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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失去聲音的少女

體育課還沒結束,就因為一場突如其來的午後雷陣雨而被迫中止。所有人匆忙的躲進一旁的走廊下避雨,籃球都還散落在操場中央沒來得及收。

有些人離走廊比較遠,等到衝回走廊時已經淋得滿身濕了。

五六月梅雨季,空氣裡翻湧著一股潮濕味道,又悶又濕,蘇念念忍不住皺了皺鼻子。

這場雨來得突然,走得也突然,下課鐘聲一響,天空也跟著收起眼淚,太陽從雲後撥出細碎的光。

結束了體育課,同學們蜂擁而散,蘇念念這週輪值日生,需要留下來清點籃球的數量,並將它們分別裝進籃裡送回器材室。

她扎著高馬尾,棉質運動服塞進暗紅色運動褲,白色襪子踩在小白鞋裡,中規中矩的穿著,卻因為一張漂亮的臉蛋而顯得青春洋溢。

身為體育股長的黃皓沒好意思讓這麼一個女孩收拾,跟身邊幾個男同學說了一聲,小跑步回來幫蘇念念一起把籃球推回器材室。

「蘇念念,妳以後要是有需要,可以說一聲的啊。」黃皓抹了一把額頭上的汗,笑著對她說道。

蘇念念點點頭,動作很輕微的朝他鞠了個躬,才離開器材室。

也算是道謝。

黃皓有些無奈。他想這高一整整一年過去了,也沒聽過蘇念念過一句話,真是奇了怪了。

倒也沒聽說過她不會說話,起碼某次他從廁所出來,不小心撞見蘇念念在聽電話,雖然她基本上沒講幾句,但至少還「嗯」了幾聲。

明明就是個會講話的人啊,為什麼就不怎麼說話呢⋯⋯

因為體育課是下午第七節,再上一堂第八節就放學了,明天是休業式,蘇念念盤算著把抽屜裡的東西分兩天帶回家,今天先帶一部份。於是回到教室後,她便開始整理座位。

第八節的數學課因為已經考完期末考了,老師也沒教材可以上課,索性找了部電影給大家看。

電影播放中途,蘇念念起身去上廁所。而當她沖完水,準備出來時,一陣零散的腳步聲和談話聲讓她下意識止住動作。

「妳今天真的放馬桶水在她便當裡了?」是林欣岑的聲音。

「對啊,姊,妳昨天才說的,我怎麼會把妳的吩咐給忘記。」曹蘊文討好的應。她也是林欣岑那群跟班其中之一,尤其菸嗓特別好認。

「不是吧!蘇念念吃掉了?我看她中午把便當吃得乾乾淨淨的耶!」

「原來馬桶水這麼香的嗎?哈哈哈哈。」

「靠,曹藴文,妳撈馬桶水的時候不會身上也沾到了吧?」

「才沒有咧!我還用她便當袋裡的湯匙撈呢,有工具的好嗎。」

緊接著是一群女生尖銳的大笑。

蘇念念腦子倏地一片空白。

——馬桶水。

——便當。

——蘇念念。

她要是再不知道這些人說的是什麼,那就是在裝傻。

蘇念念握著門鎖的手控制不住的顫抖,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突然一陣噁心從胃裡翻湧至喉嚨,快要衝出嘴巴。

一直到腳步和人聲遠去,她才轉身扶著馬桶邊不停乾嘔。

好不容易消停一些,這會兒靠近馬桶,鼻息之間滿是清潔芳香劑混合著馬桶水的味道,她再想到中午的便當裡面摻進這水⋯⋯

「嘔——」

她蹲在原地,好意陣子才緩過情緒,拖著幾乎要虛脫的身體走到洗手台,雙手撐在邊上喘著粗氣。

蘇念念沒敢往鏡子望,她知道現在的自己看起來可憐又狼狽。

雖然從國中開始,這樣的事情就遇過好幾回,但每每發生了卻還是無法沉靜面對。

她一想到自己吃了摻進馬桶水的便當,就連帶覺得自己整個人都骯髒起來。

究竟什麼時候才會感到麻木呢?要到怎樣的程度才會麻木呢?

刀子往身上刺的第一刀會痛、第二刀會痛⋯⋯到了第一百刀,應該已經感受不到了才對啊。

蘇念念閉著眼睛,眼淚無聲墜落。

明明這種事情他早就該習以為常了,可為什麼還是感覺好疼呢⋯⋯

她茫然無助的想著,她就要升高二了,一年很快,兩年也沒什麼等不起的。只要等到升上大學,大家各奔東西⋯⋯只要等到那時候,再等一下下,她就再也不用面對林欣岑那些人了。

蘇念念,加油啊,妳可以的,再撐一下下就好⋯⋯

忽然一道纖細的聲音將她從遙遠的思緒拉回——

「妳⋯⋯妳還好嗎?」

蘇念念猛然睜眼,回頭看見一個紮著兩條辮子的女生,又圓又亮的眼睛裡盛滿擔憂。

她勉強扯了一個很淡的笑,搖搖頭,抬手準備用手背擦眼淚。

眼前的女生又忽然從口袋拿出一包衛生紙,皺巴巴的,看起來是隨手塞進去、又被擱置到放了許久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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