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OT 創作馬拉松,正式起跑閃亮星─無聊種子稿件大募集

第一章—裂痕

入冬,黃昏。

從車窗望出去的是一片白茫茫的景色和黃昏時遠掛天邊的橘紅色雲彩。像是大地被蓋上了厚重的淺黃色棉被,踩下去半隻腳就陷入其中,也有的堆積在路邊,足足有四分之一的人高,一堆堆的好似連綿的山巒。雪花零零散散的自天空飄落,如金色的蝴蝶搧動翅膀,翩翩飛舞,然後再紛紛揚揚的落地,積成一灘水。

夕陽西斜,百鳥歸林。

這時公交車行駛進站。

沈慕言聽著女廣播員廣播站名,往前走了幾步到車門旁,並伸手按了下車鈴。他手上提得大包小包,有黑色尼龍材質的手提行李,有湛藍色大行李箱,還有後背的背包和許多手提的小袋子和包包。

他手上正急著回覆訊息。

     

沈慕言站在第一個,他一個人擋了整個下車的位置。公交車搖搖晃晃,聽到停車的聲音時,身後的乘客推推擠擠,前胸抵後背搶著下車。而當車門一打開時,沈慕言便被推了出去。

     

一隻腳踩入厚厚的積雪中,差點滑倒,包包還散落一地,但還好手機沒飛。

     

靠。

沈慕言心裡罵了一聲。

     

他邊撿起地上的包包,邊回頭望公交車,只見公交車若無其事的關了門,緩緩開走了,彷彿這一切都不關它的事。

而剛剛推他的那些乘客也早已不見蹤影。

     

其實這一連串的發生也不是沒有理由,今天是除夕夜,每個在外地工作的人都趕著回老家吃團圓飯,裹著厚厚的圍巾,提著行李一坨人上了公交車,以至於人擠人。

     

可沈慕言不是回老家,而是......

     

這事說來話長。

     

他今天中午跟家裡人大吵了一架。一家人坐在飯桌前,家中的長輩、舅舅、親戚都在,開飯前聊著孩子的前途。

     

有的說想讓孩子選理組,未來當醫生賺多一點,而有的說想讓孩子選文組......反正一桌子上眾說紛紜。

「慕言,你呢?有想好要走哪一組嗎?」

  

這時,一位坐在沈慕言對面,面容和藹的女人笑著問。沈慕言抬頭看著對方。

     

「文組,應該吧。」沈慕言答道,又低著頭滑手機。

     

只聽見對方無奈的笑了笑,她像是要說什麼又要開口,可她身旁有些歲數,滿臉皺紋的女人,也就是沈慕言的祖母,卻指著沈慕言道:「男孩子走什麼文組!」說完指了她左邊戴著眼鏡,理著西瓜頭,和沈慕言一樣大的男生,「像小逾一樣選理組多好,以後當醫生賺大錢!走文組以後當個公司小職員!?每天愁三餐愁......咳咳......」

沈慕言滑手機的手頓了一下。

西瓜頭見狀遞了一杯水給祖母。西瓜頭本名叫沈逾銘,是沈慕言的親弟弟,而且一樣是高一升高二的學生,他們現在都在放暑假,新年過後正式開學。

  

沈逾銘拍了拍祖母的背,見祖母還要繼續說,他只能安撫般又拍了拍她的手背,道:「祖母您別說了,哥哥他......」

     

沈慕言不顧大家目光,推開桌子站了起來,這時沈慕言的媽媽蘇惠剛好端著一盤水餃走了出來,本來面上掛笑的她在看到沈慕言推開桌子的一瞬間,臉上閃過一絲焦急。她趕緊把手上的水餃放在桌上,衝上前抓著沈慕言的手:「阿言!你做什麼!今天叔叔阿姨他們都過來了!給媽媽點面子,好嗎?嗯?」她說話不大聲,但因為現場安靜,所以大家都聽得一清二楚。

沈逾銘身旁的沈浩榮,也就是沈慕言的爸爸,只是看著身前的碗盤杯子,看不清神色。

沈慕言看著蘇惠,一雙眼睛本該是明亮又充滿年輕人的朝氣的,但現在那上面卻泛著淚光。

因為沈慕言平常不會哭,他此時的一番操作把全部人都嚇到了,尤其是蘇惠。

沈慕言抹了把眼淚:「文組怎麼了,礙到您哪兒了嗎?」他此刻講話並不好聽,字字如針,「還有,媽......」他轉頭看著蘇惠,「轉學手續辦好了吧,今天我就過去,租屋還沒租沒關係,我路上租一租就好了,沒什麼大不了的。」他說完轉身進了房間。

