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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

這是一個和平的年代,是遠古與上古的交界。

這時的人們仍忠實的記錄神話,將古老的故事及文字教導給下一代。對這個時期的人類而言,神話即歷史。

神的蹤跡較遠古時代少了很多,有傳言說眾多神因信仰的力量削減而殞落,也有人說神只是不再隨意出現,並未消失。

然而,對特別信奉神的人來說,神不管出現與否都不影響他們的虔誠。

有些從遠古就存在的宗族,有幸得到過神的恩惠,這些宗族比任何人都信奉神,對於神所教導的知識也堅信不疑。

而有些宗族,恰巧是在這個交界的時代發展起來的,對這些家族來說,神是信仰、是宗教,可並不是能賴以為生的東西。

神學不再是唯一,年輕的家族各有所長,各自找到自己的一片天,雖說是百家爭鳴,倒也相安無事。

其中,有一個在這樣的局面下默默發展、壯大的宗族。

祖上發跡靠的是探索大量古陣、古蹟,以及閱讀了大量的古籍,從中悟出了點什麼,這戶人家將其稱之為「奇門遁甲」。後他們以研究為樂,在大量的研究中,家族竟也漸漸壯大,成為當時遠近馳名的書香世家,是為徐家。

徐家的祖訓是「我們都距離世界的真理僅一步之遙」,是個特別研究精神的家族,族人也大多繼承了這個秉性,百年來出了無數知名的學者、技師、工程師。

可惜徐家人對權力和金錢絲毫沒有慾望。對他們來說,權力只會帶來多餘的責任,金錢只要有足夠的研究資金就夠了。若非如此寡欲,他們也不會花費百年的時間才達到如今的規模。

這樣的徐家,即便掌握大量知識也沒有威脅,是以當朝帝王都不曾對徐家施以壓力,反而是諸多請教。

當時的「帝」還是擁有神之力的「天子」,是真正的上天之子。他們統一人界,制定律法,讓人從野蠻走向文明。

更有帝王次親身拜訪徐家,請求當時的家主出任御用的水利工程師,以修築大壩,不過被當時的家主以「研究的時間都不夠了,還修什麼壩」為由拒絕了。這樣看來,徐家也有不通人情這樣的弊病在。

好在,在這樣的弊病出現問題前,徐家出了一位人物。說是人物可能有點不妥,畢竟她並沒有實際做出什麼大作為,只是間接的影響了徐家的家風。

時間拉到中古時期,就是一般俗稱的「古時候」吧,神學更加沒落了,只剩下少部份從遠古存活至今的宗族,隱匿、分散在各處,努力傳承他們的信仰。

那位被載入史冊的徐家人就是誕生在這個時期。

那陣子,是當時的徐家家主夫人,趙氏的預產期。她已有十個月以上的孕期,早該生了,然而多次的預產日肚子都沒有動靜,寶寶就像在裡頭睡著、還賴床了。

家主很是擔心,算了一卦,沒想到竟得到了「厲」的占筮結果,更緊張了。集結全家族之力,辦了場盛大的祭祀,為母女二人祈求平安。

沒想到祭祀的隔天,趙氏就開始陣痛了。

陣痛足足持續了十二個時辰,產婆們忙進忙出,趙氏被疼暈了好幾輪,沾滿血的布條不斷被從產房拿出,廚房不停的燒著熱水,整個家雞飛狗跳的,都籠罩在緊張的氛圍中。

到了第十三個時辰,產房忽然有了不一樣的動靜,然而眾人卻沒有餘裕關注產房,注意力全被上方吸走了。

本應是一片漆黑的夜空,突然劃過一顆流星,接著,彷彿被這顆流星所引領,更多的流星劃過,數量多到不用抬頭就能感受到的地步,可見當時的天空有多亮。

大片的流星雨出現後,天邊隱隱出現混合了金色、白色的光芒,讓天空更加璀璨,亮度可比白天。

光芒閃爍了數次,到了第九次,徐家產房傳出洪亮的哭聲──寶寶終於呱呱墜地。

而巧的是,寶寶一哭,流星雨就隨之停了,連一顆子都沒落,白金色的光芒也不閃了,倒是在那停留了一整夜,直到太陽升起才悄悄退去。

眾人這才反應過來,難道說,這是上天為了迎接這孩子,特意展示的景象?

