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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那些關於他們的故事(14)

      一會兒後,阿道夫的眼神緩和下來,卻沒有順勢答應她,而是安撫道:「再隔段日子吧,雖然妳的聖法根有些許好轉,也不能急著施加壓力給自己,讓恢復的部分再次損傷。目前先以基礎的劍術學習為主,輔以部分魔法,將妳的體能跟使用魔法的可負擔程度提升上來,再加入聖術的修練也不遲。」

      「啊……」芙洛婭交握起雙掌,有些訕然似地垂下眉眼,「是我太急躁了……」

      「我可以理解妳的心情,但不用記掛著必須要『融入隊伍』的這件事,只要和我們在一起的一天,即使不特別做什麼,妳都是我們的一員。」阿道夫的語氣輕鬆自然,毫無矯飾,「明白了嗎?」

      所以,只要按照自己的步調就好,慢慢來,若她追不上了,隊伍便會適時地停下來等她,而不是催促她加快腳步──芙洛婭從阿道夫的話中聽出了這層含意。

      每個人都在反覆告訴她:別擔心,她不會被拋下。

      在經歷過綁架事件後,她開始積極地想做出一些改變,但也許真正的改變,首要便是放鬆自己的心境吧?否則只會重蹈覆轍。

      芙洛婭舒了口氣,朝阿道夫輕輕頷首,「明白了。」

      露出溫煦的笑,阿道夫繼而打趣道:「等將來妳真的開始能者多勞,說不定還會想把自己藏起來。」

      隱約間,芙洛婭瞥見阿道夫的眼裡閃過一絲異樣的情緒,可惜她還來不及探究,那點異樣便消失無蹤,彷彿只是她的錯覺。

      逛完商店街,將所需物品都採買完畢後,一行人繞出人潮擁擠的街道,並慢慢離開了建築物密集的區域,將喧囂拋在身後,他們逐漸擁抱寧靜;芙洛婭回過頭,發覺城鎮的樓房因距離遙遠已成了一個個積木似的小方塊,背景是整片蔚藍的晴空,雲朵猶如滾落其上的棉花糖般散落各處。

      她收回視線,發覺原本雀躍歡快的妮茲莫名安靜了下來,和路迪恩一左一右伴著阿道夫緩步向前,誰都默契地沒有開口,不禁感到疑惑。

      「我們接下來要去哪裡呢?」她壓低音量問走在身側的安布羅伊,小心翼翼地,不想打擾到前方的三個人。

      對她的好奇似乎一點也不意外,安布羅伊微偏過頭,像模仿她一樣輕聲細語道:「要去拜訪老師的幾位老朋友。」

      芙洛婭頷首,暗自猜測這幾位老朋友大概是不愛吵鬧的人吧。

      他們進入了一片森林,森林小路有被定期清掃的痕跡,並沒有長出太多多餘的雜草,落葉也只有零星幾片,而小路盡頭則是扇比人還高的白漆柵門,雙開的門扉向內敞開,正對著一座天使圍繞的聖神雕像。

      「這裡是……」

      當看到神像時,芙洛婭的心裡便隱隱約約有了答案。她將詢問的眼神投向安布羅伊,對方亦回以柔軟溫和的目光。

      「是的,是墓園。」隨著嗓音輕響,他的視線徐徐轉至前方,「也是老師的朋友們長眠的地方,只要經過這附近,他都一定會過來見見他們。」

      原來,所謂拜訪,竟是這種形式的拜訪。

      芙洛婭不由得抿起了雙唇。

      阿道夫等三人已先一步踏入門內,她走在安布羅伊身後,也跟著步入靜謐的墓園內──令她更加訝異的是,這座墓園並不小,白色的墓碑整齊羅列,連上頭的雕刻都大同小異,彷彿這些亡者是在差不多的時間逝世,接著便被統一安葬在此處……

      她瞥見豎立在雕像一側的石碑,自然而然地讀起上頭陰刻的文字,才看不到三分之一,石碑所記錄的內容便讓她的腦海閃過前些日子被魔物襲擊的畫面。

      這座墓園裡的人們,全都在同一日,命喪於魔物的襲擊之下。

      注意到芙洛婭正在打量石碑,安布羅伊主動問道:「關於利伯特的事,妳還留有印象嗎?」

      芙洛婭搖搖頭,「連名字都是稍早才聽說。」

      「沒關係。」安布羅伊抬起手,指尖拂過石碑有些粗糙的邊緣,「妳能想像如今繁榮的利伯特,其實是在二十多年被魔物幾乎摧毀殆盡,又再重新建造的嗎?」

      反射性皺起了眉,芙洛婭揪住衣襟。想必當年被魔物摧毀的,並不只有城鎮,也包含許多居住在城鎮中的人們,怪不得墳塚的數量這麼可觀。

      她望著阿道夫的身影走向其中幾座墓碑,依序在墓前放上花環、甜食、美酒、木雕等物,隨後便安安靜靜地席地而坐,緊接著,妮茲和路迪恩也伴著他坐下,像在無聲給予支持,讓阿道夫明白此時此刻,他並非獨自一人。

      「那天,誰都沒有料到魔物會忽然從海裡出現,雖然其中只有三隻中級魔物,低級魔物的數量卻十分驚人,且遠遠多過鎮上當時能立刻派出的戰力。」安布羅伊以平緩的語氣,將當時發生的一切娓娓道來:「魔物攻擊城鎮時,老師所屬的冒險隊伍恰好經過附近,便果斷加入了剿滅魔物的行列。可惜各方錯估了情況有多惡劣,導致支援來得實在太晚,熬到清晨,利伯特已經遍地死傷,冒險隊也只剩下被護在最後、能夠使用聖術的老師以及重傷的魔法師……但魔法師最後也沒能活下來。」

      眼睜睜看著同伴一個接著一個死去,自己卻無能為力的痛苦和陰影,不曉得阿道夫老師這些年是如何克服過來的?甚至,還能溫暖地接住他人的悲傷,讓路迪恩、妮茲還有安布羅伊都心甘情願地追隨他四處流浪。

      或許現在,還得算上她自己。

      芙洛婭按了按濕潤的眼角,斟酌了會,才語帶保留地問:「冒險隊的話,是透過接取各種任務賺取報酬的隊伍嗎?如果是的話,照理說……」

      照理說,應該會以利益為第一優先,碰到類似無法確保安全的狀況,更不會拿命去賭,否則還有餘生能夠賺錢嗎?

      很快理解了她想問什麼,安布羅伊唇角微揚,「妳聽過『物以類聚』嗎?老師的冒險隊啊,聚集的也都是些和他一樣,不顧自身安危的傻瓜。」

      因此,即便有過那段沉重的經歷,阿道夫依然能背負起故友們的遺志,繼續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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