後,卻反而感覺瀕臨死亡的感覺嗎?

      彷彿擱淺於岸上的鯨魚,又彷彿困於籠中的飛鳥。

      明明知道自己不屬於這裡,強迫改變自己來迎合他人,最終卻再次深深地意識到,自己的格格不入。

      那比一開始就不合群還痛苦。

      因為期待過,努力過,自欺欺人,將自己變得面目全非,卻只換得遍體鱗傷。

      顏羽衣心想,自己不應該把自己描述的那麼可憐。

      畢竟,她並沒有被欺負,也沒有被嘲笑。這所優秀的學校裡,不存所謂的霸凌。

      她只是,常常覺得很冷。

      覺得自己不屬於這個空間,覺得自己不該待在這裡。

      覺得⋯⋯如果自己不存在,或許會更好。

      反正,我死了,也不會有人在乎的。

      人們的震驚會被時間沖逝,幾年之後,不會有人記得有一名叫做顏羽衣的女孩子曾經待在這個班上。

03.

      村長告訴小紅帽,到森林裡要小心大野狼。

      小紅帽點點頭,提著籃子和手帕,探望住在森林之中的奶奶。

      小紅帽沒有遇見大野狼。她順利到達奶奶家。

      提心吊膽了一整天,小紅帽在確認奶奶沒事之後,一放下心,就忍不住呼呼大睡起來。

      半夢半醒之間,卻感覺有一隻手在摸自己的身體。

      小紅帽翻了個身,感覺那隻手停頓了下。

      她徹底從夢中驚醒過來。

      在沒遇見之前,光是聽見就會覺得難受。

      下意識地排斥那些新聞,因為痛苦將如潮水般湧來,淹沒。

      你有過窒息的經歷嗎?

      掐住脖子,摀住呼吸,或是沉入水中,放棄掙扎。

      緩緩的,感覺死亡的臨近。

      無法呼吸、無法呼吸。

      反胃,想吐。

      窒息。

      為什麼會發生在我身上?為什麼是我遇到這種事?

      這比遇見大野狼還要令人無所適從。

      故意,可以恨。

      沒有關係,可以告。

      無心,要找誰討理?

      血濃於水,要找誰訴說?

      好噁心。

      好討厭。

      噁心。

      討厭。

      從那一天起,顏羽衣厭惡所有異性的碰觸。

04.

      人們說,老鼠和燕子不可能成為朋友。

      一個是過街老鼠人人喊打,一個是象徵好運幸福的存在。

      可牠們偏偏成為了朋友。

      在一年的除夕前夜,小老鼠受傷了。

      小燕子叼著牠,跑遍了所有力所能及的地方。

      卻只換來閉門羹。

      沒有人願意救小老鼠,他們說,牠本來就活不久。

      「你可以換一隻小老鼠交朋友嘛。」

      小燕子沒有恨別人的力氣了。她只剩下恨自己的力氣。

      恨自己年幼,恨自己能力不夠,恨自己一無是處。

      如果自己勇敢一點,能跑遠一點,是不是。

      是不是就能改變什麼。

      可是她終究什麼都沒能改變。

      她以為的所有努力,在至親之人的眼中,或許只是一場笑話。

      「小孩子脾氣。」他們這麼說。

      但是,我不想放棄自己。

      救不了這隻小老鼠,我可以,救其他的小老鼠。

      我可以成為和他們都不一樣的人。

      我可以。

05.

      有一個人,她生活在陰暗冰冷的地方太久了。

      有一天,一顆流星墜落,墜至她的面前。

      她無法克制自己追逐光的衝動。

      她跑啊跑,跑啊跑。

      最後,她死了。

      希望想跟她再近一點。

      希望能成為如她一般自信而耀眼的存在,這樣的話,或許就有勇氣,開口說出那一份,不敢言明的心思了吧?

      可是啊⋯⋯

      夸父逐日,不過徒勞一場。

      終究是便宜了他者。

      站在舞臺上的那一刻,彷彿自己也會發光一般。

      所以,愛上了這種感覺。

      付出大量的時間來練習,身體時常傷痕累累也無所謂。一如飛蛾撲火。

      顏羽衣太冷了,所以哪怕是燃燒自己所得來的溫暖,她也願意。

      然後呢?

      現實不是童話故事。

      人不可能⋯⋯永遠都不取捨。

      星辰與夢想,不放棄一個,是無法平衡天秤兩端的。

      顏羽衣選擇了星辰。

      於是,步向死亡。

      夢想所背負的太過沈重,太過痛苦,足以壓得她喘不過氣。

      而放棄夢想的代價,更是無法承受。

      但是,她無法放棄那顆星星。

      因為現在陪在她身旁的,是星星。

      她太冷了。

06.

