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女士的妻子于今日逝世。
0sEMCXfUFlbnHumY9k38eWRIor5xci4Zz61LDSqj
“张奶奶，鉴于您是钟奶奶的意定监护人，有些文件需要您签一下。”医生对张女士说道。
PLiGpJvebXz5OhtC3wasF4Qu8oHjDZ7m1UT6RyKl
“好。”坐在病床旁的张女士应道。
FQUOTbtvh1JLEeX6fkd80A32gPaCoRK79YGsi4jZ
张女士今年六十五岁，年轻时健壮的体格随着年龄的增加而有所松弛，但她仍保持着每日运动以求身体的健朗。她与钟女士相识于中年时期——
2RIxPZVu3srCe65liKhMFEkc8XHSBftAgqOQwG9n
那时候她是一名厨师，自厨师学校毕业后便入了酒店后厨，受不了周遭的人事环境，想拥有自己的餐馆，一直埋头积累经验，回过神来已单身到中年，但她拥有一家小餐馆，位于一所大学隔壁，由于自身本领过硬，菜肴飘香，平日里一家小餐馆门庭若市，也有距离较远的人会趁着寒暑假和节假日来此尝鲜。
9nCwhmi50kvL61DEZcTlRdbq7YjGPtpzNKJ3uaAO
钟女士是一名大学数学教授，在大学毕业时便顺势于相恋的男友结婚，硕士毕业后生下女儿便安心专注于学业，继续深造，却不料在应聘上大学讲师时被丈夫告知想与她离婚。“我不能忍受妻子被工作夺走。”丈夫抛下一句话便提出离婚。钟女士对此嗤之以鼻，要求女儿的抚养权，但由于丈夫的阻挠，双方打了近一年的官司。“孩子的抚养权应归于将她生出来的母亲”，判决书中这样写道。尘埃落定，钟女士带着女儿申请到教师宿舍，平日里工作教书带女儿。
wZNDc6CMuqeGdx0f7EiWITVUQkXBb35nlJyAPa49
由于钟女士厨艺不精，偶尔才在家中做饭，平时都是靠同事推荐餐馆，都吃过一遍后定下了几家好吃的餐馆，三餐靠去餐馆订餐来解决。张女士的小餐馆也在被定下之列。
5sOV8uBRepNkgQZU1I9wdCcM7EiymDAofxthXKL4
“服务员，这味道怎么和平时里吃的不一样？是换了个厨师吗？”钟女士放下筷子，招来服务员问道。这道菜是钟女士的平日里点得最多的一道菜，可今天感觉味道变了。
7OoRXdYcNH1l8Ea2r5eu69VJFM4bPDpW3TtBwmqI
“老师，您稍等，”服务员认得这位常来用餐的顾客，忙赶来安抚，“我帮您找厨师问一下。”
XT2PY1Dpqn3b70lQwRGmNv9CxBLtMSJiVhsaEUeK
张女士听到服务员的传话，皱了下眉，走出后厨。由于常年在后厨颠锅，一站便是数个小时，使得张女士由此锻炼出的身材可称为魁梧。洁白的厨师服遮住了手臂上的肌肉却遮不住身体的健硕——这让第一次见到张女士的钟女士心里有些紧张，周围的老师学生还有服务员对她来说可算是客气，但张女士不苟言笑的样子让她有点害怕，怕她抛出一句“不吃滚”，自己又说不过。
v9lXhFGT8aW43RCqPxyDAcjUBtk7LumIeZQrNSnM
“菜一直是我做的。”张女士说道。
hnJoGRwA25Kt4M1m6eIN8SrdPWsFBEiVOX3qvagl
“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钟女士嘟囔道。其实张女士语气算是礼貌，但先入为主的想法让钟女士不敢大声说话。
rvHDUmWARoeksy9Q24OJw18EZSanj0BbIFXMVTcL
张女士没说什么，端起那道菜走回后厨给她重做。
