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籃球派對(1)

清晨,外頭灰白的天空正飄著細雨,不大不小的雨聲伴隨著雨點降落在窗戶上。

      一邊拉開窗簾一邊看著窗外景色發呆的汪庭,突然想起前幾天在電視上不經意看到的天氣預報,預報說這幾日都會持續降雨,看來這預報挺值得看的,思考一會後汪庭決定將天氣預報加入他少得可憐的節目清單裡。

       洗漱完後,汪庭回到房間換上白色素T和藍色牛仔褲,套上黑色襪子,襪子上隱隱露出白皙的腳趾頭。隨後轉頭對著牆上的鏡子,以手指代替梳子,左右抓了抓頭髮,一束黑色長馬尾便垂落在身後。汪庭平時不愛打扮,也從不在意外表如何,對他而言只要乾淨整齊嚇不死人外其他都無所謂。

      汪庭來到廚房拉開冰箱,拿出昨天早餐還沒喝完的牛奶和一半的巧克力麵包,再打著哈欠走到客廳中央那張雙人沙發椅前,一屁股的窩了進去,邊看著上午英文期中考的重點,邊慢慢的啃著麵包。

      汪庭是個漁村小孩,是家裡的老大,底下還有個弟弟,五歲時父母便離異,母親離開後便沒有任何消息,而父親是個在市場賣魚的魚販,也是個吃喝瞟賭樣樣精通的男人,離婚後便常常把姊弟倆往親戚鄰居家送,從不關心家裡,這也讓汪婷從小便對父親沒有任何親情可言。

      高中畢業後,汪庭獨自一人來到外地就讀大學,除了想取得大學文憑,更多則是想逃離家裡。起先父親並不贊成她上大學,總說家裡沒閒錢讓她去揮霍,但汪庭也從未指望過家裡。高中一畢業,在汪庭那不上不下的大考成績下,她選擇北部一所普通大學,拿著高中三年打工積累的錢,一聲不響地離開家裡北上就讀,至今也已過了三年。

吃完早餐,汪庭整理好背包確認東西帶齊後,抬頭看了眼掛在牆上的大時鐘,還有半小時就八點了,隨後背起背包來到門口,穿上那雙已經五年多的破舊布鞋,鎖上大門,走下樓梯,撐起雨傘,踩著溼答答的路面,慢慢往學校方向走去。

      汪庭喜歡下雨天,她喜歡望著被雨滴打濕的一切事物,全都那們相似,彷彿沒有不同;也喜歡聽著籠罩在周圍的雨聲,好像再也沒有別的聲音能進入她的耳朵,這讓她感覺很平靜,也只有在雨天裡,汪庭才能躲在傘下,毫無防備的走進人群裡。

      汪庭原本能申請住校直到畢業,但一來為了方便打工,二來汪庭不喜歡與人同住,因此最後決定在學校附近,找了間便宜雅房租了下來。學校就在房子後方隔著兩條街的距離,走過去只要十幾分鐘的路程。

      汪庭到達教室時,裡頭已經坐滿學生,比平常上課人數多了許多,果然只在期中考時才會有如此人潮。一眼望去,在教室後排角落的三個位子上,坐在中間的女生正對著汪庭招手。

      「早安!」女孩微笑著對汪庭打招呼。

      汪庭笑著應了一聲,走到女孩旁的空位坐了下來。

      女孩名叫紀語安,是汪庭在大學裡少數幾位處得來的朋友,由於汪庭說話做事較直白,加上從小獨來獨往慣了,性子較冷言孤僻,不擅長與人交際,所以從小到大說的上是朋友的人,一隻手便數的出來。但汪庭並不在意,反正朋友多麻煩也就多,何況交心的朋友幾個就夠,何必結交太多。

      紀語安是富裕家庭長大的獨身女,父母都是公司高級主管,從小就把紀語安當公主養著。但紀語安個性不嬌氣也不高傲,反而平易近人,加上腦袋又好,人又漂亮,還有個好男友,綜合起來後也只會讓汪庭更加堅信上帝是不公平的。