      顏羽衣喜歡看天空。

      蔚藍色的天空,純白色的雲朵,陽光直射之時,會產生令人炫目的光芒,很好看。

      好想伸出雙手,就此展開雙翅。

      咻——

      像鳥兒一樣飛了起來。

      「你好,我是雁南歸。」

      現在換我說故事給你聽。

      有一隻小燕子,牠不小心踩扁了一朵花。

      牠覺得自己罪大惡極,從此鬱鬱寡歡。

      牠不再於天空翱翔,因為牠認為自己不配。

      小燕子沒有看見人們是如何踐踏過那片美麗的花草。

      牠只是一隻小燕子,只能懲罰自己。

      有一隻飛來南方避冬的大雁,不明白小燕子為什麼要折磨自己。

      牠試著想讓小燕子振作,最終,卻親眼看著小燕子從高空中墜落。

      小燕子的翅膀,早就被毀了。

      大雁這才明白,原來,誕生在這個世界對小燕子本身,就是折磨。

      這個社會⋯⋯不配擁有這麼好的小燕子。

      可是⋯⋯

      可是。

      「羽衣,我也愛妳啊。」

07.

      從前從前,太陽老愛追著月亮跑。

      太陽喜歡月亮,人們理所當然地認為月亮也該喜歡太陽。

      但是月亮不喜歡。

      月亮只喜歡月亮。

      太陽太過灼熱了,還是和月亮在一起比較舒服。

      性別與性向,對我而言都太過古怪。

      為什麼世界上只有男生和女生。

      為什麼異性戀是正常的,同性戀就很奇怪?都喜歡或都不喜歡的人又算什麼呢?

      從小,我就知道我不是男性。這是由生理結構所判斷的。

      但是,我也不覺得自己是標準的女性。

      我一點都不像母親口中,愛漂亮,會撒嬌,長頭髮,溫溫柔柔可可愛愛的女孩子。

      那我是什麼?

      我不知道。

      自然,我也不覺得我是異性戀,或者同性戀。

      我只喜歡她而已。

      ⋯⋯

      可是她不要我了。

08.

      園丁把玫瑰養在溫室裡,告訴她世界有多美麗,卻不准她出去。

      玫瑰抑制不住好奇心,還是偷偷跑了出去。

      園丁回來之後,看見了枯敗的玫瑰。

      於是,它責罵玫瑰太過脆弱。

      這個世界太過奇怪,老師長輩們講著道理,課本裡永遠非黑即白。

      可是當你跌落谷底,信仰全滅的時候,他們又會站在師長的角度,笑你太過天真。

      「你怎麼會相信課本說的呢?」

      怎麼會相信善良是存在的?

      怎麼會相信公理是存在的?

      怎麼會相信正義是存在的?

      所以,她掉下來了。

      雁南歸盯著顏羽衣彷彿熟睡的臉龐。

      太過純白的顏色,無法在這五顏六色的社會裡存活。

      可是白色就該死嗎?

      ⋯⋯

      明明更該死的另有其人。

09.

      有一顆流星,在她即將燃燒殆盡時,遇見了一隻小燕子。

      小燕子說,那是牠第一次看見星星。

      這也是流星第一次看見星星。

      在小燕子的眼裡。

      那麼,或一起走向滅亡,或一起走向新生。

      我陪著你。

      「你知道⋯⋯我愛著你嗎?」

      這個世界上,有著形形色色的人。

      善良的人總是慣於怪罪自己,背負痛苦。

      不要否認自己的善良,不要否認自己的好。

      為什麼⋯⋯你不能抬頭挺胸,光明正大地和我站在一起呢?

      在我眼中,你比任何人都還要閃閃發光。

      先學會愛自己,再來愛我吧。

      在那之前,我會一直愛著你。

      遇到這些事,不是你的錯。

      背負這些痛苦,不該是你的責任。

      不要把其他人的錯誤,也攬到自己身上。

      請你,更加愛自己一點。因為,我希望我愛的人,可以自由自在地翱翔天際。

10.

      如果沒有人愛你,那我來愛你。

      在死亡之前,請想一下我吧。

      我愛你。

      「顏羽衣,我喜歡妳,我能以結婚為前提,向妳申請交往嗎?」

      「⋯⋯好啊。」

      這一天的晚霞很美。

      短髮的少女推著輪椅,而輪椅上的女孩回過頭,暖暉染照她的側臉,那雙瞳孔之中,倒映出星辰的模樣。

      那麼⋯⋯餘生請多指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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