EWBPwkvM4a5i9QJO1Lglsj6ZXFeSDoCmtbNxrRqV
直到结账，得知免单后，钟女士才放下心来，甚至觉得张女士变成了一个好人——她人也不像看起来那么坏嘛，还是好讲话的。可是转念一想，她又为自己的阴暗想法感到羞愧，打算之后再多来几次这里吃饭。
TF81MB63VmibrNn0Hol9Oh4QScvW7aqyYgk2uGzp
慢慢地，张女士的餐馆扩张了店面，招多了几个厨师。钟女士也常来这家餐馆吃饭，有时带着女儿一起，更多时候只身前来，借着“饭菜不错，找厨师出来给我夸一夸”的借口，每次都见到了张女士。餐馆里的菜单也是请钟女士写的。后来，钟女士也不来店里了，而是由张女士做好饭后送到她家，吃完后洗干净餐具带回餐馆，等待着下一次的送餐。
IO0mpz7hnTtVR3AbQcqG12KPaCMySiHYwNBXl6EW
“你看，我已经三十多了，对社会的限制和旁人的目光没有什么所谓了，”某日，钟女士对张女士说道，又去牵她的手，“我现在只想和你在一起，你喜欢我吗？”
EsgHFjZfNWQytUqKCh2JOx6A5MpowYmnRiT1BLv0
“不喜欢你每天给你做饭？”张女士笑了，捏了捏她的鼻子。
HWvsy5hIlmDbTRUoKc28t07NJeCwBOqYgzXipAQ6
此后，她们就这么步入了共同的生活。
HK2mdlG8TzeEhtUBDCPwkSgOb3FisNcZ0y4MnV7L
iVT5JSX0RtsGoFhZ4IdQOk6rmxHfynaMD3e8YlEq
直到钟女士在退休后的一日突发脑溢血进院，在拄着拐杖生活了两个月后，还是在医院与她爱的人告别了。
2TVnj4oMlKZBHuScJGLPRdIbUNzX1pa7ws5gkF0r
张女士签完文件后，又回到钟女士身旁，联系钟女士的女儿后又联系殡仪馆。
WXBKFEgJip3Qsf2yYlevAIj9tPqnVGOHbh6wUZ8x
RkvM1KnbeVWFotjGPxhzuwIXqdg3N50CH2DUfr4Z
钟女士的女儿住在隔壁市，只能第二天开车来，安顿好后就往殡仪馆赶去。
9pqwutUcAC05hzGMNPLrTXBJomnR7Va8jxHig6I1
张女士拄着钟女士最中意的那根拐杖站在门口接受各来宾的致意——钟女士自需要拄拐后便到处搜罗着各式各样的拐杖。
S3mYEf15GVwa8WsQbjpBJk7oPKN4hqe9M0nrUHv2
“张奶奶好，我叫钟尔。”钟女士的孙女一脸乖巧地向张女士问好。她今年刚高中毕业。
1SxL7Gyqj4BATNDnbp0h3tl8KwscaJoVQFifIZuY
钟女士女儿的丈夫不知道该如何称呼她，便在一旁笑着朝她点头。
qFLS98kGoTyPD4lxEpBUWNQZf36RieChHbAm7vVn
张女士也点点头，其实她们并不熟。
lefRVyL5BK0xNDTC9tqjgo2mvP4AHJFwp7hiZ6Q3
钟女士的女儿让她的丈夫和钟尔先进去，而后和张女士相对。钟女士的女儿并不喜欢这个将母亲夺走的人——幼儿总喜欢不常能管着她的那方，于是钟女士的女儿十分喜欢与母亲在大学共同生活的时候，但是张女士来了，母亲的注意力里又多了个人，这让她十分不爽，连带着也不想见到母亲，自从她们俩在她结婚后向她出柜，就更加不爽了，直接要求丈夫搬到了另一个城市。
3FW2kitps4gxO8JbqKmBlzT0DQ1EVrydRfGIeHvL
钟女士女儿没和她说话，站到她旁边，帮忙招呼众人。
H9iWUuF4OxGLw5h7prDlc3QqmdTjPCkfEMK2goAn