更神奇的是,這寶寶出生就能睜眼,眼睛像兩顆藍寶石,特別漂亮。

這天被史官記錄了下來。熙和六年,夜中星隕如雨,天有白光,如晝,民間誕下一女,藍眼,得兌卦,吉。

文字只短短數字,事實上當時的動靜可大了,第二天天一亮百姓就炸開了鍋,紛紛興致高昂的討論著昨晚的天象,一邊猜測這是否是上天給的什麼啟示。

徐家誕女的消息尚未傳開,政府和徐家商議之後決定,封鎖消息,條件是此女需與太子結下婚約。徐家主雖不想女兒涉入朝政,但也沒有辦法,只得答應。

女嬰誕下一月後,經眾多卜卦,取名「麟」,字「勾陳」。

滿月宴上,徐府廣邀各路奉神宗族,各宗族代表皆訝於徐麟晶亮的藍眼及她的聰慧。

徐麟出生三日即能落地爬行,至一月,已張口能言。抓周儀式上,徐麟毫不猶豫的直奔祭祀用的金搖鈴,家主大喜,賓客皆恭賀其確為天選之女。

宴會上,來了一雲遊僧人,此僧面相和善,面帶微笑,姿態沉穩,頗具風範。家主特允其進入別院,替小徐麟除厄祈福。

僧人距寶寶一尺,端詳一盞茶,道:「令嬡身強體健、靈力豐沛,又有慧根,上天保佑,願其平安康健。」

贈一玉珮,羊脂白玉,色澤溫潤,乃極品。雕有四大神獸祥瑞圖,栩栩如生,又蘊含豐沛靈力,乃上好的護身法器。

家主大喜,向僧人表示感謝,命夫人趙氏將玉珮佩掛在寶寶身上,無事不可隨意拿下。

滿月宴後,家主顧慮徐麟安全,擴建本家宅院,修築大片園林造景,不許徐麟踏出宅院一步,只得在本家宅院生活。

趙氏在誕下徐麟前已有一子,名「海客」,字「寧歸」,乃徐麟兄長,兩人感情甚篤。

至徐麟五歲,本家來一少年,少年乃分家子弟,因在研究靈力術法上有所成,家主看中其天賦,收其為養子,賜名「磊」,字「美玉」,接至本家扶養。

徐海客一開始對徐磊諸多排斥,後經由徐麟調解,兩人解開誤會。三兄妹時常於竹苑學習、玩耍,好不熱鬧。

身為天選之女,徐麟出生時即擁有龐大靈力傍身,為此,本不注重修靈的徐家開始從廣大分家挑選修為高、有天賦的族人,集結起來創立了專門修靈的機構,專供徐家子弟修習運用靈力。

此後,徐家逐漸從各大宗族中的「異類」往大眾靠攏,不再孤僻,徐家在民間的評價也好了起來。

四年後,上元夜,萬家燈火,煙花並起,黑夜如晝。

徐麟與徐磊在竹苑畫燈籠、吃糕點,正院大門忽地被一股靈力撞飛,守門侍衛口鼻冒血,當場死亡。

趙氏的貼身婢女最先注意到動靜,趕來察看,也被當場擊斃。

守護徐家的重重法陣被破壞,又死了兩人,巡視宅邸的護衛立即集結,經靈力探測前往肇事者所在地。到了前院,眾人皆大吃一驚。院子正中央有一團巨大的黑霧漂浮在半空中,渾身散發不詳的氣息。