      「你沒忘記今天要幹嘛吧?」紀語安張著大眼看著汪庭。

      「我...我單字還沒背完呢……不知道考卷出的難不難…」汪庭有些心虛的趕緊拿出英文課本,試圖轉移話題。

      突然,一張大手搶走了汪庭眼前的課本,一個露出痞笑的男孩站在了汪庭面前,一隻手裡邊晃著搶到的課本另一隻手邊拉開紀語安前面的座位坐了下來

      「厲害厲害!才幾天沒見,我們小汪汪已經可以倒著看書了」

      「還給我!」汪庭趕緊將拿反的課本搶了回來。

      「這麼晚才到?你又睡過頭了對不對?」紀語安瞪了一眼坐在前面的男孩。

      男孩名叫簡翔恩,是紀語安的男朋友,也是汪庭少數好友之一。家裡三代都是醫生,但簡翔恩卻從小怕血,抽個血都能昏半天,早就放棄學醫這條路。個性愛玩不羈,唯獨對紀語安唯命是從,加上有著一副好相貌,跟紀語安早已是學校公認的一對璧人。

      「冤枉啊夫人!我發誓我一早就起來了,只是路上塞車,所以才晚了點。」簡翔恩撒嬌的拉了拉紀語安的小手。

      紀語安無奈的笑了笑,他向來總是拿他這個男朋友沒辦法。

      汪庭默默的翻著桌上課本,對旁邊那對老爺夫人的放閃場面視若無睹,因為早已司空見慣連墨鏡都省了。汪庭也慶幸被簡翔恩這一鬧,紀語安似乎把早先的話題給忘了。忘了也好,省了一個麻煩,現在只等待考完試後,馬上開溜走人,這樣就沒問題了。汪庭暗自在心裡盤算著。

      隨後,在教授的注視下,終於結束了期中考周的最後一個科目。

      一旁紀語安還在追問簡翔恩方才的考試內容,汪庭趕緊收拾背包,一個轉身便快步往門口走去。

      「汪庭!站住!」這時紀語安已發現汪庭正準備踏出教室,趕緊大聲呼喚。

      汪庭一聽,拔腿便跑,但此時剛結束期中考,走廊上的人潮比平時還要擁擠,汪庭實在快不起來,只能硬是往前擠。

      「嘿嘿嘿!去哪啊?小汪汪。」簡翔恩速度遠本就快,加上一百八十五公分的身高優勢,只一眼就找到混在人潮裡的汪庭,伸手一抓,便狠狠的將汪庭從人群裡拉了出來。

      「別拉!我不跑了。」汪庭知道自己是逃不掉眼前這籃球校隊副隊長的魔爪,所幸放棄。

      「小汪汪!就你那雙小短腿,還是省點力氣吧」簡翔恩跟在汪庭身後邊走還不忘虧個兩句。汪庭發誓,絕不是自己腿短而是某人腿太長。

      汪庭無奈的回到座位,像個即將上刑台的犯人,趴在桌上一動也不動。

      「別這樣嘛,很好玩的。」紀語安認真的看著汪庭。

      「不就是個普通派對嘛,幹嘛一副快死的樣子,很多人想去還去不了呢。」

      汪庭此時只後悔自己當初怎會和這兩人交上朋友,無奈的嘆了口氣。

      由於前些日子,學校籃球校隊在全國聯賽中獲得冠軍,學校批准讓學生們在禮堂舉辦慶功派對。但除了籃球社的成員外,其他人必須擁有邀請卡才能進入禮堂,而邀請卡則是由球隊及籃球社裡的人,發送給自己的親朋好友,但在消息出來的第三天,那薄薄的邀請卡居然變成學校女生們夢寐以求的寶物,不惜透過關係或是高價購買也要獲得。

      照理說這種人多吵雜又毫無意義的活動,是完全跟汪庭沾不上邊的,更別說那一張難求的邀請卡,但無奈在汪庭少的可憐的好友名單裡頭,偏偏有著一位籃球副隊長的存在,弄幾張邀請卡不是難事。