经过一系列流程，葬礼结束后，众人往主人家安排的酒席走去。
GPLFTItBQ3w1SKE4kJC2riHzAlNmdapfeZ96ODRV
张女士走在最后，不经意间看到了钟女士女儿与一个陌生男子争执着。
ajUozYpveu0QOf6BihD5ZVMdAr3PItsEkS71wNWx
“我只是想来看看你的母亲！”那个陌生男子穿着黑西装，朝钟女士的女儿说道，声音里压着怒火。
VLA5v2qH3WMIRjE4Y9mceo7TdNPCnSZubg0pOJ6x
“搞清楚你的身份！”钟女士的女儿也压着声音厉声回道，“你算什么东西！不要太幼稚，玩这一套。”
xrlOM8iCscDRza3Fq9Hp2nBAPEthKJ06mGQvdWUS
此时，钟女士的女儿看到了张女士。后者时趣地离开。
0Vvr5ESCp7Tg2Pm9Q8bHBfqDkNjeycutoFA1UxYi
JjQKhI4ANy8b3oWPRwic6S52Utg0BqpvLaeYrlT7
席后，钟女士的女儿找到张女士，说道：“有空吗？我想和你聊一下。”
JxLkK43YbVlDpn9zIirAm2u5qO71hE68fatHQ0FZ
张女士点点头。
RI061fnK5E7MjeuQPcLGJrZghpqTwOzxVWFl2mBo
二人走到酒店的休息室，点了两杯茶。
C5ynZvzTwYBi0JRcHPOmAjxUK8uLq7hI96FNekpg
“我想，我该跟你解释一下那个男的。”钟女士的女儿揉着眉头，无奈地说道。
7Lx1wf2phsYvaQizDkmuMNrOgCWA4cbeGUFolXR3
张女士不置可否。她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情况，故不好下评论，但同为女性，她其实挺能理解钟女士的女儿的，这叫什么来着？中年危机？按照她跟钟女士在一起的时间，也差不多该经历中年危机这会儿了，只是被疾病抢先了。张女士想到这，有些伤心。
cpdC8iXAxqzfvU03MIH4k1tJmNlEhBWoj7SKy6sY
“其实也就一句话的事，我出轨了，”钟女士的女儿叹了口气，无所谓地说了一句，而后又补充道，“我和我的丈夫是相爱的，这个毋庸置疑。只是有了小尔之后，他的注意力好像被分散了。他对小尔很上心，称得上一个好父亲。反倒是我，也没太管她。那时候，正好一个新人进了我们公司——就是你今天看到的那个。说实话，他让我想到了刚谈恋爱的时候，恋人满心满眼都是你。”
PJR6VKt4Zv7OGWDzXqxTLeoA835UjFnu2afNSkyM
说到这，钟女士的女儿停住了话，拿起身边的茶杯。
eNtRIsb2qlA6BWvkc1Z4EznUauMDogjOGx9H8frF
张女士没有说话，她觉得自己好像也没有身份对这件事发表评论。
VvZgwRPnmesbazpGi3C4jJ7lx2U5X0A9TotFISWq
“好了，就到这吧。”钟女士的女儿放下茶杯，起身离开。
iDhoeaU3r8FOuGP9cnBZR2Hw6mjkTV7gXIM0C4AW
张女士目送她离开，也起身回家。
tsqpzIc9kUQWE5yZhm1fD8FaJlRP340TMXGrvS7Y
QYoOF30qErRnGamD2hgfUVJcLykC1TeitsW5d64Z
此后的一日，准备出门的张女士正在对着镜子整理衣服，听到了门铃声，打开后见到了钟尔。
rXY2Z9gQdoiWmJ06weqKhlRf1tpAksByGDIuESPT
“张奶奶好！”钟尔热情洋溢地问好。