護衛長當機立斷,將小隊一分為二,一隊迎擊黑霧,一隊前往正院,護送家主一家離開。

可惜負責護送的小隊剛抵達正院,黑霧就追了上來,迎擊的小隊竟在這短短的路程中就遭全滅。黑霧點燃了火種,院牆逐漸燒了起來,濃煙的氣味瀰漫在空氣中。

護送小隊被迫邊打邊撤,家主及其夫人趙氏也一併迎戰。

徐家主不擅修靈,修為不高,趙氏反倒較具天賦,一時間場面有些膠著。

沒想到此時,次子徐海客從廂房出現。方才他一直睡著,直到打鬥的聲音將他吵醒。

徐海客甫一出現就吸引了黑霧的注意力,偏偏他隨了他爹,修靈天賦不高,又剛睡醒還沒搞清楚狀況。趙氏護子心切,閃神間中了黑霧一擊,心脈破裂,回天乏術。

少了趙氏,戰況立刻一面倒。徐海客目睹娘親遭到擊殺,年紀雖然尚幼但也明白發生了什麼,就要上前幫忙,被家主一腳踹開,讓他趕緊跑。

徐海客擔心父親,但也想到了下落不明的長兄徐磊和幼妹徐麟,含淚逃跑,前往徐磊的住所竹苑。

然而,他才剛跑兩步,一旁的院牆被火燒得整片倒下,直接壓在了徐海客的腿上,他倒在雪地裡,越是掙扎陷的越深。

竹苑離本宅實有一段距離,徐磊又自己設了好幾層隔絕干擾的法陣,是以直到火光照亮黑夜,徐磊和來拜訪的徐麟,才發現大事不妙。

徐磊迅速判斷情勢,制止了想去本宅找家主和趙氏的徐麟,當機立斷,只帶了些水和食物便抱著徐麟逃跑。

徐磊想的是,到皇城求助皇族,於是拼命用加速法陣往皇宮的方向跑。

就在經過一片樹林時,徐磊忽地閃過危險的直覺,將徐麟甩至一旁樹叢。下一秒,帶有渾厚靈力的術法穿透徐磊的後背;那是本來徐麟所在的位置。

短短數秒間,徐磊毫不猶豫的啟動了一個古籍中曾出現、現今早已失傳的古陣。古陣迅速的蒸發掉了他所有的靈力,法陣啟動時的光芒縈繞在徐麟四周,替她抵擋了黑霧的一重擊。

光芒中,徐麟的身體漸漸縮小,直到幾乎被草叢所覆蓋。

竟成了嬰孩。

黑霧拚盡全力的一擊遭到格擋,需要時間恢復。徐磊見狀立刻抱起變成嬰孩的徐麟,沒命的奔跑著。

他心中所想只剩下,要護他家人、護他妹妹周全。

被黑霧擊穿的後背已經沒有靈力能用來止血,血液汩汩流出,青色的外褂被血染的通紅。

徐磊終於再也跑不動了。他頹然倒下,懷中仍緊緊護著變為嬰孩的徐麟。

她沒有哭,大大的寶藍色雙眼一眨一眨的,瞳中倒映著一層血色,鼻腔充滿難聞的血腥味,即便如此,失去所有記憶和自主能力的她,仍緊緊的抓著徐磊的手指。

冬夜的樹林沉寂的可怕,兩人倒在雪地中,呼吸逐漸變得綿長,脈博微弱,體溫也漸漸下降。

創立上百年,自誕下天女後如日中天的徐家,在上元夜這晚用自家宅邸點亮了整座城最亮的燈籠。火勢持續了好幾個時辰,直到天亮才漸漸平息。

而隨著最後一絲火光熄滅,徐家的所有傳承與驕傲也畫上了句點。皇城派來的搜救隊在斷垣殘壁中搜索,連屍體都沒能找到,全都被大火燒的一乾二淨。

接下來一月,徐家的眾多分家也紛紛遭遇襲擊。短短數十日,百年來屹立不搖的徐家徹底覆滅,收藏的眾多古籍和研究資料也一併隨著大火消逝。

史官是這麼記載這事的。熙和十五年,上元夜京城大火,陵川徐氏宅院俱損,無人生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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