蘇惠在後頭喚了沈慕言一聲,但卻沒得到對方的回應。

沈慕言看著房間內所有的擺設,他從小到大住在這裡,可現在卻要搬走,不免有些不甘和氣憤。他深吸了一口氣,開始收拾東西。他放東西放得急,到最後幾乎是暴力塞進袋子和行李箱裡的。

     

他的房間連著後門,收完後他推開後門走了出去。他把行李和包包放在一旁的地上,等著車子到站的時間,身後的沈逾銘叫住了他。

     

「哥......」他道。

     

沈慕言回頭。

     

「那個......祖母她,沒有惡意......你回來......好不好。」沈逾銘本來還克制的住,到最後竟然小聲哭了起來。

     

沈慕言嘆了口氣,走了過去。他抬手想摸摸沈逾銘的頭,但那隻手卻停在半空中,最終只拍了拍對方的肩:「好好照顧媽媽。」

     

沈逾銘抬頭看他:「哥......」他哽咽。

     

「轉學一個禮拜前就辦好了,媽也到學校簽名了,而爸跟媽......」沈慕言的臉上閃過一絲輕蔑,「他們還是要辦離婚手續的。」

     

沈逾銘心頭一跳。

     

蘇惠和沈浩榮,是將要離婚的夫妻。蘇惠個性溫柔,總是把家裡打理的很好,而沈浩榮出門在外工作,應酬,回來就只是吃飯和休息。漸漸的,蘇惠幾乎是撐不住了,身體開始出問題,而沈浩榮只是丟了一大筆錢給她和孩子,後來還搞外遇對象。

     

蘇惠得知事情後,兩人大吵一架,鬧到離婚。

沈慕言從來沒有覺得什麼,只是覺得......他爸不配他媽,該離的還是得離,只是時間問題。

     

他們兩人努力撐到孩子高中,但是最後還是沒能堅持下去。

     

「遲早是要分開的,只是提早而已。」沈慕言的聲音暗了下去,「況且......祖母也看不順眼媽媽跟我,早走也好。」

他又自言自語般的接著說:「媽媽她......會留在這裡,只不過不是這個家。而我......我會再回來看看。」

     

他看沈逾銘還在哭,聲音放輕了些:「別哭了,我又不是不回來。」

沈逾銘從小和沈慕言住在一起,兩人感情極深,也不怎麼吵架,有衝突都會在當下說開。可現在這一鬧,兩人都不怎麼愉快。

     

沈逾銘從沒想過和他哥分開的場景會是這樣,一時之間只能用哭來代替自己的回答。

     

天空不知何時下起了雪,雪花在空中搖曳、紛飛,而空氣中只剩屋內因為被門阻擋,從外頭聽起來像被悶在鍋裡的人聲,和兄弟兩人不甘的啜泣。

     

「別哭啦......你這樣,哥我也會很想哭啊......」沈慕言抬手抹了眼角的淚水,努力擠出一絲笑容,「祖母他們也還在,你趕快進去吧。」他拿起手邊的大包小包,手上的手機螢幕顯示公交車的車次表,「差不多了,我要走了。」沈慕言看著公交車進站,抬手替沈逾銘撥掉身上的雪,向他道別。

     

沈逾銘看著他哥搭上公交車,頭始終也沒抬一下,只是低著頭看著地面,眼淚止不住的流。

     

事情......怎麼會變成這樣?他想。

     

-

     

下車後沈慕言掏出了手機,第一個訊息顯示著蘇惠的訊息,他抬手點了進去。

     

蘇惠:[阿言......媽媽對不起你。剛剛大家都在場,媽媽離不開......]

     

[你別生媽媽的氣。]

     

沈慕言敲著鍵盤回覆。

沈慕言:[我沒有,妳別放心上。]

     

他想了想又打了一句。

沈慕言:[屋子我找好了,大壯說我可以去他那邊住一陣。]

     

[妳別擔心。]

     

回覆完他把手機放回口袋,正要向前邁步,脖子卻被人勾了一下,那力氣不小,沈慕言踉蹌了幾步,並回頭瞪了那人一眼。

     

回頭是一位有著時尚髮型的男子,那男子一手插著口袋,一手勾著沈慕言的脖子,咧嘴朝他笑:「你小子,車上還傳訊息叫我爸爸,要我收留你,現在卻翻臉不認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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