YKX12iqM4c9tzmB6DCaUbQxIr5jdeouSs3p0NAlT
“你怎么在这？”张女士疑惑问道。
p7Qjol0nhcDImM85NTdzSCVxaGskK4Yu1ZqJXPL3
“我跟妈妈说要来看一下这边大学的环境。”钟尔回答道。
PtHWYyngRh2GpTmBVDlaX8CurQw563Oqxvj1EdS4
“那我给你定酒店。你明天自己去吧。”张女士点头说道。
uTH9Xa2r3UNhPpLI0WYKf6l1k4moFs8V7vg5cZBd
“呃······”钟尔没想到会被拒绝，连忙说道，“其实我是来见我的女朋友的。她比我高一级，现在在这边的大学读书。”
A5XpbBI6Dw0HmfaNFio9juRVhEg4zvq8xZ7Ccer1
“女朋友？”张女士有些被惊到，“你妈妈知道吗？”
eTRnVi849z7HIMty1wEduFPCmOZq2Q06acWjA3LU
“不知道，我跟她还没熟到那种程度。不过你说，我这叫不叫隔代遗传？”钟尔被自己逗笑了，又加码道，“其实外婆经常跟我写信。我还把信带来了。”
xOzRIVQdUb1kfNBGMSi4mytpuvn7FKW3Ycr9HsJ2
“进来说。”张女士邀她坐下。
tMFBmyZ3hIJsnwWQP5Nvuakif6rOe1ARzXd0VYDK
“我还不知道她有跟你写信。”张女士坐下后给她递了杯茶，说道。
7CktTGFbfWHDXyh69V8dIZBpea10g4SAcuEOnj2U
“她说你不太想知道妈妈那边的事。这是她的回信。”钟尔把外婆的回信放到桌子上。
AuQL1EiahfXxRs024MUy8GdpvWqbkDg3l7CNmJoY
张女士点点头，把她当自己人，“你可以在这里呆······你准备呆几天？”
TuswJo6hxaA9gY3ZLn7p41Gcz5tHiIUCNDQdXFWj
“谢谢奶奶！”钟尔喜笑颜开，“我可以在这里呆一个假期吗？”
mdNzPkKvrn3JVCEI1tb0yQFuY9DBi8ThxawfZURX
“一个假期？”张女士问道，“不想家吗？”
dtLOaI31gencHF7bQzrjGyhs5XEPx0CKiwBMkqW2
钟尔顿了一下，开口说道：“那天我看见你了，葬礼，妈妈和一个男的说话那天。”
Qv8eIG6A03f4uaqVdNcy9tpWzK1TFblo2BwZ5mDr
张女士看着她不说话，心里对这个恋人的孙女越发好奇。
ZySad2eTm3AxoWJfOp5KI7l4G8bRjhrPicsMVnDQ
“其实爸爸也出轨了。”钟尔又开口道。
KWP0FUbCIa1EmzntpqSDc3gLfwXNH4i7jQyR89hV
饶是张女士心里再平静，也被这句话吓到了：“什么？”
BtcrQxU4HgzJNZ2F8pyWf67hKdo3kElPOMnRTawD
钟尔耸肩：“爸爸跟我不设防，连微信记录都没删。我问他要零花钱，他直接把手机给我。”
metnHKZIiw9MqbGTUXsYyEPW2LhdJFa5BuQg0p6x
“你想在这里呆多久都行。”
oEKXuMYWf7PjaNqBHG6tmk28LAOJeDFU9sbnzyxQ
张女士止不住揉太阳穴，思索她现在是不是该庆幸她和钟女士是在中年后谈的恋爱。
juzLxNJVqhpHb51MvABiFslnCmYtRQ0W8dI9kP2U
twhSR9LA1Zvj3lrWV2P6XbfioeUMckdgIpGzKJFE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