      但即使如此,要汪庭去參加派對仍是不可能的事,因此簡翔恩跟紀語安便每天輪流在汪庭耳邊鬧著吵著要她參加,就連打工或在家休息也不放過,最後汪庭真怕了他倆,只能無奈答應。

      汪庭重重拍了下桌子後抬起頭說「我真的非去不可嗎?」

      看著面前兩人重重的點了頭後,汪庭放棄了掙扎。

      上午課程結束後,下午便沒課,通常沒課時汪庭會直接去打工,但汪庭今日下午的時間早已被紀語安給包下,為了晚上的派對,紀語安堅持要幫汪庭梳妝打扮一番才好見人,因此在用完午飯後,汪庭便被紀語安帶回家中。

      紀語安的家位於市區邊緣,在市區中心地段的房子,隨便一家的房價,都足夠汪庭吃喝一輩子,因此個個都是身分不凡的有錢人。而紀語安家雖富裕,但並非富豪級別,所以只在市區邊緣買了個獨棟小樓。

      汪庭並不是第一次來紀語安家中,往日裡紀語安都會拖著汪庭來家裡聊天做報告,但汪庭卻不怎麼喜歡來紀語安家。

      汪庭的出身環境跟紀語安天差地北,兩人雖是好友,但每當汪庭來紀語安家作客時,心裡時不時時還是會有種上天不公的感覺,尤其每當看見紀語安的父母時,那一家和樂融融的畫面,總是刺痛汪庭的心,讓她只想避開。

      但紀語安卻不懂汪庭心裡的刺,總是三不五時硬要汪庭來家裡陪她,甚至希望汪庭能搬到家中與自己同住,這總是惹得汪庭不開心,直到某次汪庭生氣到不跟紀語安說話好幾天後,紀語安便鮮少要汪庭來家裡。

      其實汪庭心裡明白,紀語安只是不捨自己一人獨自在外生活,沒有家人的關懷照顧,所以才要汪庭常去家裡作伴,好讓汪庭多點溫暖,但紀語安卻不知道,汪庭從小就討厭這種過度的"關愛"。

      在父親的不負責任下,汪庭姊弟倆的童年,是在親戚鄰居家輪流照顧下度過。

      六、七歲時的汪庭,只知道自己沒有媽媽,也很少見到爸爸,但身邊卻有許多叔叔阿姨的陪伴跟照顧,這讓汪庭覺得沒有什麼不好,甚至很歡喜。但當汪庭漸漸懂事後,她才發現那些關懷跟照顧只是因為他們可憐,因為他們與其他孩子不一樣。

      那些帶著異樣的同情目光,以及在背後議論父母不是的閒言碎語,說著姊弟倆未來該如何是好的同情言論,讓汪庭開始自卑了起來,但更多的則是開始學會堅強獨立,學會不去依賴任何人,不論什麼事都會拼命去完成,一切都只是想證明這樣的自己也可以過得很好。

      她,一點也不可憐。

      汪庭心裡雖是這麼想,卻也知道紀語安對自己是真的好,何況汪庭是真心把紀語安當好朋友,所以凡事還是會依著紀語安,只要不超過汪庭的底線,汪庭還是會耐著性子隨她去。

      「果然,天下沒有醜女人只有懶女人。」在紀語安花了一整個下午的精心打扮後,她看著眼前的女孩,滿意的點點頭。

      「語安,我不要穿裙子。」汪庭打斷了還在點頭的某人。

      「不行!一定要穿裙子,你看你穿裙子多美。」紀語安趕緊把汪庭推到鏡子前,想證明她的話是對的。

      「我不喜歡裙子。」汪庭再次抗議。

      「不管,反正今晚妳必須得穿裙子,何況我已經把所有褲子都銷毀了,妳沒有選擇。」紀語安拿起衣櫃裡另一套裙裝後又道,「除非你想裸著下半身去參加派對,好成為萬人焦點,那我是不反對啦,只是別說你認識我。」說完,便往身後的更衣室去了。

      鏡子裡的汪庭的確很美,本就顯白的臉蛋,在畫完淡妝後五官更為深邃,平時的後馬尾頭,也被紀語安編成個公主頭,平順的躺在身後。紀語安在服裝上給汪庭選了套白色露肩小洋裝,上頭有著幾朵小繡花,看似清純卻又帶點俏皮。最後則是汪庭裙下那雙穠纖合度剛剛好的白皙長腿,汪庭雖身材不怎麼樣,唯獨那雙長腿生的能跟電視上的明星一拚,這也是紀語安堅持要汪庭穿裙子的原因。整體看來雖不像紀語安那般美艷俏麗,卻有種清新脫俗般的水靈秀氣。

      汪庭此時並不在意自己美不美,她在意的是身上那套洋裝,她本想回家後洗個澡,換套輕鬆衣服就直接去學校,根本沒想裝扮太多,但無奈還是拗不過紀語安。而在過去二十年裡,除了學校制服外,汪庭穿裙子的次數比她朋友名單人數還要稀少。汪庭認為穿裙子就是一種麻煩,不僅行動上麻煩,還得時時擔心裙底春光外洩,因此在汪庭的衣櫃裡,是絕對沒有裙子的存在。

      汪庭搖了搖頭,決定不去在意裙子的問題,走到窗前的單人沙發椅上坐了下來。中午才剛停過的小雨,現在又開始在窗外慢慢下了起來,而且似乎有變大的趨勢,汪庭看著看著又開始陷入神遊狀態。

      不久,紀語安也換好衣服,手上還抱著某個東西,走了過來。

      紀語安身上穿的是套黑色V領低胸長裙裝,裙上不僅有著若隱若現的簍空設計,上身的V領低胸造型,更是凸顯出紀語安那對圓潤挺拔,且引以為傲的美胸。臉上的妝容雖比汪庭還要厚重些,但卻媚而不俗,整體下來不僅性感美艷卻又不失大方,就連汪庭看見時,都愣了一下。

      「看傻了妳,我有這麼美嗎?」紀語安笑著對汪庭眨了眨眼。

      「有,都能去選美了。」汪庭知道紀語安平時就不俗,但沒想到今天還是美出了新高度。

      隨後,紀語安拿出抱在懷裡的東西,擺在汪庭腳前,原來是雙粉色細高跟鞋。

      「試試看合不合腳。」紀語安示意要汪庭穿上。

      這下汪庭可死活不願意了,要說裙子汪庭還勉強穿過,但高跟鞋汪庭壓根沒碰過,等等不跌個半死才怪。

      汪庭皺了皺眉頭,把腳縮進身下的沙發裡,望著紀語安說「我不會穿高跟鞋,我穿我的布鞋就行了。」

      這下換紀語安皺眉了。

      「不行啦!這樣會破壞整體的美感,就不漂亮了!」

      「我無所謂。」汪庭決定說出從剛才就一直納悶的問題「我們是去參加派對,又不是參加選美,穿那麼漂亮要幹嘛?」

      紀語安給了汪庭一記白眼,心想她還是高估了汪庭的木頭腦袋,無奈的坐到另一張沙發椅上,開始回答汪庭的問題。

      「我們當然不是去選美,而是去辦更重要的事」紀語安接著說「你知道我跟翔恩為什麼一定要你參加派對嗎?」

      汪庭心想,不就是故意找自己麻煩嗎?汪庭搖了搖頭說「不知道。」

      紀語安突然握住了汪庭的雙手,深深地望著汪庭,用溫柔的口氣說「都大三了,妳不覺得妳身邊還少了什麼嗎?」

      「錢。」汪庭不假思索的直接說出口,而且是肯定句而不是疑問句。

      「還有呢?」紀語安勉強壓下想打人的衝動又問了一次。

      「還有工作、房子、車子……妳幹嘛啦!」汪庭話都還沒來得及說完,後腦杓便被人巴了下去。

      紀語安實在搞不懂汪庭大腦裡到底裝了什麼,就像她們已經認識三年,紀語安卻覺得跟汪庭之間仍舊隔著一段距離。

      她跟汪庭剛認識時,是在大一上學期末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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